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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跨進衡山郡的大門,到走進衡山郡的中央,他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 在這一年的時間里,他想明白了很多事。 云清看著他的身影,有些絕望般,緩緩開口道:“回來吧?!?/br> 他可以讓蘇蘊滾回去,然而現在,他的語氣已然變得無力而無奈。云清坐在輪椅上,渾身上下皆是血,手里的光束切入地底,居然毫無阻攔的辦法。 張慶站在霧氣里,神色有些模糊不清,聲音卻帶著明快的笑意,“小先生,自上京初見,我認識幾位已經有兩年多的時光?!?/br> 他的語氣里,漸漸帶上一點懷念的意味,“其實從一年前陛下派我入駐衡山郡之前,就已經找司南天的大人們測算過命數?!?/br> “天機不可測,但司南天的先生們測算的命盤里,衡山郡會徹底覆滅,而我是會死在衡山郡的?!?/br> “這個結果陛下知道,我也知道。我們都知道,這將是最好的一個結果?!?/br> 張慶沉默了會兒,眉頭漸漸舒展開,道:“小先生,從離開上京開始,我就知道自己必然會有這一天。因此,今天的這一切,與你沒有半分關系?!?/br> 云清的神情漸漸有些疲憊,手里的光束瘋狂吸收周圍的一切靈氣,形成數個空氣渦流,將他釘死在原地。 他緩緩開口道:“他讓你死,你就送死?!?/br> 張慶搖頭微笑道:“陛下的心意,我這輩子從未違拗過。若要說什么抗命的話,小先生日后若有機會,還請將我葬在秦嶺山川之下,莫要讓他們送我回京了?!?/br> 說完這句話,他大步走進陣眼中央。 白色濃郁的霧氣里,猛然爆裂開無數細小氣浪。 張慶被籠罩在光柱里,霧氣擋住了氣柱內所有的景象,空氣中的濕氣越來越濃厚,只有地面石磚上,不斷往外滲溢出血水。 這是張慶的血,自然帶著張慶的心意。而張慶的心意,便是陛下的心意。 若說世上有誰最想抹除衡山郡和道宗的存在,唯有陛下。 因此,只有張慶的血,才能切斷衡山郡里心意為結打造成的大陣。 血水順著石磚往外流淌,又在靈氣的帶動下,順著衡山郡的結界方向向四面八方的長街上滾動。 盡管越流越遠,血水顏色越發黯淡,但是城市里薄軟的霧氣觸碰到,卻閃躲似的滑開。 天地里的軟白霧氣,因此動蕩起來。 天地里響起無數道風聲,是來自城外的,真正的風聲。 整個衡山郡,破開了一道裂縫。 云清靜靜坐在原地,周圍的霧氣像是在燃燒,開始腐蝕他的一切關節和肌膚。 地面上的鮮紅血水,像是燃燒的火堆。 他坐在火雨中央,看著爆發光明的陣眼,用盡一切力氣,將手里的光束,捅了進去。 …… 端坐在高臺上的老人,除了地面上結界的變動以外,還感受到了一道劍意。 作為被整個道宗看著長大的人,整個修行界對于蘇蘊都太過熟悉。 所以,大部分都知道,蘇蘊究竟是個多不講道理的人。 他的不講道理,是深入到骨子里,不被任何人說服。 衡山郡的漆黑夜色以及深沉濃云,猛地被豁開,天地里閃過一道極亮的劍光,像是巨大的閃電從九天劈來,直指衡山郡的心臟。 天幕被劍光撕開貫穿的裂口,雪亮的天光從暮云后照射進來,那些被劍光劈碎的結界,在天地里瘋狂后退,像是被燃燒成焦黑的灰燼。 伴隨著一聲清脆劍吟,一道劍影從黑色天幕后刺了進來。 衡山郡的天因此被打破。 天后的光泄露進來。 濃厚的夜色被天光攪碎成無數片,散落在天空上。劍光落入城內,發出一聲巨響。 突如其來的外界靈氣,毫不留情捅入衡山郡。濃郁到極點的靈氣,在星火的引燃下直接爆炸。 轟隆巨響后,衡山郡瞬間燃爆。 劍光沖進衡山郡的九層黑塔上,無數瓦片和碎石像飛舞的流星一樣,在天地里飛刺著往外沖去。 圍墻、石磚,以及所有受到爆炸沖擊的事物,在一瞬間瓦解。黃河平原上瞬間蒸騰起一朵巨大蘑菇云,濃黑煙云中央不斷往外飛射火紅的星點,像是四散的煙花。 足有九層高,被衡山郡無數修士加持過的黑塔,在這一瞬間,徹底崩裂。 端坐在高塔上的老人發出一聲慘叫,身下的木墻不斷開裂,砂石和火苗簌簌地往下不停掉。 下一刻,黑塔就在轟隆的巨響聲中,倒塌在地面上,天空不斷往下墜落石塊木塊和磚塊,沙子和灰塵下雨一樣往下掉。 老人像一個球一樣,撲騰墜落在地上。 他渾身上下不斷往下滴血,衡山郡的結界被污血侵染,吸收到的力量在漸漸減弱,而外界的那道劍光……老人慢慢抬起滿是血水的手指,朝蘇蘊指了過去。 他沒有再浪費力氣用來 。而伸出的那根手指上,驟然爆發出一道極長靈光。 靈光里帶著的火星和沙塵,打在了蘇蘊身上。 衡山郡的老祖宗,繼承了宗族門派里所有的心意,哪怕他渾身是血蓬頭垢面倒坐在廢墟堆里,也無比強大。 蘇蘊在氣浪之中,往后退了幾步。 他有些困難的用劍支撐住身體,血水順著手腕流淌到劍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