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一六零章 咫尺幸福 跳桿場地的人很多,卻沒有人出聲或是吶喊,大家只是靜靜地看著場中僅有的兩個人的較技??諝庵星逦鼗厥幹笓]吹奏的樂曲,與之相輝映的竹桿碰撞聲節奏強烈,每一聲都如同擊打在觀者的心上。 東丹虞還在賣力地跳著,但她身周的氣已經亂了,真氣無形,卻不是感覺不到的。通過那微妙的氣息變化,我能感覺到她終于累了。她睜著一對大眼睛死死地盯著我,想要從我身上發現筋疲力盡的狀況??晌医酉聛韽乃壑锌吹降氖求@訝、難以置信以及沮喪…… 我想她真的不該和我比內力的,混元心法修煉到頂層積累的深厚內力本就十分龐大,再加上,自從調動了體內的先天真氣之后,凝聚真氣的速度加快了許多。也就是說它不但能充分調動發揮身體筋脈中的每一分真氣,還會通過慢慢地吸收外散的真氣,再將之收復凝結,轉化利用,來補償消耗掉的真氣。 因此,自有了先天真氣之后,還不曾在內力上吃過虧。這次東丹虞主動約戰,若是比歌舞技藝也就罷了,她竟欲與我拼內力。這比賽真是比我想象中要輕松。內力的控制就像呼吸般自如,只需要想著下一拍跳什么舞步,用什么姿態……這跳桿倒是蠻過癮的,畢竟有人專門為你伴奏打桿,還完全免費……看人群中孔燁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就知道她多想站在我這個位置上了…… 我想著想著,思緒有些飄忽,不過馬上,便又有了一種猶如芒刺在背的感覺,倏然扭頭向后側方看去,入目一片山巒景致,并沒有發現什么人!不過一日之內,我已經有過兩次被人窺視的感覺,先不說我對自己的感覺一向很相信,就是單純抱著寧可信其有的想法,也應該小心一些。 山坡上,花木掩映之中,一道墨綠色的人影負手而立。與四周環境相似的衣著再加上周身沉靜的氣質,這人的存在更接近一棵樹,一塊石,在這片景致之中很難被旁人發現。 這人方才收回望向跳桿場地的目光,極輕微地一嘆,仿佛這嘆息根本就不應該出現一般。 “看來她的功力又精進了……”此刻,他深邃漆黑的眸子里承載著許多,讓人說不明道不盡的情感。沉默了片刻后,他淡淡地開口。 “事情辦完了?”他動也未動,只是望著某處景致。 “赤心,你這人好無聊??!” 一個人緩緩從樹后轉出,一身中原貴公子的打扮,面貌俊雅,手中把玩著一把折扇,笑意吟吟地看著綠衣人——赤心。如果有任何一個南國人,尤其是南國女子在場的話,相信都會認出這名貴公子,這人便是在少年時便金殿提名,有南國第一才子之稱的蕭逸,蕭學士。 “原以為你難得提出要來瓦汗木節,我還以為你轉了性了,沒想到還是老樣子,冷冰冰的?!笔捯菡{侃道。 赤心的目光轉向了貴公子,目光沉沉。 蕭逸斂了笑容,暗道對方果然是個開不起玩笑的家伙,話入正題道,“玉蛛夫人已經同意與我陰癸派結成聯盟。畢竟那個姓夏的下落,是我們提供的,她總要承一份情。況且,她是個精明人,知道由于我派的存在,才使得南國國主對南疆染指的心思小了不少!至于沙國地宮的事情,五毒幫并不大感興趣……”說著,他不禁笑了笑,“玉蛛夫人如今的興趣,恐怕都在如何折磨那夏少卿的事情上呢,嘖嘖,女人的報復心……” 赤心自然不會覺得他的調侃話有何好笑之處,只是點點頭,“做的很好。你先回分舵,那個姹女派的圣女,還是你去應付,我才放心?!?/br> 蕭逸立時皺了眉頭,“我好命苦??!之前某人在總壇的時候,把分壇丟給我便不聞不問。結果現在正主回來了,原以為我可以好好休息休息,誰想還是要我累死累活……” “師弟,真的辛苦你了?!背嘈暮鋈徽J真地看著蕭逸,感慨道。 看著眼前這個神態氣質都酷似恩師的師兄,蕭逸怔了怔。自從師傅走后,赤心很少這樣稱呼自己,通常都是在感情波動的時候才會用這種語氣說話。而每當這時候,蕭逸總覺得,這位外表冷酷的師兄心靈異常脆弱…… 他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笑了笑,“唉,誰讓我天生就是勞碌命。