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頁
他看著黑塔,緩緩抬起了右手。盡管整個天地里的靈氣都在規律流轉,但是當他舉起手的時候,那些原本流動的靈氣,依舊產生了波動。 細微的光線匯聚在他手里,變作一道光束,像長劍。 云清并沒有把握打碎城市里的大陣,但天地里靈氣流動被改變后,卻能夠顯示出城市里最為真實的景象。 黑塔下唯一破碎的石磚路,一直向前蔓延,直到停在云清的輪椅下。 衡山郡的陣眼,在他們腳下。 張慶拍了拍輪椅的椅背,商量道:“小先生,我來吧?!?/br> 云清明白他的意思,張慶想要替他握住光劍,捅進地底的陣眼中。然而以普通人的身體,無法承擔靈氣流動的力量。 如果夾在暴風眼里,他只能死。 盡管張慶的語氣很平靜,但他已經做好了送死的準備。如果能夠活著出去一個人,自然要留著用處更大的那一位。 云清搖了搖頭。他清楚在這種時候,黑塔里的老人會格外強大,但是他依舊想要試試。 在一片死寂的衡山郡里,他握住手里的光束,從容地捅進了腳下石磚。 像是緊繃的織布忽然劃破,周圍流動的靈氣驟然被撕裂,而籠罩在整個衡山郡的結界,也開始潰散崩塌。 被無數靈氣織造的畫面開始流散,露出結陣時的衡山郡,最為本質的模樣。 …… 秦嶺下的風猛烈地吹。蘇蘊站在河岸邊,遙遙看向遠處的村落,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在這兒停留了整整三天,卻依舊沒辦法想明白很多事。 司天玄看了看他,溫和勸說道:“你若實在想不明白,不妨回去問問青城山大師兄?!?/br> 蘇蘊的目光穿過洶烈的黃河水,透過莽莽平原,最終落在河的對岸,“大師兄的心意,是大師兄的道,不是我的道?!?/br> 自他修道開始,總是懷抱著一腔熱血,想要去做點什么。普通人弱小而無能,卻被困守在一畝天地,他行走在人世間,見多了生死別離,就更想要保護一些人。 從孤身奔赴血瀚海 ,死在他手下的魔宗弟子不計其數。 然而今時今日,在道宗舉族叛亂的局面下,蘇蘊握住手里的劍柄,一時之間,劍卻不知揮向何處。 普通人會繁衍生息,無論歷經過多少血火和戰場,他們永遠如河畔無定的野草,終會發芽生長。 “他們有自己的心意,如果自己選擇了死路……”蘇蘊嘆息一聲,道:“或許從一開始,他們從不需要所謂的保護?” 他看著百姓高舉神像,朝著東方叩拜;也看見流民手持經卷,在日光下翻閱,無數的百姓沿著官道北上,如同浩浩蕩蕩的洪流。 “這個世界,永遠有無數種可能?!彼咎煨溃骸皬膩頉]有人是全然的對與錯。只不過在特定的時間,做出了不同的選擇罷了?!?/br> 蘇蘊默然不語,山底下的風越發大了,吹著他的衣袖猛烈晃動起來。 天地里的靈氣發生一絲混亂。蘇蘊猛然回頭看向衡山郡,只見澄空之下,藍天碧草,白云黑瓦,與從前并無不同。 他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司天玄看了看他,道:“現在是衡山郡那位老祖宗破關的時候,想來會讓周圍的靈氣發生些微變化。如今緊要關頭,你我是外人,不能在這種時候闖進去?!?/br> 蘇蘊仍舊看著衡山郡里那座黑色的高塔,有些心不在焉地發問道:“不能進去?” 司天玄嘆氣道:“衡山郡里的布置極為講究,你我進去自會引發靈氣波動,倘若驚擾了他老人家,只怕……” 蘇蘊忽地笑了起來,他看著黑色的木塔,眼神如同燃燒,“的確,進不去?!?/br> 察覺到他的話外之音,司天玄猛地扭頭,衡山郡里的靈氣在一瞬間爆炸,向城外席卷而去。 滾滾的沙塵在空中蔓延數里路,形成了土黃色的風墻。 混亂的靈氣在衡山郡里擰絞,而織造出的結界卻漸漸潰散,正午的天空下,衡山郡外的光亮漸漸消散,如同深黑色的幕布籠罩上去,在天地里形成一張巨大帳篷。 群鳥在秦嶺老山深處驚飛而起,它們毫無目的地到處亂竄,飛到衡山郡上空的時候,則登時倒斃。 黑夜里的衡山郡,佇立在正午的日光下,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道風景。 只有衡山郡里的黑色高塔,完美融入黑夜背景。 無數靈氣盤繞著高塔,在周圍瘋狂旋轉。形成了一道難以形容的恐怖威能。 蘇蘊看著衡山郡,微諷問道:“衡山郡的人破關,用得上這么大陣仗?” 在他發問的時候,無數砂礫被衡山郡里的靈氣沖擊過來,迅速割過他們的衣物。 在衡山郡的漆黑天幕上,慢慢顯露出無數道淺淡不一的線。 那些線從地面上升起,通向黑色高塔的最上方。每一根線都散發著瑩潤的靈氣,極細的長線伸向天空,在靈氣的環繞下,顫抖抖晃動。 黑色的衡山郡里,無數道光線照亮天空。 每一根線都散發著瑩潤靈氣。 蘇蘊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不對。他的手按上劍柄,在不遠處的衡山郡里,整個城池的平衡正在被打破。 那些流動著最精粹生機的、最原始靈力的線,究竟是什么? 衡山郡的黑塔下,云清握了握拳,衡山郡里靈氣的風暴卷動成潮,他們站在暴風眼最中央,整個衡山郡結界最為穩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