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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雙眼睛里的一絲不喜,讓她慌亂地跪坐在地上。 杜少威是杜老將軍的獨子,杜老將軍在世時,領兵把守西北一帶,聲勢煊赫一時,傳聞當年他年老不能走動,進宮面圣時,被特賜了一把青藤的椅子,直接抬入了上書房。 但是,杜少威繼承了他父親的權勢之外,也繼承了他所有性格特征,敏感多疑,狠辣暴戾。 薄衫的小妾慌亂地磕頭求饒道:“奴婢不該對幾位大……” 話音未落,平臺上發出一聲細小的響動。為了防止灰塵和蚊蟲,平臺四周的柱子上,一直用淺白色的薄紗環繞著。 薄紗上濺了一排鮮紅的血,像一大片的梅花。 杜少威悠哉悠哉走下樓,用白紗擦了擦手。他從庭院的花木中穿過,冬日冰冷的風穿過他沒有扣好的衣襟,讓他微微一哆嗦,可剛剛喝下的酒又在胸膛里guntang地燃燒起來。 他停住腳步,在池塘邊吹了一會兒冬天的冷風,隨意揮了揮手。旋即,府外的一片混亂中,那扇緊閉著的桐油黑門緩緩打開,一個布襖的男人疾步走了出來,道:“兩位先生來者是客,后廳已備好酒宴,還請賞光?!?/br> 說話的男人是杜少威的大管家,他看著兩位修行者,笑得很謙卑。而越過他的頭頂,鱗瓦之后,正是玄武軍的鐵槍和刀光。 話已至此,對于朝廷中的西北大將,即便是修行者,也不能太過放肆的。 蘇蘊沉吟一下,道:“稍后?!彪S即出了大門去喊司天玄。 司天玄在墻角給幾位看門護院的小兵算命。才幾句話的功夫,他的面前已經圍了不少人。 一個黑臉的士兵一把推開圍繞的人群,強行擠了進來,用力數了數手上幾個銅板,小心翼翼遞給司天玄,問道:“師傅,我什么時候才能討到老婆?”說著,眼巴巴地看著司天玄手邊的簽筒。 司天玄收起簽筒,笑道:“找老婆?找老婆這種事,要算命做什么?!彼褞讉€銅板推回去,說道:“你如今吃住都在軍營里,每個月薪俸夠不夠攢下一半?攢到今年年中,回村找個最紅的媒婆,替你找家好姑娘。家中的屋子修齊整了沒有?家中的禮金備下了沒有?若是什么都沒有,喊人家姑娘跟著你到軍營住嗎?” 旁邊的圍觀者頓時哄笑起來,黑臉的士兵這時候滿臉漲紅,半天才道:“不是都說姻緣、姻緣么……” “姻緣?”司天玄笑笑,道:“姻緣也需人力維護的,我教你啊,你去找找你們村過得最好的那對夫妻,去看看他們平常怎么洗衣服、種田、甚至是拌嘴的,這種事情,好好學?!?/br> 圍觀的人笑得更加熱烈,黑臉的士兵尷尬了一會兒,猛地推搡開旁邊笑得最猛的同袍,道:“去去,笑什么笑,從今天起,賭錢不要再找我?!?/br> 蘇蘊看得有趣,就倚靠在墻邊,等他做完這幾筆生意。司天玄一回頭,瞅見他等了半天,就拍拍衣服,朝各位拱手一禮,道:“幾位軍爺,今日在下就先收攤了?!?/br> 旁邊一個人半天才跑過來,氣喘吁吁地聽到這句話,慌忙塞了一把銅板到司天玄手里,道:“師傅,替我老娘算算,她病什么時候能好。您先別急著走,快得很,快得很,就一卦?!?/br> 司天玄本來收起簽筒要走,聽到這句話,收下了幾枚銅板,道:“軍爺莫急,這錢我先收下,等今日晚些時候,我去替你算一卦?!?/br> 蘇蘊看著他,道:“該回石橋村了?!?/br> 司天玄道:“奇了,以杜少威的性子,居然沒有留下你應酬一番?” 蘇蘊搖搖頭,道:“讓清虛宗的人去對付,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把葉三收入門下?!?/br> 司天玄抬頭,看了看他,道:“清虛宗的人,一定給你說了些什么話,讓你這么著急要回去?!?/br> “……葉三若能繼承清字大陣,我沒有道理帶他回去?!?/br> 司天玄神色古怪地看著他,半晌才道:“即便這樣,你還要趕在清虛宗之前……收他入門?”他沉吟了一下,猶豫了會兒才道:“蘇蘊,你這是在強搶清虛宗的關門弟子啊……青城山的大師兄,知道你在干什么嗎?” 石橋村的葉三和云清在正兒八經過冬。 床上的稻草先鋪齊整,上面鋪著一層粗布,稻草軟軟的,有一股香氣。 葉三把手放在灶邊捂了捂,沖云清喊道:“只有凍豆腐和咸菜了,你喝不喝湯?” 云清將床腳的粗布拉得更平整一些,剛跳下地,又聽葉三喊道:“鞋,說了多少遍了,穿鞋?!?/br> 云清套上鞋,走到灶邊,道:“湯怎么煮?” 葉三從缸里面拿出一顆有些發黑的咸菜。那是大青菜入了秋以后腌上的,一般存著可以從秋天吃到來年春天。豆腐凍過以后,里面全是小眼,能很方便的切成小塊。 云清用菜刀砍了咸菜,劈了豆腐,水煮開了,統統扔進去。 外面天氣有些發陰,兩個人在灶邊喝咸菜湯。 葉三捧著碗,道:“你又能修煉,又好不容易跑出來,怎么天天有興趣在鍋邊學做菜?” 屋子里的小桌子上還擺了一枝小白梅花,云清喝了口湯,給自己舀了一勺豆腐,道:“我以前聽說,人間有各種各樣的風味,既然出來了,就好好看看。而且……咸菜和豆腐本身味道也不錯?!?/br> 葉三無法理解咸菜和凍豆腐的風味,他想象中的風味,是燈紅酒綠山珍海味。葉三仰頭思考了一會兒,放棄了。他舀了一勺湯,道:“下次加點咸rou試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