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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商戶當著白家的面或許還敢爭上幾句,但面對一眾官兵卻一句話都不敢說了,對方手里有槍,又有當家話事的人,白老將軍的話糙理不糙,帶著一股怒氣,沖得眾人不敢言語。 “這第二句,是聽了白掌柜的話,決定效仿北平,北地商人自救,也成立一個商會?!倍姽僬f完來回踱步幾下,語氣略緩,“北地三省商會興建目的,一來支應地方,調配糧資,而來就是掛個牌。諸位,世道不穩,做生意艱難,可越是這樣越應當互相幫扶,今日白家之舉當為表率?!?/br> 白明哲也出來打了圓場,笑著拱手道:“各位掌柜,我們白家有意成立商會,但并不是一定加入才可購買機器和商談合作,拿十萬壇燒酒的生意我們是誠心誠意拿出來,想和在座掌柜的一起度過難關,咱們北地豐饒,誰都有過不去的坎兒,但過個幾年光景肯定能好起來,只是而今疫情剛過,百廢待興,若有掌柜對商會一事感興趣可參與一二,多謝、多謝!” 這二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配合得天衣無縫。 周圍一眾商戶聽完之后各有思量,總歸是覺得好的多,當即有不少人站出來表示要一同出資建立商會。 “白家老先生為人剛正,我們信得過,這事兒算我們林家一份兒!” “還有我們王家,我們世代讀書,絕不做賣國奴,愿一同補救!” “某是粗人,酒坊上下百余號人等著張嘴吃飯,白九爺仁心仁義,你一句話,我們酒坊跟你干了!” 眾人紛紛開口,后院還有機器,挪不開腳,白明哲在詢問九爺之后,帶著他們去前廳商談細節去了。 白家商號在北地百年老字號,招牌很硬,說的話也從無虛言。 白九爺這些機器,是被當成軍需物資一般嚴密保護運送而來,一路上沒有任何閃失,而他開口說要送出的那些訂單,也在衡量各商家資產能力之后,分給各家一同督辦,貨真價實讓利出去,瞧這架勢,當真要憑一己之力把北地大小酒坊救回來。 也有些人瞧出些端倪。 白家這些機器,斷不可能是一兩月之內就能造好,只看著白家不斷登記售賣的情況,怕是他們在省府有制造機器的工廠。 有和白明哲相熟的人,湊近問了幾句,白明哲點頭道:“確是如此,九爺從一開始就打的這主意?!?/br> 對方愣了片刻,追問:“一開始就這主意,你是說,這機器從一開始就準備下了?你們白家不是想賣酒?” “自然是賣酒,但九爺更看重你們?!?/br> “這是為何?” 白明哲笑道:“九爺不過是拿我們黑河酒廠做個測試,實話跟你說了吧,這批機器是一早就備下的,即便沒有這場疫情九爺也會在準備周全之后拿出來,咱們北地能吃下多少酒水,他心里有數,大頭在那邊呢!” 白明哲抬手指了指在排隊登記的那些人,那都是想要俄羅斯國燒酒訂單的大小酒坊掌柜,對方順著他的手看了一眼,一時驚呆在原地。 “我們九爺,從不說一字狂言妄語,他今日敢讓出十萬壇燒酒,那他接下來必然還有十萬、二十萬的訂單?!卑酌髡茏孕诺?。 對方聽到之后,喉結滾動,艱難咽了一下,不知為何眼眶忽然涌出熱意。 白家九爺,壓根就沒瞧上北地酒坊的小打小鬧。 他從一開始就是想賣機器。 這位,想賺的是洋人的錢。 今時今刻他才串聯起所有關鍵,對方把他們各家酒坊都算到了一處,成了他一盤棋上的棋子,但他們心中卻涌起一陣澎湃,像是聚集在一處的浪頭,慢慢凝成一股新的力量,只為成為這其中力量之一而感動振奮不已。 ——去賺洋人的錢 ——對,去賺洋人的錢! …… 陸續登記了數家商戶,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再留在議事廳,還有兩三人被守衛的士兵攔下,核查了對方姓名之后,被帶到了門口。 那個董姓軍官走過來,拿了手里的單子看過之后,道:“這兩個趕出去,以后不許踏足商會一步,另外一個送去巡警局,讓他們調查?!?/br> 那兩個被趕走的商戶還未呼喊反駁,另一個被拖走的商戶掌柜卻連聲大喊起來,嚇得臉色都白了,一邊掙扎一邊道:“你們為何如此,我都是按規章流程辦事,還有沒有王法?” 一時其余排隊簽字的眾商戶也停下動作,看著這里,茫然不知發生了什么,但只看著無一人議論。 董軍官讓那兩個兵停下,當著眾人的面問道:“你是不是叫仇志民?” “是啊?!?/br> “我問你,八月二十三日,你兒子去給日本商人當了翻譯,明知道貨船上是不能用的破爛機器,依舊幫著賣給其他商家,從日本人手里得利銀三千塊銀元,是不是?!” “這,這我并不知情??!那孽子已經逃了一段時間,生死不止,我自己都聯系不上他啊長官……” “你不知?”董軍官把那單子拍在他臉上,絲毫沒有因為他年紀而像旁人一樣給他臉面,他在軍中見慣生死,對這種人尤為不齒?!澳菫楹文憬袢者€有銀錢來購買機器,這里全套機器可是要三萬六千銀元,我問你,之前你家酒坊已經周轉不開,這幾萬現大洋哪里來的?” 這人張張口,哆嗦半天說不成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