你不一起回去?” “不了,我還有些事情……”赤心微微垂下目光,看著山腳下默然不語。 知道他不想再說話,蕭逸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山下那片最熱鬧的場地,微微搖頭,轉身走了。走時還不忘念叨著。 “多情總被無情苦,何事怨問東君主?道是無情還有情,此情最是傷心處……” 聲音漸漸飄遠,赤心怔怔地想著蕭逸的話。道是無情還有情,此情最是傷心處。的確,原以為無情的人,一旦動起情來,才是一發不可收拾。未遇到她時,自己是多么傲氣凌人,面對多少絕色美人也不屑一顧??烧l承想…… 如今,臉上的面具已經摘下,內心的冰冷早已化開。每次見到她時,那明顯的心靈悸動與氣息紊亂,無不說明了自己已經深深地陷進了那謂之“愛情”的泥潭! 嗯?人群怎么在向那里涌動,那個她在的地方!赤心不由得略傾了身子,一手扶住身旁的大樹,運目仔細看去。 但見在涌來的人群最前面,一騎當先。白馬藍袍,以極快的速度奔馳著,從山上看去,倒像是一個藍白相間的箭頭直奔跳桿場。 是他!赤心微瞇了眼睛,縱然相距甚遠,以他的目力,也能看清馬上之人的面貌。雖然只見過兩次,但那人給他的印象十分深刻。七國大賽上,那人在危急時刻,與自己交手,還能不落下風。再次見面時,是在一處山谷里,那人如同護花使者般地站在她的身旁……而這次,他們又在一起…… 那個總是掛著欠扁的笑容,叫做祝宴池的討厭家伙。 那人很快便到了跳桿場地外圍,身后緊緊跟著許多騎手,還有一大片在遠遠尾隨著的人群。赤心看到那人飄身下馬,穿過自動讓開的人群,來到了跳桿場地內圈。 然后,他看到祝宴池舉起了一個什么東西,對南疆足夠了解的他知道,那是獎牌,是瓦汗木節上男子送給女子的最佳禮物。難道這個家伙想要追求她! 祝宴池接著又說了些什么,赤心不知道,只聽到下面的大片人群爆發出震天的喊聲。然后,那個快要不支的五毒幫小丫頭終于趔趄了一下,失誤了。而她,在獲得勝利的同時,在無數人的歡呼祝賀聲中,與那個祝宴池擁抱在一起…… 赤心的心里在狂吼,暴起的真氣需要地方發泄!他扶著樹的手掌一按,偌大的一棵樹在磅礴吞吐的內力中猶如風中枯葉般地顫抖,簌簌落葉紛紛,圍繞在他周圍,更顯得一個身影的孤寂。 哼,不能讓他得逞!他轉身離去,原先站過的地方,只余一地落葉,還有一棵樹干龜裂的大樹。 南疆人真的好熱情??!我和宴池周圍遍布著鮮花,連頭上身上都掛著花環。這些都是大家敬獻給比賽獲勝者的。 想想當時的情景,既激動難忘又讓人不好意思。宴池果然如約,半個時辰后便打馬歸來,還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賽馬贏得的獎牌送給我。本來這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卻還說了一番連我這現代人聽了都覺rou麻的話,實在是…… 好在南疆這里,很少有人能聽懂他說了什么,倒是酸的孔燁直撇嘴,還弄得東丹虞一個冷顫輸了比賽。不過,她輸也只是時間問題了,我想他自己也明白的。 因為一開始的兩個比賽項目,賽馬和跳桿,都打破了以往的記錄,所以大家都異常的興奮,于是便圍著我們兩個唱起歌,跳起舞來。不得不說,南疆人真的是十分淳樸熱情,真實隨性。 好不容易到了塊稍微安靜的地方,我們兩個悠然地坐在一棵巨大的橫枝上,望著仍然熱情洋溢的人們。 “我真的越來越喜歡這里了?!蔽疑钌畹睾粑逍碌目諝?,發自內心地說。雖然不久前,東丹虞還用惡狠狠的眼神瞪我來著。 “我也很喜歡這里,”宴池忽然將身子靠過來,露出風靡萬千少女的殺手笑容,不過在我看來說是賊笑更為貼切?!澳闳粝矚g,我們在這里安個家,如何?” 我點點頭,“可以考慮。不過不是我們,是我!” 見到他剛剛狂閃星星的眼睛瞬間變作小狗般可憐兮兮的樣子,我不由輕笑出聲。 他極盡溫柔地看著我,那種了解、溫暖、包容呵護的感覺讓我覺得安心。