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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給反派當meimei在線閱讀 - 第32節

第32節

    華鑫感念他今日特地來通風報信,又想打聽昭寧的情況,便道:“我送送你?!?/br>
    謝懷源眉間隱約不悅,卻猜到她心思,所以沒有反駁。

    華鑫在前面帶路,一出門就急忙問道:“昭寧到底怎么樣了?”

    鐘玉笑道;“也無甚大事,不過是受了些皮外傷,有眾多御醫和皇后娘娘照看著,料想應無大礙?!?/br>
    華鑫嘆道:“可惜我有重孝在身,沒法子去探望她,等過了七日父親出殯,我再去看她吧?!?/br>
    鐘玉問道:“聽說謝國公只讓你們守孝九個月,便可出孝,這是真的?”

    華鑫點頭道:“父親怕耽誤大哥哥婚事和公事,當初提早叫了族中有威望的人,和幾個素來和謝家交好的長輩,立下了遺愿,連帶著我也只用守孝九個月,而不是二十七個月的全孝?!?/br>
    謝老爹待謝懷源真是極好,見兒子那么大了還未娶親,更怕耽誤他正事,便立刻叫了人來立正,以免耽擱謝懷源,連帶著華鑫也沾了光。

    鐘玉見到華鑫表情有些擔憂,腦海里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來,慢慢地把當今局勢都跟華鑫說了一遍,然后補充道:“如今皇上心思琢磨不透,咱們都還舉棋不定。不過大皇子素來和你我二家不太融洽,若是他得勢,那可就…”

    華鑫倒是很快抓住中心:“皇上雖屬意大皇子,但若是在這個關節上大皇子出了什么事端,皇上只怕要對大皇子的印象大打折扣了?!?/br>
    鐘玉贊許地看了華鑫一眼,忽然別有意味地道:“我聽說,鄭司空和魏太傅是至交好友啊?!?/br>
    華鑫眼睛一亮,隨即又掩去了。

    鐘玉微微一笑,心道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暢,一點就通,這世上美麗的女子不少,但生的貌美又見事明白的女子卻是不多,想到九個月后,心里不免又動了動,不過面上分毫不露,沖她回了個禮,轉身離去了。

    華鑫也返回靈堂,這時謝懷源已經在一側的偏廳命人擺上了飯,他一身白色孝服,舉手投足帶著許多出塵飄逸,更顯得人如玉雕,華鑫見他連日來的悵然似有所消逝,便給他夾了筷子菜,絮絮安慰道:“逝者已逝,節哀順變吧。我雖見謝國公的時日不長,但也知道,他待你確實極好,你看看謝懷流和郁喜,他可曾如此關照,他…”她還未說完,便被謝懷源抱進懷里。

    這個擁抱不帶任何旖念,卻有著說不出的溫柔情愫,華鑫貼在他的胸口,幾乎能聽到他復雜的心緒,便伸手環住他的腰,把下巴扣在他的肩膀上。

    謝懷源聲音低沉清冽,是與往日不同的輕緩:“那時候我還小,青陽還沒有死,我娘那時已被貶為妾室,日日吃不好穿不好,我好歹占著長子的名分,過得比她稍好些,所以便時不時偷偷地去看她,給她送些東西過去。我還記得,那日是隆冬臘月,青陽燒了滿滿一盆子guntang的熱水要往我娘頭上澆,我一時情急便沖了進去,青陽便命人把一盆熱水全澆到我身上,再把我丟到屋外凍著,那時…其實父親也在府里,只不過他一直沒有露面,只是到了晚上才給我送來治燙傷的膏子和驅寒的藥,還是瞞著青陽送的…我那時便知道了,這世上,除了自己,誰也靠不住?!?/br>
    話語既無憤懣不甘,也無怨恨恚怒,有的只是往事如煙的淡然。華鑫眼底酸澀,想起自己當初處處腹誹他性子狠辣涼薄,如今想到那些怨言,都只覺得一陣心酸。她忍住哽咽道:“你以后必然會越來越好的?!?/br>
    謝懷源忽然笑笑,只不過那笑意未達眼底便散去了:“后來青陽懷孕,我便故意買通了人告訴她父親納了外室,還生下一子的事,她聽了果然大怒,不顧自己有孕在身,跑去會稽大鬧了一場,回來后血崩而死,還有郁喜和老二,你也見了,兩人的性子如同爛泥扶不上墻,也是我提點府里府外的人,見到他們都恭敬些,逢迎些,鎬京里但凡出了什么新鮮玩意,都必須讓老二知曉,所以兩人一個無法無天,任性妄為,一個無德無行,只知沉迷女色?!?/br>
    他慢慢地道:“我都是這么一個人來去,機關算盡,不擇手段。直到有了你,心里有了記掛的人,才不至于全然殺戮無常。父親死的時候我心中雖澀然,卻不覺得多么悲痛欲絕,心里想著還好有你,還好我不是一個人…”

