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看你給我惹的麻煩……” “……” 因為理虧一下子露出了羞愧的表情,張連翹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用爪子撓了撓沈蒼術的手背,沈蒼術見他這樣也不好說什么了,都過一晚上他也沒什么好氣的,而剛剛自作多情了一把的張思淼此時也從剛剛的情緒中脫離出來,直接走進屋子把門給關上,他讓所有下屬在門口等著,接著沖轉過身來的沈蒼術嘆了口氣道, “蒼術,我們談談,我想你也知道,我是你爸啊……” 一聽到這話沈蒼術的表情就變得有些怪,他幾乎是捏緊拳頭克制住破口大罵的沖動,好一會兒才深吸了口氣道, “我媽沒嫁過人,我沒爸?!?/br> 聽到沈蒼術這么說,張思淼勾了勾嘴角,從沈蒼術的態度上他幾乎可以猜測出這個從小在農村長大的孩子是個什么樣性格的人,他幾乎是用有些無奈的眼神看著沈蒼術,接著笑著道, “我知道你在氣我沒來找你,但是你要知道……我也有我的苦衷……你現在年紀還小,還不明白我們這些在社會上打拼的人要付出多少,我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一點點爭取來的,現在我成功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們之間的血緣關系不是你想拒絕就能拒絕的了的,蒼術,我就是你的爸爸,就算你不承認,這也改變不了……” “我說了??!我沒爸??!我沒爸??!你還要我說多少遍??!” 暴怒地大喊了起來,張思淼的自說自話徹底激怒了沈蒼術,也讓身后的張連翹嚇了一跳,他原本并不想摻和沈蒼術和張思淼的事,可是看到現在這種情況,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偏偏張思淼見他這幅情緒激動的樣子,越發的來勁了,直接往前走了一步,他轉頭看了眼旁邊桌上擺著的牌位,接著嘆了口氣道, “對于你母親的死,我和你一樣的難受……我至今未娶,在心底我也是從沒有忘記過她的,當初我和她都有著各自的顧慮,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會這么去尋了死……她是個好女人,可是……以我當時的情況我實在是沒辦法接受一個精神可能存在有問題的女人……你得明白……蒼術,你母親她并不正常,她和你外婆一樣都有精神問題……” 張思淼的話音落下,沈蒼術的臉色一下子黑了,之前張思淼說的那些話他還可以當做是這個自以為是的老男人的自說自話,可是對于這種針對他母親的誹謗他完全沒辦法接受,而張思淼在說完那些話之后也沒停頓,直接就開口繼續道, “我那時候太年輕了,知道她和你外婆一樣精神有問題之后就有些接受不了……我沒想揭穿她的病情,只是想帶她去城里治療,可是她不愿意,說是要陪著你外婆,然后我就放棄了……說實話,我剛開始也沒有發現,只當她是比較喜歡動物,性格也比較單純,可是有一次沒人的時候,我親耳聽見她在和一只受傷的兔子說話,這種情況還不止一次,只要沒有人的時候她就會在那兒和動物自言自語,如果不是我瘋了,這只能說明你母親她也有嚴重的精神疾病,你說,這讓我該怎么辦呢……” 這般說著,張思淼長嘆了口氣,這么多年,這件事一直壓在他的心底,他努力地不讓自己想起?,F在想起來,當初那件事與其是他對沈雪村女身份的嫌棄,倒不如說是張思淼沒辦法接受自己的愛人居然是個隨時可能會發瘋的精神病人的事實,光是想到沈雪那個整天在村子里瘋瘋癲癲到處亂跑的媽他就覺得嫌惡,再想到沈雪隨時可能也變成那樣,他就覺得再濃烈的感情都變得有些可有可無了。 面前的沈蒼術長久沉默著,說了這么多張思淼本指望能得到點他的回應,結果這孩子卻像是啞了似的,半天都不吭聲,張思淼本以為自己把沈雪有精神病的事情說出來之后,沈蒼術或多或少會理解他當初的離開,可是當張思淼看向他的時候,卻發現沈蒼術在用一種讓他莫名發毛的神情看著他。 “我媽有???所以你就不要她了?