微微仰起頭,看著那比現代污染過的天空不知美了多少倍的藍天白云,不禁感嘆,也許,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 經歷過生死,見識過真正的戰爭并參與其中,也曾漂泊于江湖,領略過失去的心痛與復得的滿足,如今回顧起來,竟是當年在夜羽的時光最無憂無慮。不過那也終是逝去的時光罷了,哪如現在這般真實的幸福,還有他在身邊守護。 唯一的遺憾,便是無法見到現代的親人,也正是因為有遺憾,有缺陷,才更應該珍惜,珍惜曾經的美好回憶,珍惜眼前的幸福。 作者有話要說: 對于一直以來支持我的朋友,千言萬語,難訴所感,唯有道一聲,多謝! ☆、一六一章 最終比試 看著那邊橫枝上的兩人笑望蒼穹的情景,東丹虞的腦海中有了一忽兒的茫然,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對看起來很般配的璧人。一向高傲的她竟然產生了挫敗感。對手很強,她是知道的,但沒想到竟然強到這種地步!跳桿結束后,體力已經接近透支的她,不甘地看向對手,從而發現那女人竟然還游刃有余的樣子…… 奇怪,太奇怪了!但內力是做不了假的。她落敗只能說明她自己技不如人。 恍惚了一會兒,她緊緊地盯著那個俊美如神祇的男子,眼中再次燃起斗志,然后,似是下定了決心,轉身毅然決然地走了。南疆女子,對愛情的執著,非同一般,豈會輕言放棄?更何況她還是五毒幫的未來幫主!明日,她一定要勝過她! 終于,那種令人不舒服的感覺消失了,說起來,那丫頭已經盯了我們好一會兒了,她要是再不走,我恐怕要先走了。 我攏了攏鬢邊發絲,看了宴池一眼,那家伙果然也發覺了,嘴角噙著一絲淡笑,不著痕跡地掃了眼四周。悠然道, “你的定力是越來越好了?!?/br> “何以見得?”我挑起眼簾,側頭看著他。 “旁的女人一直盯著師兄我看,你倒淡定的很?!彼⑽⑿χ?,語氣聽來倒有些酸味。 “哦?不然呢?”我盯著他的眼睛,半開玩笑道,“你是想讓我揍她一頓,還是說讓您這招蜂引蝶的俊臉掛點彩?” “你在吃醋嗎?”他的眼睛亮了亮,笑得愈發欠扁。見我不理他,便在我耳邊道。 “你贏東丹虞是為了我么?” “誰不想贏呢?”我以問作答。 宴池眉頭一挑,“的確,無人不想贏,但我卻知道,若是比賽中沒有你感興趣的東西,小夕你是不會在意輸贏的,甚至不會接下約戰?!?/br> 你還真是了解我呀。雖然我覺得他有點說我無利不起早的意思,但我還是心內感嘆,知我者,宴池也! “我和她比賽,倒不是為了什么感興趣的東西……”我看著他道,著重加強了“東西”兩個字的語氣。他聽了不以為意,只是眨了眨眼睛,笑道,“那為了什么?” “很簡單,因為她想搶我的人,不讓她碰碰壁,以后還不得小三滿街跑!” 宴池笑彎了眼睛,用手指著自己,“你的人?” 我挑眉看著他,“不錯?!?/br> 他笑出聲來,顯得十分高興,“這答案遠比我所想的要妙得多,真是妙人妙語!”他不由輕拍手掌,回味一番,然后有些納悶地轉頭問道,“小三又是什么?” “你自己猜吧?!蔽覔u搖頭,站起身來,“我要去看熱鬧了?!焙呛?,終于也有宴池不知道的了,讓他慢慢想吧。 賽馬和跳桿之后,便是一些余興節目,男男女女們聚到一起,成群結隊,載歌載舞,拔河,擊鼓,吹笙,好不熱鬧!孔燁在人群中體會了一把狂歡的感覺,她觀看著南疆獨特的舞姿服飾,并記在心中。幾乎在每處人群中打了個轉,這才望了望天色,向著她平日里常去的地方而去。 瓦汗木節期間的夜晚,是屬于情侶的。她可不想當云夕口中常說的“電燈泡”,而且,她也還不想陷入情愛之中,追逐藝術,自小便是她的夢想,這次南疆之旅,她已經領悟到了很多,不虛此行!只是,這樣的夜晚,有人怕是不好過的…… 五毒幫后山,一處十分適合觀景的地方。這里離古郎山較遠。只能聽到幽幽的蘆笙之聲,比之在古郎山腳下時,靜謐了不知多少。不過,由于是居高臨下,還是能看到那邊若干的亮點和周遭黑壓壓的一片。那里便是新點燃的篝火和圍著篝火的人群了??谉钸h遠低看著,方才她自己還在那片歌舞的海洋中,現在便已是旁觀者,這種感覺還真是奇妙…… 毫無預兆的,有人輕聲道,“師姐,你來了?!?