    華鑫柔聲道:“是啊,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的?!?/br>
    他又把華鑫摟緊了些,原本如沉淵一般的眼底像是忽的蒙上一層輕柔云翳,神情清凈溫柔:“只要是我想要的東西,我所要達到的事,便是犧牲再多的人,我也不會有分毫動搖,我視人命為草芥,心狠手辣,動輒草菅人命,卻從不相信報應,也不怕報應,如今我只擔憂你…”他眼底的冷清散去,只剩下最純粹的溫柔道:“若是有報應,就讓它全應在我身上吧,千萬不要傷你分毫?!?/br>
    華鑫聽著他的字字真心,忍著眼底的酸澀和感動,努力笑道:“我以為你還敢與天公試比高呢?如今也膽怯了起來?”

    謝懷源道:“膽怯談不上,人有了牽掛,自然會小心一點?!彼p輕吻了吻華鑫的長眉:“我做的事從不后悔,不管是過去還是以后,有報應,我一人受著?!彼痤^,看著窗外掠過的燕子一眼:“那十多年的因果循環,也差不多該了了?!?/br>
    ☆、56|7.17

    吊唁的最后一天,因著謝必謙明日就要出殯,所以這日的人來得格外的多,華鑫忙了個四腳朝天,四處忙著招待賓客,規制下人,又要維護靈堂,謝懷源則負責招待相熟的男客,看著比她清閑很多,華鑫仔細想了想,覺得頗有幾分男主外女主內的意思。

    前來吊唁的白家夫人正拉著她的手不斷絮絮,說的都是一些節哀順變,莫要太傷心的話,華鑫嘴里應付著,心里卻并不如何難過,像謝必謙這種人,既護不住發妻,又護不住幼子,一邊說著情深意重,一邊行事又縮手縮腳,讓人著實敬重不起來。

    白家夫人見她一直不說話,還以為她是太過難過所致,忙放柔了聲音勸慰了她還一時,又讓白茹陪她說說話,華鑫福身謝過,又仔細叮囑了幾個管事娘子,拉著白茹去靈堂外透氣。

    白茹在一旁看得嘖嘖稱奇:“哈,我還當你原來就會吃吃玩玩呢,沒想到現在也開始規制下人,打點家事了,恩,看來是能準備嫁人了。不知定了哪位貴公子???”

    華鑫隨口道:“是啊是啊,我準備學成了嫁給我大哥哥?!?/br>
    白茹啐她一口,忽然又感嘆道:“你大哥哥確實沒得挑,只可惜你肯定是不行了,不知道以后便宜了那家小姐?”

    華鑫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毛。

    白茹忽然壓低聲音問道:“我聽說…你爹爹臨死前有意將你二哥哥和郁喜貶為庶出,這可是真的?”

    華鑫眉頭一皺,反問道:“你從哪里知道的?”

    白茹訝然道:“這幾日京中都傳開了,你還不知道?”

    華鑫略微想了想就明白了,以謝懷源斬草除根的手段,這估計只是個開始,她向來不愛家丑外揚,因此只是道:“父親極怒時隱約說過此事,不過我也不很清楚,想來應該是對大哥哥叮囑過吧,郁喜和二哥近來確實是…哎!”