你覺得她是瘋子?所以就配不上你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無奈特別艱難,是不是還指望我明白你的苦衷,明白你為什么要拋棄我媽……” 緩緩地開口說著,從聽到張思淼的那番話之后,沈蒼術眼睛里的最后一點情緒就沒了。如果是之前他還在為自己的母親而憤怒著,不平著,那么現在他只覺得除了可笑,他再無法對面前的張思淼說出一句話,而偏偏張思淼還要對他這般說道, “這么多年過去了,有些事過去了我們就讓它過去吧……我這次來就是想把你接到身邊去,你的受教育程度決定了你的未來,我能夠給你一個大多數人一輩子都無法享受到的良好環境,讓你這輩子都過的順順利利,再沒有人會瞧不起你……現在外面的那些搬家的村民,那些都是從小照顧你的人,你難道不想給他們一個安穩的將來嗎?只要你愿意承認我們之間的關系,這一切都會變得沒那么困難……畢竟啊蒼術,你要明白,有時候堅持并沒有那么重要,良好的出身才會對你有幫助……” “我沒有爸,你也沒有兒子,用你那引以為傲的財富你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很多愿意給你生兒子的女人,但那個人,不是我?!?/br> 聲音平板地這般開口,沈蒼術的態度讓張思淼甚至覺得自己剛剛都是唱著一場獨角戲。他還想繼續說點什么,讓面前這個顯然被個人情緒沖昏了頭腦的年輕人稍微冷靜點動動腦子,可是完全沒把他那番話放在眼里的沈蒼術只是抬手把那只灶臺上的白鳥給一把拎起來,接著沖張思淼道, “我和你眼中的那個配不上你的瘋女人一樣,從出生起就會和動物說話,那是因為你當初喜歡過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人,當然……你說不定還覺得這很惡心……村子的人都知道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往雞窩狗窩里鉆,我的家人就是門口的那只狗,我唯一的朋友是村東邊的那只騾子,我還會和鳥說話,因為這鳥不僅聽得懂,他也會和我說話……” 這般說著,沈蒼術面無表情地看了眼張連翹,張思淼一臉無奈的看著沈蒼術在那兒和只鳥自說自話,只當他是又在用之前那種拙劣的謊言騙他了。而張連翹被他提著也有些尷尬,偏偏現在這種情況他要是不順著沈蒼術的意思,那待會兒倒霉的就是他了。確定此時的堂屋里只有他,沈蒼術和張思淼,他先是清了清嗓子,接著咂咂嘴醞釀了一會兒才沖張思淼揮揮翅膀道, “那個啥……哈嘍???” 張思淼:“…………” * 張思淼被嚇傻了。如果說此時在沈蒼術手上的這只是只鸚鵡或八哥的話,他勉強還能接受一個動物能開口說話的事實,可是這種品種的鳥一看就不是鸚鵡,相反應該是老鷹之類的東西,而一想到那只鳥用一臉人性化的表情沖自己打招呼的樣子時,張思淼就覺得腦子一下子黑了。 驚嚇過度的后果就是本來就十分疲憊的他直接就半休克了,慌忙中他隱約能聽到秘書在大聲呼喚著他的名字,可是此時的張思淼除了自己腦子的聲音什么都聽不見了,而就在他昏迷過去之后,他居然夢到了很多年的一些他自己都快忘了的事。 那時候他和沈雪已經在一起了,寧靜的小山村里,他為這個樸實美麗的姑娘而著迷著。這個女孩的身上有著許多從前的張思淼從來沒有見過的美好,盡管她沒讀過多少書,言行舉止都很笨拙,還有個讓人看著就想躲的媽,可是張思淼還是義無返顧地動了心。 就算是在山里撿到一只被獸夾夾住的小動物她都會心疼的要命。給動物們包扎傷口的時候,她還會一邊小聲安慰著一邊動手,當時的張思淼只覺得沈雪是性格天真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可是當時間長了,她發現沈雪的其他問題之后,他便有些笑不出來了。 喂雞的時候她要問問雞覺得飼料咸不咸,時不時地她還會和鄰居家的家貓談談心,村東邊有戶人家有只母驢,隔三差五地就跑來沈雪家門口,而有一次張思淼試探性的問起她這件事時,沈雪只是愣了一下,接著笑著在他耳朵邊上小聲道, “我沒法告訴你,告訴你,你就要嚇跑了?!?