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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兩個白家的掌柜在外頭威風八面,回到家里雞飛狗跳,唧唧歪歪,扯了半天眼瞅著就要吵起來。 白明禹覺得眼前這位“姑姑”實在不太像話,跟那家少東家攪合在一塊,讓他一想起來就胸口憋了一口氣。 白虹起是真的被他幾句話氣到胸悶,她覺得白二簡直就是個胡攪蠻纏的小混蛋。 謝璟站在那聽了一陣,聽清沒什么大事,也就上樓去了。 樓下兩位打從一見面起就不對付,這都快一年了,他已然習慣。 要是哪天看他們心平氣和坐在一處,那才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謝璟回了房間,他在這里沒置辦多少東西,衣服也就那么兩三件,惟獨一個皮質手提箱是從東院帶來。 關了門也能聽到樓下隱約幾句爭吵,換了平時,謝璟早就閉眼睡了,但今天卻怎么都睡不著。 他打開手提箱,里面空了大半,只放了零碎幾樣物品,有一沓抄滿了字的紙,還有一塊硯臺,一塊上好黃梨木鎮紙,鎮紙下,是幾封薄薄的信。 謝璟拿了一封信出來,細細看上面的每一個字。 九爺遠在他鄉,來信極不便利,能送到手上的也沒幾封,大多寫的都是官話,問他們一切都好。 謝璟手指劃過上面字跡,字體清雋,仿佛透過字看到人。 日思慕想的人。 信上寫的,他倒背如流,把信紙放在胸口處,慢慢閉上眼睛合衣睡了。 一連兩日,謝璟沒有外出,只待在南坊的一處商號鋪子中,連賭坊都沒什么興趣再去了。 白明禹慫恿他幾次,謝璟只顧低頭撥弄算盤,嘴里應著,并不動身,催急了就道:“近幾日身子有些倦怠,想是累著了,怕手氣不好,輸錢?!?/br> 白明禹也不是想弄錢,他就是瞧著三金賭坊的少東家礙眼,坐在那問謝璟道:“小謝,真不去了???昨兒姓朱的遇到我還放話來著,說讓咱們盡管去?!?/br> 謝璟懶洋洋托腮坐在那撥弄算盤珠,手指骨節分明,指尖潤白如玉,彈上去一下就聽到算盤珠“啪”的一聲脆響,像是敲在人心尖上,淡聲道:“不去?!?/br> 白明禹同他算是一起長大,饒是見慣了,也發了一回愣,緩過神來才把視線從他手指尖那挪開,撓撓頭道:“哦,不去就不去吧,你要是累了,就先歇著?!?/br> 謝璟抬眼看他:“我覺得有些不舒服?!?/br> 白明禹嚇了一跳:“怎么了,可要找醫生來?” 謝璟微微擰眉:“這里醫生治不了,我想回省府?!?/br> 謝璟那張臉太有欺騙性,前兩年小的時候就格外容易讓心降低心防,如今一年時間眉眼長開,像是忽如一夜吹開了的枝頭花苞,展露出一種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間驚心動魄的美,不止艷,眼神唇角還帶了棱角銳利,正因為這份鋒芒,讓人一眼就能認出他的性別,絕不會混淆。 若是坐在他對面的是一位女掌柜,怕是已經不顧一切點頭應下了。 但偏偏對面是白二這只呆頭鵝,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了謝璟一遍,慢吞吞道:“我瞧著你沒病,就是想回去偷懶?!?/br> 謝璟倚靠在木椅背上,瞧著他道:“是,在這待了一年,待煩了,回家探親,成不成?” 白明禹難得堅持,搖頭道:“不成,九爺臨走的時候說了,咱倆都得在這守著?!?/br> 謝璟換了一個說辭跟他商量:“那我回去兩天,馬上回來?” “怎么了,可是家里姥姥出了什么事?若是這樣……” 謝璟想回去,但也沒想拿寇姥姥做借口,打斷他道:“姥姥身體都好,沒什么事,算了,我過段時間再看看?!?/br> 他們這正說著,門口伙計大聲迎了貴客進門,一疊聲喊著:“白掌柜到——” 這邊除了白明禹,能被這么稱呼的,也就只有白虹起。 白虹起換了一身改良騎裝,上衣下褲,披著斗篷走進來,瞧見他們兩個都在徑直走過去道:“你們在這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通知,明日我在戲樓擺了場子,請幾家賭坊的老板吃飯聽戲,作陪的都已找好,你們明日只管去敬一杯酒就是?!彼浦酌饔黹_口要說話,先冷哼了一聲,笑道:“二少爺可別再惹我生氣,你真當我閑著沒事兒做呢,這是替你們擺場子,南坊魚龍混雜,也不是那么好混的,你平白拿了人家幾萬大洋,我勸你還是低個頭?!?/br> 謝璟接了話,問道:“明日幾時?” 白虹起對他言語略微溫和,沒有方才那樣咄咄逼人,拿了一份帖子遞給他道:“明日下午的席面,先聽戲,晚上吃酒,我不方便出面,請了一位族中長輩和幾位有名的學者同去,有他們作陪,什么話都能圓回來,做生意,沒有隔夜的仇是不是?你們前兩日做的也太過了些,尤其是三金賭坊那邊,白二與朱鑫不對付,你替他敬杯酒?!?/br> 謝璟點頭應下。 白虹起吃軟不吃硬,謝璟好說話,她也軟下態度,笑著道:“我就知你是明白人,得虧九爺是讓你來跟著白二,換了旁人,誰能管得了這孫猴子?!?/br> 白明禹:“……” 白明禹別別扭扭,送她出門的時候,故意站在門口喊了一聲“姑姑慢走,小心路滑”,前頭兩字喊得響亮,小無賴似的,給白姑娘氣得夠嗆,臉都漲紅了。 謝璟翻看帖子,巧了,上頭請了來唱戲的也是熟人,正是尚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