    白茹不屑道:“隨說兩人占了個嫡出的名分,但稍微知道點內情的人哪里會把他們當正經的嫡出子女來看?”她想了想,又冷哼道:“那事剛出時,你那妹子和嫡母著實消停了一陣,可最近見你二哥哥升了大司馬一職,又帶兵出戰,最近又上躥下跳地鬧騰?!?/br>
    最近華鑫和曹氏她們母女幾乎是不相往來,再加上她最近一直在前面幫忙,所以對此還真是一無所知,她皺眉嫌惡道:“她們又做什么了?”

    她真是煩透了曹氏的各種手段,她一心一意地謀奪丞國公的位置,可是這有什么用?她曹氏之所以能在外面被人尊稱一聲夫人,沒人詬病她外室的身份,不是因為她是謝家的當家夫人,而是因為她占了謝懷源繼母的名頭!還有郁喜和謝懷流能在外面肆意招搖,耀武揚威,不是因為他們姓謝,而是因為他們每一個都跟謝懷源都有親眷關系!

    離了丞國公這個牌子的謝懷源仍舊是謝懷源,可離了謝懷源的丞國公又算得了什么呢?

    白茹撇嘴道:“四處哭訴你大哥哥篡改你爹爹的遺愿,說你爹不可能那般偏心,還說郁喜的事與你二人脫不了干系,就差沒指著鼻子罵你們欺辱繼母弱弟,謀奪爵位了?!?/br>
    華鑫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忽然不遠處的靈堂一陣喧鬧,兩人對視一眼,快步向靈堂走去。

    她一走進去,看到那個場景,險些沒把鼻子氣歪了,郁喜帶著幾個丫鬟婆子,還有曹氏身邊的碧姨,一邊哭鬧一邊往靈堂里闖,淚流滿面地道:“爹爹,你看大哥哥大jiejie好狠的心啊,您去了也不讓我看您一眼,可若是不能為您守孝,我真是枉為人女,那還算人嗎?”四周站的不少賓客都面面相覷。

    華鑫聽著這指桑罵槐的一通,心里氣得翻了個白眼,要是真心想守靈,怎么不見前幾天到,專挑人最多的一天來鬧事?

    她這次是動了真火了,寒著臉道:“快把郁喜帶下去!”幾個原本有些躊躇,不敢過分推搡的丫鬟婆子立刻挽袖子準備上,郁喜立刻尖聲道:“不要碰我!”

    她一下子跪下,拔下頭上的簪子抵著自己的喉嚨哭道:“我知道我前些日子做了讓爹爹生氣的事,可我也不是誠心的啊,難道爹爹去了,我這個做女兒的連扶靈守孝的資格都沒有嗎?!”然后又跪下連連磕頭道:“大jiejie,就當我求求您了,您讓我在爹爹跟前面前盡孝吧。不然…不然我便不活了!”說著就連連磕頭。

    華鑫“……”擦!她沒料到郁喜突然來這么一手,竟還演起了溫情戲??蛇@扶靈守孝是有講究的,自然該嫡出的來,哪有庶出的也來的道理?郁喜如今的身份不尷不尬,所以才來了這么一手為自己正名,她估摸是郁喜見謝懷流如今有了本事,想著她和謝懷源不敢動她,這才奮力一搏。

    華鑫頓時有些頭大,她倒是不怕謝懷流,卻怕郁喜再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丟人,正琢磨著怎么開口,就聽見身后清冷的聲音傳來:“那你就動手吧?!?/br>
    謝懷源緩緩走出,就站在華鑫身側,冷冷地看著跪在底下的郁喜:“你犯下那等大錯,本來就無顏面活在世上,正好一死,還我謝家一個干凈名聲?!?/br>
    此言一出,郁喜傻眼了,手指顫顫地握著簪子,幾乎要掉下來,旁邊幾個賓客面露鄙夷,既然沒膽子死,怎么就有膽子拿死威脅人?

