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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現在最好的辦法了。 連奚和捩臣紛紛默許,崔判官得令,再次翻開生死簿。 判官目中躍動陰氣黑光,他低聲呵斥,一指點在空白的生死簿上。很快,一行行文字浮現其上。 更夫不識字,蔣鬼念出了生死簿上的記錄。 “趙文,男,生于1965年,家境凄苦,7歲被父母賤賣給鄉中老頭,百般凌辱致死,卒于1980年……” “李秀頌,女,生于1931年,家境凄苦,被敵軍虐待,卒于1937年?!?/br> “錢思文,男,生于1874年,初時家境顯赫,后家道中落,病痛纏身,卒于1911年?!?/br> …… “劉文秀,女,生于1653年,選召入宮,被陷害而打入宗人府,酷刑而亡,卒于1678年?!?/br> 越往下讀,連蔣鬼這種畜生東西都面色難看,有些不忍起來。 如果說一個人這一生十分悲慘,那可以理解。這世界向來不是公平的,苦命的人從來太多,悲涼的人并不罕見,每個人都想過得更好,可總有人仿佛被命運戲弄,在悲愴慘淡的人生中苦苦掙扎。 但如果說一個人,整整六百年! 六百年啊,從她輪回的第一世開始,她就飽受折磨。 生生世世,哪怕投胎到畜牲也好,總歸一生短暫,最多一死??墒敲恳簧?、每一世,小劉都投胎成了人。然后每一生、每一世……她都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更夫皺緊眉頭,不忍道:“這不該??!任何一個魂魄,六百年,怎么都應該有幾世不能投胎成人??伤粌H次次都投胎成人,還每一世都過成了這樣!崔判官大人,哪有這樣的,小的從沒見過這種事!難道說,生死簿有錯?” 生死簿,記載天下所有生靈的生生死死! 每個魂魄走過輪回路的那一刻,他的生與死就被記載在了生死簿上。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當然,凡事也有例外,比如生死簿就改了李大叔的死因。也正因為此,崔判官才派蔣鬼來人間,如此才有了之后一系列的事。 但是聽到更夫的質疑,崔判官嚴厲呵斥:“區區江南道白無常,竟敢質疑生死簿?” 判官的赫赫官威轟然壓下,更夫立即閉上嘴,抖索著不敢多言。 連奚:“如果不是生死簿出錯,那怎么會這樣?” 崔判官:“啊這……” 崔判官敢訓斥更夫,但是他不敢訓斥連奚。連奚手腕上的那顆青銅鈴鐺的威力他至今記憶猶新,不敢造次。 一直不吭聲的蔣鬼此刻突然開口了:“生死簿確實會有一些問題?!?/br> 崔判官目光一凜,叱罵:“大膽蔣鬼!” 蔣鬼默不作聲地看了崔判官一眼,繼續道:“確實會有這種情況。崔判官忘了么,正是因為凡人李國新的命運被更改了,你才會派我來陽間。所以生死簿并非天生注定,是有后天更改的可能性的。如今很明顯,這個魂魄六百年前到底是誰,我們已經知曉了?!?/br> 眾人沒有吭聲,而是齊齊抬頭,看向了廟宇上的文頌帝君神像。 小劉,就是文頌帝君! 更夫冥思苦想,提出了一個可能性:“文頌帝君當年犯了大罪,所以他轉生后,生死簿給他的魂魄每一世都安排的凄慘無比?” 崔判官否定了這個可能:“不能如此。若是文頌帝君真犯了滔天大罪,那他不應該去轉世投胎,他應該被罰入十八層地獄,受盡折磨?!?/br> 蔣鬼也想了想,說出自己的猜測:“神明轉世,天生就與常人不同,會十分凄苦?” 你居然還挺關心這個凡人的。崔判官若有所思地瞧了蔣鬼一眼,思索片刻后,依舊否認:“六道輪回可比本判官還要公正。神明有罪,便讓神明自己受罰。世間生靈只要走過輪回路,前世與今世就再無瓜葛。她第一世受罰一生凄苦也就算了,可能是被前世所累。但你看她第二世,上輩子并沒有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這要交給本判官來判決,都會讓她過個平平淡淡的一生,怎么會讓她連著兩輩子都這樣可憐?” 更何況,小劉凄慘的不是兩輩子,而是六百年來的每一世! 直到這個時候,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排除了,只剩下最后一種可能。 眾人抬起頭,望向神廟中央,那被浩然正氣所包圍的高貴神明。 連奚望著文頌帝君的神像,他嘴唇翕動,目光深邃,一字一句道:“是你,讓她每一生都如此凄慘!”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如果說這世上那么多人,為什么偏偏選中了小劉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姑娘,讓她每一世都過得那樣凄慘。那一定是因為她有什么特殊之處,而這個特殊之處就是—— 連奚:“六百年前,她曾經是個神明?!?/br> 更夫疑惑道:“神明的轉世,不應該過得更好嗎?” 這是蔣鬼曾經說過的神明轉世猜想。 地府有段時間猜測,那些在神庭覆滅后新晉升的鬼神,比如更夫這種,極有可能以前是個神明。神明隕落了,但他們的魂魄或許也和普通人不同,相比于其他普通魂魄,他們更有機會獲得力量,成為鬼神。 這個猜測至今沒能得到證實,但神明轉世沒有好處就罷了,怎么可能生生世世慘淡凄涼? 崔判官心中狐疑不定,眼前發生的事,顯然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還是生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