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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廳極空曠而深闊,道路的盡頭,一座書山堆疊在墻壁邊緣。 書山前,坐著一個人。 黑袍下的枯骨被冰雪覆蓋,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就連那片黑色的袍子,也早已變得腐朽不堪。 云清瞳孔微縮,往后退了半步,道:“魔宗的……先祖?” 風持續吹拂著巨大冰墓,枯骨后面的經卷,不時被掀起細小微塵。由于放置的時間太過長久,那些書頁早已變得枯黃硬脆。 或許因為位置的變化,風聲漸漸變得刺耳尖銳起來,像是來自黃泉的引渡歌聲,穿過無數尸骨,裹挾著寒意往骨頭眼里鉆。 沒有被埋葬的魔宗枯骨,他在這里守候了多久?他為何從始至終都沒有被下葬?這具骨架又意味著什么? 葉三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吸,心臟早已急促蹦跳起來。為了平息一下情緒,他扭頭看向云清道:“你……” 云清低垂的眉眼里,閃過一絲幽深而復雜的神色。 他邁開腳步,直接走向了枯骨后的書山。那些書卷上泛起一層輕微薄塵,被云清拿出來的書頁直接碎裂在半空中,噼里啪啦掉落下來。 他每翻一本書,那些書頁就直接碎裂,然而在這個過程里,云清并沒有停下翻動的速度。 每一張紙碎裂,就會顯露出下一張的文字,又立刻被云清翻動扯碎。 葉三本不想往經卷的方向走,他很能理解作為魔宗當代掌教,看見先輩留下的經卷激動心情。但是云清可以走上去,他不能走。 一旦他學了魔宗功法,蘇師兄在下手拍死他的時候可能還會狠狠打在臉上。 而大師兄……可能會很溫柔地給自己超度。 想到蘇師兄的劍,他忍不住嘖了一聲,看著云清明顯不對的狀態,他繞過骨架走過去,一把將云清扯翻在地上。 云清慘白著臉站起來,抿著嘴不說話。他一頭撲進經卷中央,翻著書頁的手腕在衣袖里不停顫抖。 哪怕葉三再遲鈍,也能看出來這并不是什么激動與欣喜的情緒。 他有些不安地跟在云清后面,拍了拍他的背,耐心問道:“怎么了?” 云清沉默了很久,垂著雙手站在書海中央。 那些書,在千年以前被頂禮供奉,到了今天,也不過化作一頁頁脆紙,什么都留不下。 周圍的風聲尖利刺耳,云清站了很久以后,一把抓住葉三的手,啞聲說道:“魔宗的墓室里,為什么會有清虛宗的典籍?” 他并不想找到答案,只是用力攥著葉三的手腕,像是溺水的人急于抓住浮木。 葉三嘆了口氣,耐心地將他拉到地上,兩個人并排坐在書堆里,葉三看著他,努力解釋道:“魔宗與道宗之間紛爭由來已久,為了了解敵人,清虛宗山門里也會藏有一些魔宗功法,這并不是什么大事?!?/br> 這對葉三來說,并不是什么大事。他甚至很難理解云清這樣激動的原因,是擔心魔宗的功法被道宗玷污嗎?可以他對云清的了解,他還沒有迂腐到這種程度。 云清認真看著葉三,抓著他的手越發用力,說道:“是同一本?!?/br> “同一本?”葉三皺了皺眉,努力去理解他的意思。 “清虛宗的三方六典,每一本都在這里。每一本都……都和……世上流傳的不同?!?/br> 葉三愣了愣,站起身來去翻看書頁。他小心剝開封皮,看完第一頁的幾個字后,再將那一頁撕碎,如是小心看了十多頁以后,他終于明白了云清的意思。 他翻閱了一本水文十三經,這本書他曾經在上京的藏書閣里見過,隱約能夠記得一些細節。但是眼前這本水文十三經,長度多了足足一倍。 葉三眉頭直跳,將手按在書上,沉聲問道:“你是想說,魔宗本就是清虛宗的一個分支?” 云清坐在地上,緊緊攥住了手。 周圍的風吹得極緊,在半空中呼呼地撕扯,寒意順著骨頭冒上來,冷得他一個哆嗦。 葉三看著他,搖頭道:“同門相爭演化而出的不同理念,為了維護正統千百年來除魔衛道,這事……可以理解?!?/br> 云清搖了搖頭,緩緩吐出一口氣。 穹頂的光芒照在他的臉上,變成慘白色。 “如果……”云清用力吐出幾個字,他說話的速度極為緩慢,像是害怕打碎什么東西一樣,說道:“如果……清虛宗……是魔宗的分支……” 葉三迅速恍惚了一下,周圍的冷風吹在他的臉上,像刀子一樣。 不會有比它更為合理的解釋。 來自清虛宗的無數典籍整齊堆疊在眼前,每一本都足夠詳細,甚至比世間流傳的部分更為……完整。 修行的經卷,最為忌諱的,便是“不完整”三個字。失之毫厘謬以千里的道理,就算三歲的孩子也明白,而眼前的書山,每一本都這樣詳盡,都找不出半點差錯。 像是從書里切割開一部分,盜回清虛宗的山門,然后順著那座種滿銀杏的山門,流淌到了整個修行界。 第135章 一個小秘密 千年以前,修行還是豪門貴族把攥的東西。沒有足夠的銀錢,普通人難以支撐修行路上巨大的開支,不是出自門閥,他們甚至沒有辦法獲得修行的典籍。 隨著大翊起兵,清虛宗收集天下各派修行密法,廣收門徒,并且派遣出無數傳道人,向天下布道,從此徹底破除了修行路上的門第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