    謝懷源淡淡道:“把二小姐關到她自己院子里,無事不得出來,還有…”他看了瑟縮在一旁的碧姨一眼:“還有這個,打斷雙腿,扔出謝府?!?/br>
    華鑫打圓場道:“二meimei今日身子不適,要不先回去吧?”她看了愣在一旁的幾個仆婦一眼,那幾人立刻會意,連忙連拖帶拽地把已經傻了的郁喜帶了出去。

    華鑫向眾人道了個歉,宣布繼續送靈。

    自從謝必謙死后,她一直忙亂了許久,等到真出殯那天反倒清閑下來,謝家祖墳在會稽,在鎬京的只是暫時另修的地方,但不管是老家的祖墳還是京里新修的,她反正是沒資格去就是了。

    她一回到院子里,就遣開眾人,把自己房間里的銅箱拿出來,又取出一把小鎖打開箱子,箱子空空蕩蕩,只有正中放著厚厚一摞紙,那是前幾日鐘玉交給她的,她想了想,把它塞進書包的最底層,預備著明日上學時用。

    ……

    華鑫心里有事,所以第二日起的格外早,早早地就進了宮,探望了臥病在床的昭寧,她身體底子好,不似尋常貴女嬌氣,所有受的皮外傷早早就好了,只是皇后娘娘怕她傷口開裂,嚴令不讓她下床,讓她好生養著。

    華鑫仔細看了看她的傷,除了腿上的一處擦傷,就屬肩膀上的抓傷最嚴重,她擔憂道:“這不會中毒吧?”其實她想說的是,古代又沒有疫苗,萬一得狂犬病了怎么辦?

    昭寧擺擺手道:“不過是咬傷,又不是有人下毒,哪里會中毒?你和那幾個太醫倒是一個口氣,整日的逼著我喝藥?!?/br>
    華鑫道:“你就老老實實地喝吧,回頭留疤了多難看?!彼烙脤こ7ㄗ觿癫涣苏褜?,便道:“你也是因禍得福,若是你這幾日不在床上歇息,不是還要去上課?”

    昭寧一聽是這個道理,立刻就開心起來,拉著她說了好一會子話,這才依依不舍地放她離去。

    華鑫今日特地來早了許多,隔著書包捏了捏那沓子厚厚地紙,想到今日籌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慢慢走進學苑。

    學苑里除了魏太傅空無一人,魏太傅一早就到了,見她來得也這般早,有些訝異地道:“你們這班懶學生,平日里都是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的,你今日怎么來得這般早?”

    這話把華鑫氣了個仰倒,魏太傅這人還有一個毛病,說話專揀難聽的說,人不愛聽什么他偏說什么,她咳了一聲,抬起頭走到魏太傅面前,躬身行禮道:“太傅,學生今日前來,實在是有一惑想要求教太傅?!?/br>
    魏太傅問道:“你且說來聽聽?!?/br>
    華鑫故意作出滿面猶豫,吞吞吐吐地道:“人常言,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孟子也云‘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扇羰悄奈换视H國戚犯了法,是否真的該與庶民同罪?”

    魏太傅白眉一皺道:“犯了何罪?”

    華鑫從鐘玉給的那一沓厚厚的罪狀中,挑出了一條這些士大夫最不能容忍的一條,沉聲道:“僭越?!鳖D了頓,她補充道:“照說天子才贏用九九八十一排編鐘,觀八十一人的祭佾舞,皇子公侯一級只能依次遞減為八八六十四,可這位…”

    魏太傅生性古板,視禮法高于生命,一聽這話,頓時勃然作色道:“是可忍孰不可忍!這簡直是目無法紀,無法無天!莫非是想篡權?!將天子皇家至于何地!”他罵了一會兒,然后問道:“你說的這人是誰?”

