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程長清舉杯:“賢侄少年英才,不過十四便是貢生,真是前途無量。伯父敬你一杯?!?/br> 程心珍問程心玥:“二姐,什么是貢生?”她跟程心玥都沒定親,程心珊比她年紀小就訂了親,程心珍心中很不忿,覺得柳氏偏心。她找程心玥說話,便是想刺激她。 程心玥回她:“就是得了貢米的秀才,只有名次靠前的秀才才能得朝廷發放的貢米?!?/br> 不過是個秀才而已,程心珍在心中嗤笑,不屑地看了程心珊一眼,還以為你娘找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家,這么早便巴巴給你定了。程家程流璟程流珅都是舉人,別的幾個堂哥哥也是秀才,她便以為秀才是大白菜,誰都能得的。 程長清是一方大員,滿身官氣,這般鄭重給他敬酒,王值舟可是受寵若驚,在家里莫說有一方大員給他敬酒,他連酒桌都不準靠近的。王值舟連忙站起來,一咕嚕將杯中的酒喝了,自我感覺十分的了不得:“伯父過獎了,小侄才疏智淺,比不得伯父兩榜進士的功名?!?/br> 王值舟這般莽撞的樣子,看著便是甚少在酒桌上行走的,好在天生有些酒量,一杯白干下肚,雖用手撐著額頭顯得有些不舒適,可是言語得當,明顯腦子是清醒的。 程長清之后,程流璟又對王值舟舉杯,“王家弟弟不過十四便中了秀才,為兄多有不如,這杯哥哥敬你?!?/br> 王值舟又是一口干了,連菜都不吃,“在下還是個秀才之名,不知什么什么才能中舉,比不得流璟哥哥這個會元?!?/br> 程心珍看程心珊讀不懂她眼神,索性明了,“可不是嗎,王家人還有自知之明,中了秀才算得什么?!?/br> 程心珊好奇地看了程心珍一眼,“秀才怎么就算不得什么,六jiejie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好,若是叫六jiejie考,一輩子都中不了秀才?!?/br> 程心珍受了劉姨娘的影響,不看中女子的才學,上學特別不積極,確實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她平日到不以為恥,可是程心珊大咧咧說出來,她卻覺得丟了面子,氣的紅了眼珠。 程心珍慪氣的用筷子發泄地戳著碗里的菜,又被柳氏嚴厲的眼神嚇得乖乖的什么都不敢做的,程心玥在一旁瞧見了全過程,只在心里吐槽,你說你吵不過人家,為啥總是上趕著找不自在,然后又得主母厭棄,這得沖多少費用才能將智商轉正??? 幾句話的功夫,王值舟又跟程流珅喝了一杯,程流珀躍躍欲試想要敬未來姐夫一杯,被柳氏一巴掌鎮壓了,“你這孩子,往日里看著是老實的,今日才發現焉壞焉壞,怪不得你jiejie愛欺負你呢,可不是好好訓訓?!?/br> 程流珀將小臉埋在碗里,今日里虧大了,七jiejie過兩日肯定要報復他,娘親以后也對他管教嚴厲了。 王值舟今日里高興,被當做大人一樣被敬酒,喝得又輕飄飄的,他主動拿起酒杯對著程流珀說道:“流珀弟弟,我敬你一杯,你小小年紀就……”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詞恭維程流珀,王值舟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就……敬你年紀小?!?/br> 程流珀看著柳氏,期期艾艾地說道:“姐夫敬我酒呢?!?/br> 柳氏瞪了他一眼,給我安分點,然后轉過頭笑著對王值舟說道:“他年紀小,喝不得酒,這杯酒便由伯母替他喝了。