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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玉柔在酒廠工作多年,比其他待在家中相夫教子的女子更大方爽利一些,笑著道:“是我還沒習慣,這冷不丁瞧見他眼珠子是藍的,心口就發慌?!彼白吡藥撞?,讓身邊的人捧了托盤過來,上頭放著幾種酒水,最邊上則是一瓶大肚小口的玻璃瓶,用軟橡皮塞堵了封口,“九爺,按您的吩咐這月的酒水已裝箱送上貨船,這是第二宗準備釀造的燒酒,還有您要的醫用酒精?!?/br> 白容久先拿起那瓶醫用酒精打開聞了聞,又觀察了一下成色,對她道:“派人送兩瓶去給林醫生,他是西醫,應當懂這些,若是他點頭了再裝箱送往省府?!?/br> 方玉柔這才想起還有一位現成的西醫在,答應一聲,喊伙計去送。 伙計來取那兩玻璃瓶的醫用酒精的時候,地上有些滑,他手里拿著東西轉身沒走穩差點摔倒,還是謝璟手疾眼快托了瓶子一把又扶住了人。 方玉柔訓斥了伙計兩句:“也不仔細些,整日毛手毛腳!” 謝璟道:“我送他去門口?!?/br> 方玉柔答應了,又問九爺:“這里都是機器,人多路也滑,九爺不如去二樓辦公室?坐著歇一會也好?!?/br> 白容久道:“沒事,我瞧瞧機器?!彼暰€落在一旁人舉著的托盤上,問道:“這是新釀的酒?” “是,”方玉柔知道他時間緊,拿小杯倒了四五杯出來一字排開,“九爺嘗嘗看?這里頭有新學的方子?!?/br> 白容久拿起開頭一杯,放在鼻尖聞了下,又淺嘗一口,是黑河酒廠一貫的水準,用了上好的原料和優質泉水,酒香醇純正,入口醇厚,余味回甜。余下幾杯也不錯,淺嘗之后口感層次略微不同,但香氣總是一樣的,帶著獨特悠長風味,是方家不傳秘方里的一大特色,待喝到最后一杯的時候,剛一入口,就覺性烈。 方玉柔問道:“九爺覺得這酒如何?” 白容久慢慢咽下那一杯,道:“威士忌。不是釀造酒,應當算是蒸餾而成,洋人的配方和我們有些不同,口感尚可?!?/br> 方玉柔道:“這是孫家的酒?!?/br> “長山酒廠的孫家?” “嗯,這孫家倒是有點意思,知道燒酒和咱們拼不過,換了新式的酒水。孫掌柜前段時間進了好些日本機器,大約拼不過想換條路,也算是個辦法?!?/br> “恐怕沒那么簡單?!?/br> 方玉柔笑道:“是,什么都瞞不過您。前些日子孫掌柜請了好些人來,說是要開什么業界討論會,大家共同商討,也不是什么新鮮事兒,就是互相來車間瞧瞧,我按您吩咐的,讓他們看過了機器,那孫掌柜還不知足,連陶儲缸都遠遠瞧了,恨不得盯著咱們手把手釀一遍。我當然也不肯吃虧,讓廠里的大師傅帶著幾個徒弟去孫家那個釀酒廠里也轉了一圈,反正他自己說的,這叫‘參觀’!您猜怎么著,孫掌柜那些日本機器跟我們的相仿,但也不太一樣,多是蒸餾設備,造的叫什么‘威士忌’酒,工序簡單著了,咱們廠的大師傅看一眼就記在心里,這不已學回來了?!?/br> 白容久是商人,對釀造并不精通,只問她需不需要人手多加戒備。 “您派來的人已夠用,現如今酒廠和鐵通一般,外人輕易進不來?!狈接袢峤忉尩溃骸盃敳槐負?,我方家在北地釀酒也不是一日兩日,用的原料和工序并不怕他們瞧見,即便他們學了一模一樣的,也釀不出我手里的味道?!?/br> “這是為何?” “皆因曲母不同?!?/br> 方玉柔手里最大的依仗,就是曲母。 洋酒不發酵,多用配置、蒸餾,但華國的白酒卻要加入酒曲。這一來為了釀造出更好的白酒,二來是加速釀酒的過程,黑河諸家酒廠都懂這份兒道理,各家酒曲配方大同小異,無非就是糧食、曲母和水,十分簡單。 但最關鍵的就是這曲母。 方玉柔手中的曲母是家中傳下來的,經過多年篩選優化,里頭加了藥草,但絕嘗不出一星半點的藥味不說,釀出的酒還帶了特殊香味,也正是這秘傳手藝,才獨占鰲頭。這種風味的燒酒,也只有此處才有,稱得上是北地三省一絕。 孫掌柜想了許多名目,想要一睹真容,但看到的都是明面上的東西,最核心的半點接觸不到。 不但如此,還偷雞不成蝕把米,讓方玉柔手下的大師傅學了一招。 “那孫掌柜還想唬我,把程序說得繁雜無比,配置不說,還要陳年,去參觀的大師傅一眼就瞧出真章,回來之后用了自家調配方子,用了幾種陳釀混配,我嘗著不錯,不過我也只在北地待過,對洋酒不懂,爺您再把把關?”方玉柔又倒了小半杯,遞過去?!澳吣详J北見識多,而且省府的老太爺也善飲酒,我們只管釀酒,這酒的好壞我們可說不準,全憑外頭人定呢!” 她說的謙虛,九爺拿了杯子細品之后,點頭道:“確實不錯,年份成色,還需細調?!?/br> “對,我也這么想的,孫掌柜當時拿出來的那一瓶洋酒就是琥珀色,透亮兒的?!?/br> “上回說的啤酒如何?” “還算順利,九爺有空不如一同去看看?” “也好?!?/br> 謝璟送下伙計,瞧著他仔細把那兩瓶醫用酒精裝好帶走,這才小跑回了廠房里。 只是找了一圈,也沒瞧見白九爺的身影,連著問了幾個人之后,才問到一個知情的,對他道:“九爺?九爺剛才同方掌柜的去品酒,咱們這位爺可真是海量,舌頭也是數一數二的挑剔,一星半點的不同都能嘗的出,咱們廠里釀酒的大師傅都服了,現陪著去品嘗啤酒原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