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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風云變幻,無數碧綠的樹葉從枝頭墜落,被劍氣削成碎片,又轉而被風雷一劍裹挾著沖天而起。 無數碎葉零落成雨。 他們站在一場碧綠的雨里面。 羅致南依舊舉著雙手,在胸前掐一道訣。 劍光乍出的一瞬間,他的訣才剛剛掐好。 剛剛好,恰恰好,羅致南的目光溫和而堅定地看著那道嗡鳴的長劍。隨著他的目光,冰冷不容忽視的寒氣堅定地包裹上來,試圖往鋒利的劍刃上纏繞。 蘇蘊看著他,似乎想要看看這樣的努力能夠堅持多久。但是在長劍努力發出一聲嗡響之后,羅致南的臉色白了一白,蘇蘊的耐心也終于耗盡了。 他實在不是一個喜歡玩弄別人痛苦的性格,速戰速決才是正道。 于是下一刻,劍光沖天而起,落葉卻極安靜地下沉,一道璀亮的光芒在兩人之間爆開,羅致南持印的雙手一瞬間鮮血橫流,他悶哼一聲,整個人橫飛出去,轟隆一聲撞在幾米開外的樹上。 漫天的劍氣充盈在樹林里,像風,像雨,像水。 葉三在樹后,眼睜睜目睹了一切,這劍氣囂張又強橫,卻讓他生不出半點反感或者懼怕的情緒。 像是寒冬里,濕潤的雨絲彌漫在冷冰冰石頭巷子里。 如雨的劍氣中,羅致南臉色非常白,他在地上艱難地挪了幾下,用力站起來,動作很緩慢地擦了擦嘴角。 “蘇先生的劍法,當真配得上風雷二字?!?/br> 他有些不甘地看著場地上的蘇蘊,從始至終,那踩在石頭上的雙腳就沒有動過一分一毫。 蘇蘊看著不遠處的樹,聲音頗為冷淡,“那么,我就把他帶走了?!?/br> 羅致南道:“自然,是在下技不如人?!?/br> 葉三看著場中的云清,忽然有些感慨。 同人不同命,這種事情他不是第一次遇到。 就像幾年前,他蹲在鎮子上的學堂窗外,把口袋里所有銅板掏出來數的時候,鎮長的兒子趴在學堂最后面的書桌上,啃一根雞腿。 只不過鎮長兒子和云清是沒法比的,葉三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怨懟的理由。 云清幫了他很多忙,現在他被仙師帶走,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 葉三這么想著,就嘆了一口氣。 然后他就聽見蘇蘊說,“我要帶他走?!?/br> 這句話重復得有些莫名其妙,葉三覺得那把劍異常凌厲,這劍的主人怎么忽然拖泥帶水起來。 他有些焦躁地抬起頭,然后驚愕地發現,那一雙和劍光一樣寒氣迫人的眼睛,隔著重重疊疊的樹葉,筆直地朝自己看了過來。 蘇蘊的劍還在手上,他拿著長劍,指著葉三,又說:“他,我帶走?!?/br> 第14章 三支小箭 羅致南本來很白的臉上,終于爆發出一種無可奈何的笑容。 他扶著樹,喘了幾口氣,低聲感慨道:“我原以為,這個孩子足夠掩人耳目?!?/br> 蘇蘊皺了皺眉,掃了一眼羅致南,搖頭道:“身為清虛宗傳道人,騙一個小孩子,你很好意思嗎?” 羅致南擦了擦嘴角的血,又握著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低聲嘆道:“若非萬不得已,在下也不敢在蘇先生面前玩這種把戲。蘇先生知道道種意味著什么,也知道這其中因果,更知道我清虛宗如今面臨的局面,在下行事有辱斯文,可事關宗門大事,又豈敢輕忽?” 略一停頓,他長嘆道:“在下的名譽,區區小事罷了。若非事關重大,蘇先生此前又豈會與我比試?聽聞蘇先生的明光長劍,輕易不會出鞘,如今我敗于劍下,卻并不服氣?!?/br> 葉三還沒有從震驚里回味過來,下意識就看向了云清。 是我?是我?葉三心里顛來倒去地想。 一時間,他甚至不太敢去相信這個結果。 來自石橋村的葉三,從小運氣就不算好。出生的那一年,上游發大水,將爹娘的性命帶走了。 后來他一個人學很多東西,想去外面的州郡里賺些錢,但是好不容易坐牛車到了州里找到軍營,就被軍營里的大老爺們一腳踹了出來。 再后來,他遇到一個修士,修士說要收他做徒弟,然后將自己活生生打下了山崖,摔得全身骨頭幾乎沒一塊好的。 而現在,天大的運氣掉在他頭上,從來可望不可攀的,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師們,說自己是那傳說中僅有的天才。 下意識地,他看著云清,似乎想要從別人的表情里,看到肯定和確認。 忽然,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就在一刻鐘前,這位白衣服的少年想要和清虛宗的仙師離開黑森林,將自己扔在山谷里,如今兩人身份置換……怎么也該懊惱一下吧。 至少也該尷尬一下吧。 葉三這么想,卻沒有看見云清臉上半分震驚或者遺憾的神情。 他就那么拿著長刀,默默盯著手上的刀刃,眼睛很干凈,神情很安靜。 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與他完全無關。 葉三愣了一下,努力地朝他招了招手,等到云清扭頭看過來的時候,他有些賭氣般地比劃著口型無聲地念叨:“是我!我!” 云清遠遠地看著他,點了點頭,慢慢地,居然笑了起來。 那神情溫和又平靜,似乎隱隱帶著點兒鼓勵。 周圍的風有些大,地上的樹葉有些凌亂,葉三本來還有些無名火的心里,頓時掀不起什么風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