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頁
其實他走起來覺得有些痛,還覺得有些眩暈。于是他忍不住想到了葉三,無論是黑森林里將他背出去的葉三,還是上京將他抱上馬車的葉三。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微笑起來。 他并沒有在結界外見到葉三,所以葉三一定被困住了腳步。但是這種時候,他很想見到葉三,葉三也一定很想見到他。 你不方便過來,沒有關系的,我去找你。 就像你在黑森林里找到我一樣,在這片青天之下,只要活著,我們就會有再度重逢的那一天。 云清漸漸地,就變得高興起來,不止是活下來的那份高興,更多的是對于久別重逢的隱隱期待。 于是他邁開腳步,在泥漿里一步一步奮力前行,他越走越快,甚至沒有來得及停下腳步,將自己的臉洗一洗。 他微微彎著腰,用雙手抱緊手里的長劍,任由長風吹干臉上的血跡、頭發上的泥漿,也沒有停下腳步。 草海之上,鼓點疾響。 葉三的目光穿過草海,停留在不遠處的鐵騎之上。 烏壓壓的騎兵佇立在草原上,戰馬有些不安地躁動,來路的野草盡數被踏平,生生壓出一條不太直的道路來。 領頭的黑甲騎兵摘下頭盔,對著葉三微微點頭致意道:“我尊敬血瀚海的大人們,請您拿起武器來戰斗?!?/br> 葉三掃視一圈周圍,幾乎要習慣性伸出手,從云清的手里接過自己的武器。 他在戰場上迅速恍惚了一瞬,在近乎兩年的時間里,云清站在他的背后,他會擦干凈那把刀,在戰斗前遞給自己,也會在戰斗中站到自己背后。 葉三忍不住笑了起來,他隨手抽出一把祭司的劍,拿在手里晃了晃,然后在空曠的草葉上沖了出去。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身后的信眾齊刷刷起身,他們低伏著身子,手里提著或新或舊的武器,朝著無聲的鐵騎沖了過去。 伴隨著急促的鼓點,人群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在草原上沖刷開。 在混亂的人群和戰馬中,葉三和將領的身前全被留下一大片空白的場地。 所有人的都分出一兩分注意力,放在了他們身上。 他的雙腳在草地上急速前行,由于跑動得速度太快,幾乎把草皮都掀翻,面對威壓的將領知道修士的力量,因此不得不用十二分的注意力來對付。 出于對血瀚海和力量的敬畏,在狂風中,他的神情非常嚴肅,身前的數十把鐵刀揮舞成密不透風的銀網,將他整個人包裹在武器之后。 面對著那股疾馳而來的力量,他用力握住腰畔的長刀,嘗試著攔截那一劍的力道。 葉三沖至鐵蹄之前,長劍一甩,銀色的光亮潑頭朝身前砸去,然而那道劍光擦過將領的頭頂,緊貼著草皮如急電般向遠處急奔,一劍斬在鐵騎最后不顯眼的幾匹馬上。 周圍的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見馬和馬背上的修士一起炸成了血漿。 他將目標掌控得很好,鐵騎里的修士也藏得很好。但是葉三對于靈氣波動的痕跡實在太過敏感,人群背后修士藏不住的靈力,像是在夜晚大放光明的燭燈。 一擊之后,他握著劍急速后撤,在人群里一隱而沒。有了戒備的修士們瞬間反應過來,從馬上翻身而下。 白色的光亮從戰場最后方開始升起,那些細小的靈光匯聚到天空中,很快凝結成一張漂浮在半空中的巨大絲網。 這種東西,葉三第三次見到。 第一次是在黑森林里,第二次是在青城山。他握緊手里的長劍,以一個隱秘而詭異的角度斜出人群,當一聲斬在光絲之上,收劍的時候,劍刃順手抹過一個人的脖子,溫熱的血水登時就飛濺出來。 他再一次退回人群中的時候,手里的長劍嗡一聲碎裂。普通的長劍無法承受修士精粹的力量,哪怕是魔宗玄冰煉制出的武器,堪堪甩出兩劍以后,就碎成了金屬片。 混亂的人群和馬蹄在耳邊響徹成一片,葉三一拳砸向迎頭而來的一匹馬,生生將馬頭砸了個粉碎,血水盡數濺在他的衣物上,上面的騎兵應聲而倒,被葉三身后的人無聲捅成了窟窿。 葉三在人群中繼續奔跑,頭也不回地喊道:“劍?!?/br> 他的聲音并不算大,出于戰斗的考慮,他不能將所有的力氣都用來狂呼吶喊??陕犚娝穆曇?,血瀚海的信眾們哪怕身處戰場,也毫不猶豫將唯一的武器扔了出去。 一柄彎刀自身后扔來,葉三一把接過,再一次在人潮里沖了出去。 血水不斷從戰場上滴落,廣袤的大地被浸染成紅色,銀色的絲網勉力在維持,混亂的騎兵和人群早已交戰成一團。 葉三不太記得自己手里到底換過多少把武器,也不太記得這場戰爭里到底來了多少清虛宗的修士。那股清虛宗特有的惡心氣味,哪怕過了這么多年還是讓他一樣的厭惡。 太陽早已經升起,它高高懸掛在天空,向每一個人毫無差別地灑下光輝。無論是死人還是活人,無論是哪一方的勢力,都接受到它毫無保留的恩澤。 在這片陽光的照射下,戰爭因此顯得更加慘烈,人們踩著死去同伴的身體繼續前進,身后的鼓點里,伊格用力在為他們唱頌歌。 我擂響牦牛皮幔的戰鼓, 我騎上黑色的快馬, 我穿上鐵硬的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