    華鑫沒想到他這么大反應,做出一副沒出息不敢說的樣子,捏著衣角吞吞吐吐。

    魏太傅道:“你不必害怕,這本就不是小女孩兒家該管的事,你只管告訴我,我來行這個公道,不會牽連到你?!?/br>
    華鑫要的就是這句話,低聲道:“是大皇子?!?/br>
    魏太傅拈著幾根胡須,忽然怒容一斂,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了華鑫一眼,他雖然耿直,卻也不傻,上下打量了華鑫幾下,板起臉厲聲道:“謝家小兒,你這般狀告天潢貴胄,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57|7.18

    魏太傅雖然個性耿直,但畢竟在官場了摸爬滾打了許多年,內里還是頗為精明的,眼光毒辣,他看華鑫言辭有些閃爍,便立刻厲聲喝問。

    華鑫心里一緊,咬了咬牙,立刻拿出了準備好的第二套說辭,沉默了片刻,才一臉義憤填膺道:“老師果然英明,我如此這般,是因為無意見過一戶人家的數畝良田被大皇子所占,其狀凄慘可憐,后來我稍稍打聽一二,大皇子的府上的惡奴們仗著大皇子的勢欺男霸女,橫行霸道,京里的百姓敢怒不敢言,我雖年小,卻也知道何為善惡,雖畏懼大皇子權勢,曾有怯懦退卻之心,但想到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又不敢不言,所以才出此下策,請老師責罰?!闭f著就作勢要跪下。

    魏太傅臉色大為動容,連忙伸手想扶起她,后來想到男女大防,又縮回手,一臉感動欣慰道:“你何錯之有?快快起來?!彼臼菗娜A鑫這是權貴侯爵之間對儲位的爭奪使出的伎倆,想把他當刀使,所以才忽然變臉喝問,一般人若是做賊心虛,被猛人一問,必然會露出馬腳,沒想到華鑫早就背好了b計劃,老頭子沒想過一個小姑娘有恁多心眼,立時就中了招。

    他一臉贊嘆道:“多少原本清正之人,一進官場就失了本心,變得圓滑刁鉆,你一個小女娃娃能有這般古道熱腸,敢言人所不能言,著實讓人贊嘆,為師沒有白教你?!彼肓讼氲溃骸爸皇且院蟛槐赜眠@種伎倆,不論大罪小罪,只要是犯罪,必然要受懲處,你只管告訴我便是?!?/br>
    華鑫聽到前面還有些忐忑,到后面就喜得連連鞠躬,魏太傅如今看她頗為順眼,溫言道:“你先回去吧?!彼胫袢盏恼n是上不成了,免得他看見大皇子,氣得忍不住喝罵,他想著想著,抬手招來一個捧書的侍從,讓他四處通知今日的課不上,又一甩袍袖,直奔有司衙門去也。

    鐘玉早就把衙門上下打點妥當,再說大皇子本就不是什么遵紀守法的良善之輩,衙門的人再把話說得添油加醋一番,十分說成二十分,魏太傅直氣得胡子亂抖,立刻上書一封,又生怕皇上看不到,便把那封奏疏擱在袖子里,仗著自己兩任帝師的身份,直奔皇宮而去。

    華鑫見他一走,便知事情成了大半,心里不由得一松,站在學苑里連連拍胸口暗道好險。她剛算計完人,有些心虛,怕跟大皇子遇到,又想著下午女學還有課,所以把東西隨意地收拾了一下,連忙走了。

    由于她去得早,所以到女學時還未有旁人,只有一個嬤嬤在指揮著小丫鬟們做灑掃,這嬤嬤生的一張尖臉,眉梢細長,看著比季嬤嬤多了幾分姿色,華鑫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那嬤嬤見華鑫看她,撫了撫身上的鐵灰色綢緞,矜持一笑道:“奴婢是舒靜軒的李嬤嬤,季嬤嬤今日不舒服,特地讓老奴來代班?!?/br>
    華鑫微微行了個禮,心里卻有些嫌惡。要說李嬤嬤這人人品著實低劣,她本是原來先帝一個得寵妃嬪的宮女,后來那妃嬪失勢,她立刻就轉了風向,投到另一個得寵的妃嬪那里,幫著買了自己的主子,等到這個不得寵了,她又開始緊抱當時皇后娘娘的大腿,幫著作踐羞辱自己的舊主,朝秦暮楚,拍馬逢迎,拜高踩低,其人品著實可鄙。

