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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撲面而來,少年拔刀起身,他沒有細想,沒有猶豫,沒有回頭,哪怕眼前這道光幕匯聚的靈力已經顯現出足夠震撼的威壓。 他在風中飛躍,血水在草地里流淌,葉三猛然將身體往前一傾,帶著全身力量,整個人從半空砸了下來。 一個普通人的身體沖進了結界里,無形無色的光幕瞬間扭曲,瑩潤的光芒在天地里撕扯、游離,像一壺瞬間燒開的茶水。 無法抵御的威壓讓云清整個人跪伏在地上,他用雙手和膝蓋勉強撐住自己,猜測之中的疼痛并沒有如期到來,只是類似于一股重量瞬間包裹住了他。 像被巨石壓在背部,葉三深深吸了口氣,手指一根根地,幾乎掐到泥地里。陰柔而蠻橫的力量從身體里穿刺而過,不痛,但動不了,五臟六腑在這股力量之下,甚至產生了一種被撕扯到位移的錯覺。 “蒙對了?!比~三壓低聲音道,由于身上結界的力量實在太沉重,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嘴里蹦出來的。 然后葉三看著身底下渾身是血的云清,努力掛起一絲微笑,道:“果然,對普通人沒有什么傷害?!?/br> 剛剛經歷了一場假想中的生死掙扎,葉三的心情也經歷了一場大起大落,他背負著千斤的力量,整個人被釘在地上,手指已經深深地陷在了泥地里。 他緊緊盯住云清那一張全是血的臉,咬牙道:“爬,你給我爬出去?!?/br> 云清靜靜地躺在地上。 渾身割裂般的劇痛在一瞬間消失,那股纏繞著血rou的靈力咆哮著在半空擠壓,卻遲遲無法落到自己的身體上。 在方才那一場耗盡全身感知的劇痛里,他什么都察覺不到,只有一絲隨著葉三飛撲過來的風聲,落在了耳后。 云清在那靜悄悄的風聲里,打了個寒顫。 然后他渾身開始顫抖,尚未恢復的傷口里,血一滴滴滾落到地上,他的手急速地在地上掙扎,幾乎在草地上畫出無數道鮮紅的長印。 渾身被血染濕的云清,用盡所有力量支撐起自己的身體,那黑色的長發鋪散在他的臉上,以至于一點點表情也無法看到。 在令人頭皮發麻的寂靜里,葉三忽然聽到了云清的聲音。 從黑發和血光下,他近乎絕望地喃喃道:“對不起……” 他在這種當口,無論是靈力還是情緒都有一瞬間的崩潰,云清視線很模糊,思維很混亂,之前的記憶顛倒著充斥著腦海。 葉三的表情在重量擠壓下,有些變形。 他看著趴在地上忽然混亂的云清,想,終于等到一句道歉了。 雖然來得很不是時候,也并不是很像樣的道歉。 緊接著,整個洼地里的鳥都聽到一句沉而微怒的聲音,“爬出去!我不想死在這兒?!?/br> 藍天之下,群鳥驚飛。 云清努力用胳膊支撐起上半身的重量,模糊的視線里,紅色的血線不斷滾落下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而guntang。心臟急促地蹦跳,幾乎從嗓子眼里彈出來。而肺部和喉嚨變得異常干渴,血腥氣從嗓子里里慢慢泛上來。 他茫然地努力瞪大眼睛,看著眼前不斷晃動、模糊的世界,用力在地上往前一點一點挪動。 這時候他已經不太能夠思考了,整個腦子里都翻來覆去地想:往前、再往前一點兒,到前面那塊石頭那兒,差一點點、快到了。 身體已經不太受控制,只是為了往前而往前,從傷口里滴落下來的血,濕漉漉地滲透進身邊的石頭縫隙里,一小株野草在血水里,探頭、開花。 春風自南方遠遠遠遠地吹拂而來,石橋村的冬天已經快要過去,老樹上的新芽正在努力生長,而血水覆蓋的那片泥地里,想必在今年三月三的時候,能夠盛開一大片明媚金黃的野花。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垂死;然后掙扎;掙扎之后,又迎來新生。 過了很久很久,又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驚飛出去的鳥兒才剛剛歸巢,而黑色的石縫里,也剛剛被血水浸透。 云清一把抓住身邊的石塊,艱難地翻了個身,整個身體幾乎蜷縮成弓。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條縫,那雙光著的腳,還落在葉三的身下。 是很遠很涼的風,從地面上吹起來,吹到了他的臉上。云清努力睜開眼睛,想要動一動腳。 冰涼的湖風,清甜的花風,柔軟的林風,此時此刻一起從遠處呼嘯著狂奔而來,大自然四面八方都是長風,它們溫柔地撫摸著躺倒在地上的魅靈,像吹響的安眠曲。 然后云清在無數的交纏的風里,緩緩地睡著了。 葉三的汗順著額頭滾落下來。 他看著眼前那雙光著的雪白的帶血的腳,咬牙切齒道:“爛攤子……丟給我?” “等我出去以后,非得揍你一頓?!?/br> 他抓住身邊的草皮,瞬間抬起右手,一把抓住云清的腳,然后甩了出去。 巨大的力量在他抬手的一瞬間,將他整個人劈到了地上。 葉三所有的重量都砸在自己的手臂上,臉也狠狠地沖地上砸下去,他距離泥土和草皮的距離越來越近,鼻尖能夠聞到泥土和血水混合的味道,眼看著臉就撲到那片血水里,背部的重量忽然消失。 葉三愣了一下,然而因為慣性,他還是砸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