/br> 沈雪的這個回答讓張思淼有些莫名其妙,這之后他開始越發的注意起沈雪的言行舉止起來,可是這觀察就越沒底起來。 如果說一開始他還只是有些存疑的話,但是當越來越多的細節被他發現之后,他便開始懷疑起沈雪的精神狀況了。 那時候的村子里很少有人有拍照的習慣,張思淼喜歡拍照,自己還有個從城里帶回來的照相機。他以前從不拍人,那天看見沈雪站在村頭樹底下的樣子怎么看怎么好看,他就忍不住拍了一張,等托人去縣里洗出來之后他把這照片給了沈雪,而沈雪在看到之后,先是開心地抬頭沖他笑了笑,接著小聲道, “原來我在你們人眼里是長這樣的,真好看?!?/br> 如果說是平時聽到這種話,張思淼還會覺得是沒什么文化的沈雪表達的不清楚,可是之前的那些事已經讓他起了疑心,所以他這心里當時就不對勁了。之后的好幾天他都覺得有些輾轉反側,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那么曾經那些吸引他的地方就再留不住他了,而這造成的結果就是,沈雪和張思淼的愛情并沒有如沈雪一直很喜歡的那個叫做白蛇傳的故事一樣被外人所拆散,反而是曾經承諾給她一切的人類自己先做了逃兵。 離開的那天,張思淼沒有和沈雪說道別。他帶著簡單的行李走在山路上,一路上都卻在為自己擺脫了一個可能會拖垮他一輩子的瘋女人而暗自慶幸。盡管他的心里也有不舍,也有遺憾,可是自私的人永遠會把自己的利益放在最前頭,而或許是老天都在為他的行為而感到不滿,那一天的山頭因為大雨發生了嚴重的山體滑坡,雖不至于像泥石流那樣嚴重,可是張思淼還是被困在了半路的一個土坡下,可憐兮兮的摔斷了腿。 大雨還在下,他拼命的呼救卻也無濟于事,等到了晚上的時候,山里的天氣也越發的冷起來,張思淼凍得直哆嗦,餓的臉色蒼白,而就在他以為自己就會這么不明不白地被困死在這兒的時候,他居然看到了黑暗中有一雙發亮的圓眼睛在看著他。 張思淼嚇了一跳,當下就要喊起來。那躲在暗處的小動物見狀湊近了些,而等她出現在張思淼的面前時,張思淼才發現這居然是一只雪鼬。 很多年后,張思淼想起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都覺得神奇,因為任誰在被困在山里的時候被一只動物搭救了都會覺得有些不敢相信。嬌小雪白的雪鼬給他送來了食物,而幫他找來了草藥,張思淼又是害怕又是感激,可是就在這只雪鼬為他做完這一切準備離開的時候,這個小小的生靈卻忽然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接著沖他緩緩流了兩滴眼淚。 哭泣著的雪鼬看上去那么無助,那黑黑的圓眼睛里滿是失望和傷心,讓人簡直都難以相信。張思淼當時就看傻了,抬手剛要去觸碰她的背脊,卻被這雪鼬狠狠地咬了下手指,接著便飛快地鉆進林子里跑了。 那之后,天亮了,雨也停了。路過的牛車師傅發現了張思淼,并把他一路帶到了縣城里,他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之后的十幾年里也再沒有想起,可是在這大腦最放松的時刻,張思淼卻忽然想起了很多他壓根都差不多忘光的事情,還有很多沈雪對他說過的話。 “張思淼,你會害怕我嗎?我和你不一樣……” “我有個秘密,等你以后娶了我,我就告訴你……” “我小時候很白,對,全身都是毛……啊,對,頭發,是頭發,你聽錯了……” “我沒法和你走,這里就是我的家,除了這里,我哪都去不了……大山就是我的家?!?/br> …… 五天之后,張思淼在醫院里醒了過來。因為他當時的忽然昏迷,這才導致了手下人急急忙忙地把他送回了他所在的城市,來回一趟廢了那么多功夫,可是這兒子還是沒跟著他回來,而當他再一次想要找人去把沈蒼術找出來時,卻發現蛤蟆溝子已經集體搬離了原住地,特大的泥石流的發生沖垮了半個山頭,而本該在這些村民中的沈蒼術已經消失不見,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去向和所在。 “二伢子不是回他爹家了嗎?