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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三逛得挺有意思的,手里拿著剛剛那壺甜米酒從街這頭轉到了那頭,這才發現昨日那座戲臺旁邊,原來是有一條小河的。 小河是從湖里引出來的水,流經鎮子上的人家,方便洗衣灑掃用。 河水與湖面相交的地方,架著一座白色的小石頭橋。葉三在戲臺旁邊轉了幾圈,發現戲臺下的石壁上,刻著一個連貫的故事。 有撐傘白蛇款款而來,有煙雨江南一場相遇,也有文弱書生的海誓山盟。 天上開始飄點兒雨絲,這雨軟綿綿的沒什么力氣,葉三就沒顧著躲雨,認真環顧著石壁看了一圈。 旁邊店鋪的老板看他喜歡,就指點著石橋說道:“這是白娘娘,街對面的廟就是供奉白娘娘的,你看那座橋,他們就是那座橋上見面的?!?/br> 店老板對于鄉野的信奉自然是虔誠的,于是也就顧不上那座石橋是新砌的。葉三也就微笑聽著,然后道聲謝,又去石橋上轉了一圈。 石橋上陰刻的花紋交代了剩余的故事,有端陽節一杯雄黃酒,那白蛇匆匆現了原形,有大水席卷,帶來金山一場浩劫,有十六年雷峰塔下日日夜夜,青燈古佛。 葉三不喜歡這個故事,也不喜歡故事里的男人,世人恩愛纏綿時,恨不得許下無數個生生世世,而一朝風云變幻真身顯露,那些過往的癡心愛戀也盡化作了劫灰。 他站在絲絲縷縷的秋雨中,抬眼望向湖面,層層煙水飄飄渺渺的,卻不知那大湖之中,可曾剩有白蛇的一縷癡心了。 很輕的腳步聲從遠處漸漸傳過來,葉三側頭一看,云清抱著一把黃色的油紙傘,匆匆從戲臺邊往橋上走。 看見葉三,他就喊一聲,然后說道:“下雨天你怎么在這淋雨?我和酒館老板借的傘,等下要去還給他?!?/br> 那頂傘落在葉三頭頂上,日光透過傘,變成暗黃色的。 葉三看了看傘,又看了看一頭黑發持傘而來的云清,他手骨分明眼神寧和,站在煙雨之中,隱隱有一種清透的靈氣。 葉三忍不住就笑了起來,他接過傘,莫名開口道:“白姑娘——” 說到這兒他猛地閉上嘴,這話太酸,也太不合適。 更何況他剛剛還在心中腹誹了一遍這故事的男主人公,這么一比擬,更像是在罵自己。 好在云清壓根沒聽明白他在說什么,只是有些疑惑地問道:“什么姑娘?” 那聲音清淡而微亮,在煙雨里一滑,勾出點柔軟的味道。 葉三笑著撐起傘,兩個人并排往酒館里走。雨漸漸下得有些大,很快浸濕了地上的石板。 酒館的老板看見他們回來,隨口報了幾個菜名,悶干菜是好的,大米飯是好的,白切rou也是好的。 葉三撿了最后一筷子白切rou,總覺得有雙眼睛在自己臉上晃來晃去,就問道:“看什么呢不吃飯?” 云清就坦坦蕩蕩大大方方看過來,然后道:“看你?!?/br> 這話十分直白十分干脆,葉三一時接不住,只好咬一口悶干菜道:“好好吃飯?!?/br> 等下午的時候,雨差不多也停了。 賣棉花被褥的老板挑著扁擔,籮筐里裝著褥子和被子。葉三背著麻袋,袋子里裝著水盆水桶掃帚油鹽醬醋茶。云清手上提著兩個布兜,裝著蠟燭燈油吃的喝的。 一行人浩浩蕩蕩宛如搬家,撐船的人想了想,換了一個黑色的小舟,這才將人和貨物一起送到了山腳下。 臨走了,還對葉三和云清道:“這也算是喬遷之喜了,回頭啊我給你們送兩尾大魚去,燉湯紅燒都好,這魚肥著呢?!?/br> 挑著扁擔的老板先上南山,再上北山,兩趟下來喘如老狗。葉三心里有些過意不去,一直將店老板送到山下,又送到了鎮子上,又送到了店里,然后又買了兩枕頭回去。 等葉三將枕頭送上云清位于山坡的屋子,整個腿肚子已經開始打滾。他大大咧咧往云清剛剛鋪好的床上一躺,枕著自己剛剛送給云清的枕頭,道:“先睡一晚,這山就不是人爬的。你說我辛辛苦苦修煉,結果發現修士壓根就不會飛?!?/br> 云清擦了擦桌子和凳子上的灰,又將毛巾放在木盆里洗洗,道:“神測境界才能御風而行,我們還離得很遠?!?/br> 他說完這句話,葉三已經很順利地睡著了。今天來回上山下山幾趟,大半天時間就耗費在山道上,腿是快要跑廢了,澡也已經洗不動了。 云清將床柱子和窗欞挨個擦過去,然后將木盆里的水倒了,又去門口的井里打上新水,然后點起柴火在水爐子上燒熱水。 等所有的事情干完,他爬上床擠在葉三旁邊,一床被子里擠著兩個人,他小心支起身子來,打量幾眼葉三,然后才躺了下去。 葉三第二天爬起來的時候,桌上有兩個冷饅頭。雖然是冷的,但是挺軟的。 冷是沒有辦法解決了,畢竟上山和下山耗費的時間太長,他用小樹枝在嘴里搗鼓幾下,云清在屋外用他的刀劈柴。 等劈完了,葉三拿起刀回南山收拾屋子,結果搗鼓了一天才勉強收拾完。 晚上的時候,他搬一個小凳子坐在屋子前面,來青城山以后大師兄也沒見過,二師兄也沒見過,司家那位在山里清修的明姑姑也沒見過,感覺不是很合適。 蘇蘊沒覺得多不合適,他只說了諸如:該見面的時候就會見面,合適的時候就能見到,你的屋子收拾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