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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手邊的長刀,猛地震動起來。霧里的人,也模模糊糊露出不太清晰的身影。 黑色的高馬尾,一身很柔軟的白色衣服,一把刀負在背后。 那把刀快醒了,本命武器快醒了,按照慣例,他的神魂也應該想起那些久遠的故事了。 房間里很安靜,過了很久,葉三微微揚起眉毛,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了那把刀曾經的主人,想到這兒,他輕輕側過頭,低聲道:“請不要在這個時候來找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br> 葉三的神魂猛地一震,整個識海都開始晃動起來,無數聲音密密麻麻擠壓進他的腦海,眼前的人影模糊而黯淡,他猛地伸出手,那道人影顫了顫,突兀地消失了。 軟白如綢緞的靈氣從窗外躍進小樓,然后鋪灑在地面上。它們乖巧聽話地飛到葉三懷里,然后盡數被云清吸走了。 葉三咬了咬牙,有些嘆然地吐出一口氣。 他曾經以為自己cao控天地靈氣的技法沒有用。夏天用它扇風要一刻鐘,風還沒來自己先出一身汗。用它點火又差點把自己衣服給燃起來,還不如火折子來得方便。至于打架,更不可能讓敵人等自己那么長時間,然后慢慢吹一陣沒用的風出來。 唯一有點兒用的時候,就是長明湖畔在白見塵手底下用它逃跑,可除那之外,他想不出這莫名其妙的本事有什么用。 可是今天,他什么都不用再想了。 天地里的靈氣慢慢匯聚,從窗戶和木門里,流經樓梯和瓦檐,浸潤到了小胡同巷的二層小樓里。 一瞬之間風滿樓。 靈氣以一種超出預期的速度,像山嵐薄霧一樣,軟軟地浸透了衣襟和窗簾,然后落在發間和眉睫。 那條幾乎橫貫云清上半身的創口,以一種rou眼可見的速度,黏合、收斂,然后變作一條蜿蜒可怖的傷疤。 葉三看著飛速凝聚起來的靈氣,看著天地間最精粹的本源,看著云清的眉毛抖了抖,然后陷入一場真正的睡夢里。 他的手指仍在半空微微顫抖,卻不是因為推演與計算。他漫無目的地在半空中抓了抓,然后抓住了一團風。 空中什么也沒有,他什么也沒有握住,然而葉三看著那些淺白色的靈氣,聽著耳畔漸漸平穩的呼吸聲,他知道自己抓住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 九歲那年,村頭的大黃貓生下一窩小貓,大冬天的,小貓生下來就快沒氣了。他一個人抱著那窩小貓,在床邊呆了很久,想要讓它們暖和一點。 直到第二天早上,那些貓都沒有發出聲音。 他等了一個晚上,什么也沒有抓住,隔壁的嬸嬸急急忙忙拽他出來,讓他去洗洗澡,換換衣服。 然后他的手里,又變成空蕩蕩什么都沒有了。 可是上京的這個初夏,他在南門大街小胡同巷的滿樓長風里,聽到懷里一個人很安逸的呼吸聲。 就像是永夜之上第一道飛光,就像是破繭重生第一次振翅,他十六年來第一次感受到,原來自己是真的可以手握一些東西,是真的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救人,是真的可以讓自己在乎的人活下來的。 葉三今年還沒滿十七,但是已經經歷過很多次生死,而一直在生死邊緣陪著他的那個人,被他從死亡的懸崖上撈回來了。 一念至此,他再也無法壓抑內心狂涌的情緒,用力將云清摟在懷里。 聽著那綿長平靜的呼吸聲,他惡狠狠抓著云清的手,咬了一口。 南門大街小胡同巷的二層樓,安安靜靜藏在上京的小小角落。 小小的角落里,葉三抱著云清,在小小的床上。 第72章 高山相斗,螞蟻何辜 姚聞道跌跌撞撞心急如焚跑回同仁坊的時候,司天玄站在門外。 他很抱歉地沖司天玄點頭致意道:“稍等稍等,我這就去稟告老師?!?/br> 話音未落,一道劍光轟然砸在木門上。墻壁上猛地浮出一道水光一般的結界。受到外力忽然襲擊,屋子的防御結界徹底顯露出來。 司天玄一驚回頭,道:“蘇蘊!此事你萬不可沖動!” 姚聞道連忙沖兩人拱手道:“我這就去請老師,兩位稍等,現在不是閑聊的時候?!?/br> 蘇蘊人還在巷子中,第二道劍光又砸了上來,結界猛地發出一陣顫動,等他站在走至門前的時候,門內傳來一陣輪椅的聲響,須發皆白的老人打開門,盯著眼前的三個人。 老人的眼神很平靜,然而周圍就連風都似乎有一瞬的靜止,姚聞道匆匆忙忙將事情全部稟告教諭大人,當老人聽完最后一個字的時候,他艱難地在口袋里掏出一個羅盤,隨手在上面畫了幾道,然后遞給司天玄道:“先去吧,別耽誤孩子?!?/br> 司天玄看了眼蘇蘊,然后匆匆謝過告辭,蘇蘊面不改色地看著眼前老人,道:“當年蘇蘊曾在道院求學,因此喚您一聲老師,然而今天這件事,無論是清虛宗的掌門還是您,都需要給我青城山一個交代?!?/br> 老人看著他,極輕微地搖了搖頭,道:“我心心念念想要收那個孩子做傳人,你如何連我都不信?” 司天玄拱手一禮,后退半步,道:“清虛宗內,又有何人可信?” 老人手指在輪椅扶手上彈了彈,半晌才道:“三天前,我前往荒山布置陣法。兩天前,我去看過一次。一天之內壞我陣法,這樣的本事,道院那群人沒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