唉,就說他哪會在我們這里多留啊……回來過個年,肯定是去過好日子了嘛……” 不知道具體情況的村民們都在這樣說著,張思淼聽了這話卻有些無奈和嘆息。自從他醒來之后,他就一天復一天的沉默,他開始不斷地去想沈雪,去想沈蒼術那天說的話,而當有一天,他例行接受身體檢查時,這一次,他的主治醫生沒有再像之前那樣用一大堆堆砌的詞匯來鼓勵他好好活下去接受治療,反而是難得用有些復雜的神情看著他,接著輕聲道, “先生,時間已經不多了……” 死亡來的如此理所當然,可是張思淼這一次卻不再好意思去找沈蒼術來送自己最后一程了。厚著臉皮的事情干了一次,搞得他自己都有些瞧不上自己,更何況,那孩子對他的怨恨沒有一絲不對的地方,反而恨得公平,恨得堅定,哪怕是張思淼再怎么替自己辯解,他都明白,終究是自己做了錯事,誤了別人,錯在自己。 “小楊,去幫我把王律師找來吧,我這身后事可以開始準備起來了……” 坐在病床上沖自己最后一位秘書這般交代著,張思淼說出這話時,語氣卻顯得輕松和平靜。女秘書憐憫地看著這個男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安慰安慰他,而張思淼只是看了眼病房外那顆大樹上儼然已經長大,可以獨立覓食的鳥兒,接著淡淡道, “不過在此之前,去幫我聯系平江市縣政府,就說我要將整座山買下來,并重新修造公路,鋪設綠地,發展經濟,山上所有村民今后的生活由我負擔,一直到整座山的生態恢復為止……” ——“至于這一切的歸屬人名字,就寫……沈雪吧?!?/br> ☆、50 這一年的春節假期,沈蒼術到底沒有能在家里過完,幫著鄉親們把家搬完之后,他就和三爺爺三奶奶他們告別,同張連翹一起離開了家鄉。 走之前,張連翹也曾擔心過張思淼會不會通過查找沈蒼術所在的戶籍之類的把他找到,畢竟他那爹看上去很有人脈的樣子,相對的要動用些自己的力量也不算難事,可是聞言的沈蒼術卻只是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接著開口道, “他就算找翻了天都找不到我,不是早和你說過嗎?我不是正常意義上的人,因為我媽的原因我有雪鼬的血,所以從我出生開始我的戶籍就不在人類戶籍系統里,我看上去和人沒什么區別,但是真實的戶籍檔案卻記錄在動物戶籍辦事處里面,這包括了我的出生情況工作情況等等……” 沈蒼術的話讓張連翹有點云里霧里,對于這個人類和動物戶籍轉換的這事他到現在都沒太搞清楚具體是怎么定義的,所以也顯得有些茫然,不過沈蒼術既然說沒事,那么他也就不仔細深究了,于是老老實實地跟著沈蒼術就出了村子,他一路上都在試圖讓沈蒼術的心情好起來點,其余的也就沒多想了。不過在平江市火車站的時候,他們意外看到了關于蛤蟆溝子泥石流的新聞,所幸因為大家及時疏散,除了一些經濟損失并沒有造成實際傷亡。 當時坐在候車大廳里的沈蒼術表情看上去有些復雜,透過那渾濁的泥沙水流,他仿佛看見了許許多多已經沉入其中的遙遠記憶,而張連翹見狀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接著用自己的喙安慰般的啄了啄沈蒼術的手背。 那之后,他們又啟程了,因為距離假期結束正式上班還有十幾天,這一人一鳥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去哪里打發接下來的時間。沈蒼術因為自己家里那點破事心情不好,只想早早回h市去,張連翹倒無所謂去哪兒,所以兩人就這么一路上往h市趕??墒窃诨爻痰耐局?,他們卻意外地收到了一只信鴿順路給他們帶過來的信件,而那信件的內容赫然是來自居住在高原地帶的矛隼一家的結婚請帖。 “哈哈!我干兒子居然要結婚了??!我上次見他他還是個小孩呢!一轉眼都要結婚了!結完婚就是要生小孩了吧!我要當爺爺了!處長!我要當爺爺了!” 因為這個忽然的好消息,張連翹一路上都在興奮地嘰嘰喳喳,沈蒼術見他和得了雞瘟似的一刻沒停地sao擾著自己的耳朵,只覺得太陽xue都在突突突地跳。 