不過喝過這杯,你們都不許再喝了,你們一路奔波,用過飯后,早點去歇息了?!?/br> “好,好,敬伯母……敬伯母做了進士夫人,舉人娘親,秀才丈母娘?!蓖踔抵叟e著酒杯說道。 這便是喝醉了,若不然也不會說這樣的胡話了。 程心玥用戲謔地目光看著程心珊,“meimei也喝一杯,祝詞便是‘敬meimei做了進士女兒,舉人meimei,秀才娘~子?!?/br> 程心珊心里噴過無數條草泥馬,居然就是別人娘子了,可是她才十二歲啊,不過這月色掩飾了她一瞬間的不好意思,她整理了下情緒,用“二jiejie你好無聊居然打趣人家,可是meimei原諒你的無理取鬧”的眼神看了程心玥一眼,然后挑了只龍蝦,蘸了醬慢悠悠吃著。 在朦朧的月色和燈光中,程心玥奇異地接收到了程心珊目光的含義,她哭笑不得地想到,居然又被meimei嫌棄無理取鬧,這還是許久以前她們在江城的時候才有的情形呢,在齊州,日子清凈,可是卻冷清,很是這樣熱鬧。如今遠離了故鄉,以后又要各自嫁人,怕是只能天各一方呢。程心玥突然心中很有感觸,想要斗酒一杯紀念這時刻,她求了柳氏,柳氏想了一下便同意了,吩咐丫鬟拿出一瓶度數低又養顏的石榴酒。于是姐妹幾個喝了一瓶石榴酒,連著程流珀也沾了jiejie們的光,泯了幾口石榴酒。于是這個美好的夜晚,醉倒了一個又一個少男少女。 程長清醉醺醺躺在床上,總覺得有什么重要的事給忘了 第三十章 第二日程心珊醒來,只覺得頭痛欲裂,過來好一會兒記憶才回籠,昨日里一家人喝了酒,她被二jiejie灌醉了。她痛苦的扶著腦袋問碧水:“昨日里我是怎么回來的?” “幾位姑娘都醉了,是夫人吩咐奴婢們將姑娘們扶回屋里。夫人又送了蜂蜜水親自喂了姑娘,臨走時吩咐若是姑娘今早醒來頭疼,就躺床上休息,請安去晚些也無妨,另外閨學也停一天?!?/br> 雖然知道柳氏對她用心,可是從丫鬟嘴里聽到柳氏為她做的,程心珊免不了涌起感動。她掀開被子,迅速起床,想要趕快去見自己的親親娘親。 等程心珊興沖沖來到上房,卻被碧蘭攔在門外,“七姑娘還請留步,夫人今日里有事,吩咐姑娘們今日里不必請安,您昨日喝了酒,不如再回去睡個回籠覺,免得到中午精神頭不好?!?/br> 她娘攔著她去請安,這樣的事還第一回發生??墒前l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讓她娘連親親女兒都顧不得?程心珊盯著碧蘭,想要從她臉上發現些端倪。碧蘭被程心珊盯的發毛,可是一點兒口風都不敢透漏,她這兩日被柳氏不喜,若是這差事又辦不好,只怕柳氏以后要徹底厭棄她了。 碧蘭討饒地對程心珊說道:“姑娘還請回去吧,夫人這會兒有正事,到中午空閑了,姑娘再過來請安不遲?!?/br> 這明顯是“一定有事情,可是不能讓你知道”的節奏,程心珊無趣的轉過身往回走,既然明著不能知道,待會兒便派小丫鬟偷偷來打探一番??墒撬龥]走出多遠,驟然傳來柳氏尖利的叫聲,“你個狠心的……”,然后便是碗碟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響聲。程心珊想要沖進去,卻被碧蘭和碧水兩個緊緊攔住,程心珊腦子也清醒了,意識到他爹和娘在吵架。她娘親肯定不想子女看見自己的狼狽,程心珊抿著唇,雙手緊緊握著帕子,她該幫著娘親。 于是程心珊快步往回走,將想要請安的程心玥和程心珍截下,“jiejie們今日可是白跑了一趟,幾個哥哥昨日里鬧了半宿,母親正忙著他們的事情,沒時間搭理我們姐妹了?!?/br> 這官衙住不下這么多人,程流璟幾個被安排在隔壁,程心珊這樣說,程心玥便誤會柳氏不在官衙,自然不會再去請安。程心珍聽了這話最是開心,她可是一點兒不想給柳氏請安的。