/br> 孔燁嚇了一跳,這里有人!她竟然毫無察覺。順著聲音仔細看去,才發現在幾丈開外一處山石上,坐著一個人,一身黑衣,竟似與環境融為一體般,也不知在那里待了多久,若不是對方出聲,還真是發現不了。 也難怪,他畢竟在狼盟做過近一年的暗衛兼刺客,潛行追蹤,隱匿氣息,必然是極厲害的……想到這里,孔燁暗嘆,才一年多不見,大家都有了明顯的變化。這段時間,大家心志上的成長,竟然比以往幾年還多,也不知這是好是壞? “風師弟,你怎么在這里。沒去看比賽嗎?”孔燁皺了皺眉,略微擔心地問。她和尙風一同入夜羽,感情自是不同于其他同學。再者,這個風師弟自小便是讓人心疼的性格,有什么事都會憋在心里,這一年,又遭受巨大變故,還有情傷…… 雖然自己不知情傷若何,但想必是極不好受的。堅強若恩師紅喙,也曾偶然于醉酒之后,痛苦地告誡自己,千萬莫沾情愛,以免萬劫不復之類的話…… 尙風垂下眼眸,“我只是比較喜歡安靜?!?/br> “也對,我也是到這里來躲靜的?!笨谉钚Φ?,“這里雖好,待得久了,還是會想家的。風師弟,你身體已好,過兩日我們便一同回夜羽吧?!?/br> 尙風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師姐……我……想去找師傅,不能和你們一同回去了……” “紫師傅有消息了嗎?”孔燁有些興奮道,如果是的話,就太好了,因為紅喙師傅很可能和紫師傅在一起。她很久沒有師傅的消息了,雖然看青師傅的樣子,他二人應該沒有危險,但她這個做弟子的實在是有些擔心。 “沒有……但我應該能找到他的?!彼D過頭來,眼眸平靜深邃?!皫熃?,我明天就要出發了,也不想驚動其他人,事后,麻煩你替我跟……大家說一聲抱歉吧?!?/br> “明天?”孔燁想了想,“師弟,也不用這么急吧,明日祭祀山神之后,他們便要攀登古郎山。那可是件盛事呀!據說登上此山之人,不但會得到勇者稱號和全南疆人的尊重,還會受到神明的保佑……那山頂有塊姻緣石,若在石上刻上自己和愛人的名字,便會得到神明的祝福,幸福廝守一生……” 孔燁講的這些,尙風也是知道些的。古郎山是南疆的“圣山”,山勢險峻,極難攀爬,也因此鮮少有人真能登上峰頂。但每年仍有許多小伙子試圖登山。因為這樣可以顯示出一個人的勇敢和對愛情的忠貞??墒撬@勇者的稱號又有什么用呢?至于愛情的忠貞……他又像誰證明…… “師姐,夜深了,尙風告辭了?!?/br> “嗯?!笨谉顟寺?,目光微抬,看向遠處高聳的古郎山。與山腳的點點火光不同,山上只籠著幽幽夜色,朦朧神秘。 不知他明日會不會去?孔燁嘆了聲。感情的事,真是復雜,比最繁雜的舞步還要麻煩,希望云夕能夠處理好吧,也希望,大家仍能像從前一樣相處…… 翌日,依舊風和日麗,人們的心情看來似乎比這天氣更為美好,只因今日,勇士們便要攀上那古郎山! 清晨祭祀過山神,求山神準許,保佑登山之人的儀式過后,便有數十名勇士站在山前,準備裝備。其中還有美麗的女子頻送秋波,更有人上前表示敬意的,還有姑娘聲稱,要嫁給登山成功的勇士。 當然這等艷福也不是容易獲得的,這批勇士也是經過篩選的。若是任何人,只要有膽量便去爬那高山的話,不知要摔死摔傷多少人呢,再說,若是幾百人一起攀爬在山壁上,那情景也未免太糟亂了些! 因此,這幾十人個個都是南疆各寨之中挑選出來的好手,有著強健的體魄,杰出的體力、耐力和自救能力。他們腰間帶著攀山用具,纏著繩索,蓄勢待發。 “你真的要去湊這個熱鬧?!蔽倚χ蛄恐矍暗难绯?。他今日是短衣襟小打扮,干凈利落。昨日聽他說要參加登山,我還沒當回事,沒想到他是認真的。 “當然,我對那個姻緣石還是很感興趣的?!彼庥兴?。 我眼睛一亮,“這倒是,連我也想去看看呢?!?/br> “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彼A苏Q?,摸了摸腰間的短刃,“我會在姻緣石上刻下我們倆的名字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