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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三爺手上也沾了一點血,一邊拿帕子擦了一邊罵他晦氣:“文不成武不就的東西,但凡長得像那么一點,也不至于讓西川那邊年年找茬!你自己看看這張臉,除了白一點,哪里像賀東亭的兒子?!” 賀書瑋拿棉球止血,閉了閉眼,他不敢現在就出去。 賀書瑋眼底一片青色,臉色因失血,襯得皮膚如白紙,毫無血色。 被他緊緊按住的耳后,已有一片細碎傷口,有些是新傷,有些則是陳年舊傷,藏在耳后不易讓人瞧見。 賀三爺還在罵他,讓他滾。 但賀書瑋手指微微顫抖,坐在那沒動,洋人醫生熟練地給他止血。 房間里有一面描花銅鏡,賀書瑋咳了一聲,病懨懨地看著鏡子,視線發直,鏡子里的人也在同樣看他。 洋人醫生不是給賀三爺找的,其實是為了他。 他十二歲時候第一次在耳后放血,一丁點的傷口,都想不到會流這么多血。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原本的膚色是如何,只知道賀三爺口中的“賀家小少爺”——賀東亭和謝沅沅夫妻二人都白,生的孩子自然皮膚白皙,兩人又都是一等一聰明之人,小孩兒理應聰慧過人,學什么都會。 他不過是個普通人,沒有傲人天資,唯一能做的偽裝也只剩一樣,做一個白弱無能的賀家少爺。洋人醫生是賀三爺給他找來的,聽說國外有些女人為了讓皮膚看起來白一些,會在耳后、頸上放血,賀三爺不敢讓人看出他的傷口,起初是在頭發遮擋的地方,后來漸漸大了,就改為耳后。 每次一碗血的劑量,這么多年,他已習慣。 除了這些,他被耳提面命,時刻熟記家中主母的喜好,從喜歡的顏色到平日喜歡吃的口味,需背熟。他幼年也曾仗著父親寵愛任性過,他以為那是屬于他的寵愛,但事后就被乳母關在房間里狠狠教訓了一頓,也是從那時起,他知道自己在“扮演”另一個人。 他不能自己選擇想吃的菜,從來沒有人在乎他想要什么,而是更在意他和主母像不像——哪怕,那只是一個供奉在佛堂里的牌位。 賀書瑋拿下沾血的棉球,用酒精小心擦拭干凈周圍的血跡,面色平靜。 賀三爺煙癮又上來了,一旁的娘子拆了一包新的點上,討好道:“三爺別急,嘗嘗伊川先生新送來的福壽膏,這次成色極好,您一準兒喜歡!” 賀三爺連忙接過,沉醉其中。 賀書瑋微不可覺地露出嫌棄神色,但垂眼恭順道:“三叔,侄子走了?!?/br> 賀三爺剛出了一陣威風心滿意得,擺擺手讓他走,自去享樂了。 第109章 拋餌 賀書瑋回來之后,換了一身衣服,確保沒有煙館的味道才去前廳。 下頭人對他道:“少爺,先生今日早回來,找了您一下午?!?/br> 賀書瑋心里跳了一下,面上做出無事的樣子,問道:“找我?出什么事了?!?/br> 下頭人搖搖頭,道:“不知,之前催了幾遍,剛才貝律師來,先生同他去書房談話,想是等一會就叫您了?!?/br> 賀書瑋想上樓,但是樓梯口那站了一個仆人攔住道:“少爺留步,先生交代了今日有訪客,書房誰都不能去?!?/br> 賀書瑋腳步頓了下,抬頭看了旋轉樓梯片刻,又轉身去客廳沙發坐下,他心里總有些不安,像是揣著一只兔子一樣,亂跳的厲害。 賀書瑋坐在客廳擰眉想著,仔細想哪里還有紕漏,哪里還可以找補。 一直等了一個多小時,賀東亭還沒有從樓上下來,家里傭人端了飯菜擺在餐廳問要不要用飯。賀書瑋今日放血,有些暈,怕等下和賀東亭說話的時候精神不濟,就起身去吃了一些,順口問道:“父親用過飯沒有?” 傭人道:“先生晚上吃了一碗粥?!?/br> “這么少?” “是啊,先生說是中午去吃了羊rou鍋子,沒留神吃多了些?!?/br> 賀書瑋道:“不可能,一定是你聽錯了,父親從不吃羊rou……” 傭人笑道:“我起初聽到也嚇了一跳呢,這么多年,打從我進府里還是頭一次聽說先生吃羊rou鍋子,往年即便冬日打邊爐也不吃的呀。先生回來的時候外套上還沾了一兩滴紅油,還是我送去洗衣房的,錯不了?!?/br> 賀書瑋筷子停頓片刻,又問:“父親中午和誰一起吃的?” 傭人搖頭:“這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瞧著先生回來的時候心情不錯,許是和朋友找到一家不錯的館子?!?/br> 賀書瑋自然不信,賀東亭這么多年來一直喜好清淡,忌食牛羊腥膻,這種習慣哪里是一朝一夕之間可以改變的。 一想到這些突然發生的改變,賀書瑋就忍不住心煩,他想起拍賣會那天見到的那個名叫謝璟的人,聽說謝泗泉留了人供他差遣,還給了許多銀錢讓其隨意揮霍……賀書瑋閉閉眼,把心里涌上的嫉妒和不滿壓下去,草草吃了幾口飯,就放下了筷子。 客廳電話響了,是賀書瑋一個同學打來的。 對方滿是不悅,賀書瑋一接起來,就開始發牢sao:“書瑋,我下午打了幾遍電話給你,怎么都找不到你人?” “抱歉,有些事在忙?!?/br> “是是,你是大忙人,我和沈齊他們幾個一起去幫你看過施粥的地點了,你說巧不巧,那家湯鍋店里剛好遇到謝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