可惜他對這只死鳥一向沒轍,以前尚還能用自己的嗓門優勢讓他乖乖閉嘴不要聒噪,可是自從那天晚上和張連翹發生沖突之后,他就不怎么會沖張連翹發脾氣了?;蛟S在心底,沈蒼術自己也知道那樣不經過大腦的話太過傷人。他本就是寂寞孤獨的要命的人,在沒有張連翹之前,他的世界荒蕪的連他自己都感覺悲哀,如今有個笨拙的家伙陪在身邊,雖然哪怕連片刻的安靜都沒有,但是靈魂卻是鮮活的。 這般想著,沈蒼術忍不住垂眸看了眼張連翹,視線所及,這只笨鳥還在顛來倒去的復述著信里面的內容。沈蒼術嫌棄地撇開眼睛,不去看他的傻樣,可是在腦子里他卻不由自主地開始思索起那只當初差點把他頭給啄禿了的小矛隼的樣子了。 那只矛隼幼鳥如今早已成年,和他的父親一樣,他成了北方雪山的天空霸主。對于當初張連翹和沈蒼術對自己的救命之恩,他一直都記在心里,之前他的父親孫彪就一直和他們有聯系,到如今他的父母都已經老去,擔負起家庭責任的小矛隼也迎娶了一只同樣美麗而颯爽的雪山姑娘。小夫妻倆的婚禮定在了半個月后,卻早早地就托一只路過雪山的信鴿將喜帖給他們帶了過來。因為在放假之前,張連翹還和他有過聯系,所以他自然也知道張連翹目前大概在哪里,張連翹收到這請帖之后,便又是激動又是開心,偏偏沈蒼術看著他這幅樣子,卻是想起了一件被他們兩都快忘了的事。 “喂,你和那只矛隼當初辦的也是臨時戶口吧?認的是干親,所以時效也不長,我記得是司徒給你登記的,是多長時間來著?” 沈蒼術這般問著,張連翹就下意識地愣了一下,經沈蒼術這么一說他也想起來自己那個臨時戶口即將到期的問題。當初因為孫彪夫婦倆都還活著,他自然不可能取代他們成為小矛隼的家人,可是這種族關聯度已經有了,再加上張連翹確實對他家孩子有恩,孫彪大哥就大翅膀一揮,決定讓孩子認個干爹,于是張連翹這才有了個翱翔天空的矛隼身份??墒且驗檫@個身份并不算直系親屬,因此司徒峰再給他們辦理的時候,就說明了有一定的時效性,而當此時張連翹想起來之后,他皺著眉頭想了半天還是忍不住掰著自己的手指頭算了算,好半天才開口道, “誒……好像……還有五天就到期了?” * 還有五天,張連翹就做不成鳥了。 如果是一開始做鳥的時候他的心底還是有點排斥的話,那么現在反倒有點不舍得了。在天空中飛翔的感覺真的很美妙,從開始的畏懼害怕到如今的從容習慣,張連翹花費了從前的他甚至不敢想象的努力,如今作為一只大鳥的種族生涯即將結束,張連翹一方面有些感慨,一方面卻在心里開始默默地思考其自己接下來的這個入籍問題了。 其實在之前他就已經思考過這個問題,不過因為回沈蒼術老家之后發生了好多事情,他就給忘了。自從發現自己對沈蒼術有著些許朦朧的好感之后,他就在心里冥思苦想著該怎么讓沈蒼術更容易接受自己。畢竟以他當時那副鳥樣子,他怎么也不好意思去他家鞭炮般的沈處長說些什么沖動的話,可是現在這機會來了,張連翹自然就要開始著手準備了。 首先呢,這個靈長類是必須的。畢竟沈蒼術雖然是個混血,但是那審美肯定還是停留在普通十八歲青少年那質樸天真而沒見過世面的階段。盡管張連翹也沒見他夸過哪個電視上的女明星好看過或是表示過對誰有過好感,但是為了能讓自己的機會更大,他義無返顧地把自己接下來的選擇目標鎖定在靈長類動物上,而作為在生活中和張連翹唯一熟悉的靈長類——崔亮亮,自然也是受到了張連翹的密切關注。 轉車回去的當晚,沈蒼術和張連翹睡在了汽車站邊上的小旅店里,明天一早他們才能趕回h市的家,所以現在只能在這兒將就一晚。等沈蒼術拿了衣服去樓下公共浴室洗澡了之后,張連翹就偷偷地用旅店的座機給崔亮亮打了個電話,而此時正留在動戶辦辦公樓里面度過自己假期的崔亮亮一接到張連翹的電話,也顯得有些驚訝。 “亮亮!猴年快樂呀嘿嘿!想沒有想我啊,我可想死你了!” 電話那天的張連翹壓低著聲音,語氣里無緣無故地帶上了些諂媚,叼著香蕉正在看電視上老版西游記重播的崔亮亮聞言疑惑地眨了眨大眼睛,接著小聲道, “連翹,你怎么了呀?有啥事你就直說吧,咱兩誰和誰啊,別怕,不尷尬啊,是不是缺錢啊,要不要我借點給你……” 崔亮亮善解人意的態度讓張連翹尷尬地笑了起來,在磨磨蹭蹭之后,他才支吾地沖崔亮亮交代了自己的想法,而在聽完了張連翹的那些計劃之后,就算是崔亮亮這樣沉穩大氣的男猴也不禁露出了幾分哭笑不得的表情。 “恩……我在神農架沒有親戚……對,野人我不認識,金剛我也不認識……你讓我怎么說你好啊連翹,誰告訴你變成猿類之后就可以和人類更接近了呀……你想想,人類進化花了多少年?你就算是想變回人也不能用這么笨的方法啊……是的,我再強調一遍,猴娃我也不認識……” “哦……好的吧……” 崔亮亮的回答讓張連翹有點沮喪,不過他這人沒那么容易說放棄,自然也不會因為這點打擊就隨便找個種族成為另一種沈蒼術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接受的動物。雖然他也知道,相比起一只公鳥,一只公猴對于沈蒼術來說的意義也沒差多少,可是在明知道做不成人的情況下,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和沈蒼術說出自己的那句喜歡了。 這般想著,張連翹就蔫蔫的趴在了床上昏睡了過去,睡著之前他還在想著自己到底是選金絲猴還是長臂猿,而等沈蒼術頂著一身水汽凍得半死的跑回來便看到這死鳥四腳八叉地躺在小床的正中央,睡得很香,壓根沒給自己連一點躺下來的空間。 “處長……你喜歡猴子還是狒狒嗎……” 嘴里嘀嘀咕咕著這樣的話,張連翹在夢里還不忘打探沈蒼術的審美方向,聞言的沈蒼術有點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確定他真是在說夢話之后他也就沒搭理他。等鉆進被子里之后,他抬抬手把兩人的被子攏攏好這才輕嘆了口氣,而望著這只像個小雪團似的蜷縮在自己枕頭邊上的笨鳥,沈蒼術先是抬手關上了墻上的電燈,這才在一片黑暗中嘀嘀咕咕道, “哼,反正不喜歡你……” ☆、51 第二天一早,他們就早早地起床回了h市。一路上張連翹都顯得蔫蔫的,似乎還在為自己接下來這個戶口落腳地的事情cao心,沈蒼術隱約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但是也沒吭聲,盡管他心里其實有一個想法的雛形,但是因為某些私人原因,他暫時還不想告訴張連翹。 張連翹自然不知道沈蒼術心里的想法,他只是在想著如何才能說服崔亮亮給他介紹個靈長類動物,好早日有個新種籍。因為各自心里都有些cao心的事,所以他們倆回去的路上話都很少,等到了市區,沈蒼術和張連翹一起回到他們的那間獨立廁所公寓式建筑時,卻在剛進家門之后就接到了動物戶籍辦事處的同事打來的電話,讓他們現在就去部門一趟,上級臨時來了個通知。 照理說現在還在休假,大伙也都沒有在上班,沈蒼術因為回老家了,所以也沒有及時收到上級的任何指示。聽電話那頭的吳彥祖的語氣看來這事應該不是什么壞事,反而他的語氣還透著幾分興奮和激動,沈蒼術思索了一會兒也沒想通究竟有什么好事值得這么高興,而等他們倆去了單位之后見著等在那里的幾只動物時,從頭到尾都顯得有些茫然的張連翹這才明白了為什么大伙都會放棄假期回來開這個緊急會議了。 “處長,連翹,這次真是好消息??!昨晚省分部下來的通知,要讓咱們這幾天就把我們這的分部搬到l市去!辦公區之類的是現成的,咱們大伙就直接收拾東西過去就行了,l市比咱們這兒條件好,又是省會大城市,這肯定是上級想要提拔咱們整個分部的想法啊,大伙說說這是不是好事……” 吳彥祖這般說著,忍不住搖了搖尾巴,今年過年他過的十分舒坦,所以難免心寬體胖了不少。他已經在h市動戶辦分部工作了有四個年頭了,這么多年了他早不指望在職位上還有什么大的晉升了,偏偏這沈蒼術來了之后,一切事情就好像變得順利了起來。 l市分部原本就屬于他們的上級部門,油水多,權利也大,吳彥祖早幾次去公干就曾經見識過當時l市分部那位貓處長那奢侈的做派。吃穿用度樣樣昂貴,當季的高檔海魚吃了一條又一條,那沉甸甸的大油肚子看著就不清廉。原本因為這位的勢力大關系多,也沒什么動物敢管他,可是因為今年動戶辦總部換屆,新任大領導一上來就開始徹查各分部的財政情況,并嚴令禁止春節期間用公款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