她留下一句“九meimei昨日里有點兒不舒服,我回去幫著劉姨娘一起照顧她”便走了。 程心玥心思靈活些,她看程心玥臉色不是十分好,猜到或許有什么事發生了,她對程心珊說道:“既如此,我們姐妹今日里便偷個懶。meimei今日里可要上閨學嗎?” 程心珊搖了搖頭,“母親恐我們昨日喝多了酒,特意免了今日的閨學?!?/br> 程心玥笑盈盈說道:“母親一貫考慮周到,既如此,meimei不如先歇息著,若是無趣了,盡管找jiejie來皮?!?/br> “多謝jiejie,meimei若是無趣了,自會找jiejie的?!背绦纳簺]有心思跟程心玥多說,程心玥大約也看出來了,姐妹兩個隨便說了兩句便告辭。程心玥一等程心珊走遠,便示意葡萄派人去正房打探消息,程心珊則是叫她屋里的丫鬟去程長清小廝那里問問情況。 于是,不久之后柳氏跟程長清大吵一架摔碎了一屋子茶碗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府上,喜的程心珍連連雙十,菩薩可是聽到了她的心聲,她們娘三個的好日子要來了。 劉姨娘卻團團亂轉,連連說道“老爺跟夫人吵架,這可怎么辦”,更是急出了一腦門的汗,程心珍不耐煩地說道,“不知道你在擔憂些什么,爹若是厭棄柳氏,自然是你出頭的日子到了?!?/br> 劉姨娘嘆氣,“你個小孩子懂什么,夫人一貫賢惠,跟老爺吵架,定是發生了了不得的大事。我不求別的,就盼著你們姐妹兩個能平平安安長大,盼著這事別波及到你們姐妹兩個?!?/br> 程心珍嗤笑道:“姨娘一貫膽小,不爭不搶,在角落里蹲了一輩子,連累我和meimei都不得爹爹寵愛,這會子大好的機遇都不知道把握,真是活該被冷落?!?/br> 劉姨娘被程心珍氣得眼淚直流,這哪里是女兒對娘說的話,可是她一貫膽子小,不敢訓斥女兒,明知道程心珍這樣子不對,卻只能生受了。 程心珍氣不慣劉姨娘不爭氣,可是心中也并不對她無愛,看劉姨娘眼淚直流,心中又懊悔,落下一句“就知道哭,哭能哭來什么”就氣惱地跑了。 等她回了自己的屋子,立刻派丫鬟去打聽柳氏和程長清到底因為什么吵起來,劉姨娘不會爭取,她就要替她爭替她搶。 家里幾個姑娘都在打聽發生了什么,柳氏又特意不瞞著,于是家中的女兒們便知道她老爹要納妾,納的是跟程心玥一般才十九歲的青蔥少女。如同一顆炮彈投進水面,攪得程家一家子不安生了。 程心珊什么也顧不得,沖到上房,一把抱住柳氏哭道:“娘,您別傷心。您還有我和弟弟,我們兩個一定會好好孝順您?!?/br> 柳氏拍著程心珊的背,輕悠悠地說道:“不傷心,娘有你們就夠了?!?/br> 確實不傷心。一開始聽到程長清要納妾,是傷心的,忍不住大吵了幾句,后來又摔了杯子,就像個棄婦一般胡攪蠻纏。這會子想通了,就不生氣了。程長清連著她正妻便娶了三個,通房和姨娘更是數不清,她本不該對他的情誼抱著一點兒幻想,就該抱著相敬如賓的規矩過一輩子。怪就怪這幾年在齊州過的太瀟灑,整個后院就她一人獨大,將心養大了,以為得了一心人過日子,從今往后便該認清了本分,莫將夫妻情分當作天,像她這般給人做填房的,就該守著心,好好替孩子謀劃。 柳氏這些話沒說出口,程心珊卻從她眼里看到了許多,她娘親再不如以往快活了,眼里的光黯淡了,她的混蛋爹欺負了她的親親娘親。程心珊覺得義憤填膺,這樣子賢惠的、全心全意替她照顧前妻姨娘的兒女、一心想著他、燒十輩子高香才能娶到的妻子,他爹怎么舍得辜負呢?程心珊吸吸鼻子,站起來說道:“娘,您不傷心,我去替你出氣?!?/br> 柳氏喝道,“站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