    記得當時昭寧跟自己聊宮中八卦的時候,提到這個人,華鑫當時還在納悶這種人怎么能爬的那么高,現在想來,其實這等人才是最能適應宮中環境之輩。

    華鑫心里不喜她,因此給她行了一禮之后便坐在窗口吹涼風,李嬤嬤看她一眼,心中冷笑,她知道進來謝府最得意的不是號稱戰神的謝懷源,是跟華鑫有齟齬的二少爺一脈,皇上近來對謝懷源頗為猜忌,連帶著對華鑫也有些不滿,她看華鑫這般作為,暗罵她失了勢還擺架子,便想找著法子整治她一番。

    她這等人拜高踩低慣了,干這種事時腦子轉的極快,眼睛一轉,看到一個小丫鬟,便上前拎住她的耳朵罵道:“作死的下人,干活這般不利索,莫不是想偷懶?!”她又看了一眼華鑫,指桑罵槐地道:“別以為你原來是皇后娘娘宮里的,現在就可以肆意妄為了,離了貴人啊,你什么也不是,現在還不把眼睛放亮點,待人客客氣氣的,賤命一條,還以為你真是金枝玉葉???!”

    華鑫本來還沒覺著什么,但聽到后來她越說越意有所指,忍不住皺了皺眉毛,等到她說到‘別以為你有個同胞的姐妹在皇上身邊當差你就可以胡亂偷懶,當差的是什么,一條狗而已‘這句話時,終于忍不住恚怒,站起身冷冷地看著她。

    李嬤嬤被她冰寒的表情嚇了一跳,隨即更涌起一股莫名的羞惱來,揚著眉毛道:“謝家姑娘該好好學學些規矩禮儀了,有這么看著自己師傅的嗎?”

    華鑫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道:“為人師表者,更應該樹立榜樣,謹言慎行,力求以身作則,嬤嬤倒好,滿口的污言穢語,說東道西,與那市井的婦人有何區別?!”

    李嬤嬤怒聲道:“是你是教養嬤嬤還是我是?!”

    華鑫道:“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這話反著來想。認人為師,是因為他必然品行清正,才配為師,而不是她多吃了幾年飯,占了個師傅的名頭,嬤嬤想教我什么,學那潑婦罵街的做派,還是四處打人罵狗,諂媚逢迎,欺上媚下?!”

    此時已經來了幾個女學的學生,正好奇地竊竊私語,是不是還指點李嬤嬤幾下,顯然對她的人品也有些了解,李嬤嬤見華鑫說的擲地有聲,心中有些膽怯,但看到幾個貴女指著她暗暗發笑,她心里的火騰就冒了出來,高聲道:“老奴身份雖低賤,但到底也是上面指派的人,謝家小姐既然如此不恭不敬,就算不為著老奴自己的顏面,為著上面的人,老奴也不得不罰了!”說著就揚聲道:“來人啊,把戒尺拿上來!”

    華鑫原來聽說過季嬤嬤有柄戒尺,不過季嬤嬤向來信奉以德服人,這把戒尺至今還未有動用的機會,沒想到今日在她身上開了葷了。不過她犯了驢,心里憋著一股氣,挽著袖子就把手露了出來。

    李嬤嬤清楚戒尺,本來是想聽她哭喊告饒,想著小女孩嚇唬嚇唬也軟了,自己還能撈回面子,讓丞國公和青陽公主的女兒求饒,傳出去人人都會道她李嬤嬤好手段,可她見華鑫一臉硬氣,更有些下不來臺,心中一怒,高聲道:“給我打!”

    那竹尺又長又韌,在空中揮舞時能發出‘刷刷’地破空聲,打在人手上卻是沉悶地響聲,打的人尖銳的生疼,幾個貴女都低呼起來,有幾個忍不住向李嬤嬤求起了情,此時已經打了十多下,華鑫的手心一片腫脹,李嬤嬤看她還是一臉硬氣,心里有些害怕,生怕真把她打出什么事來,連忙就著這個臺階下了,揮手叫停。

    她本還想喝罵幾句找回面子,但又怕華鑫繼續硬著,讓她更拉不下面子,只好不發一語,揮手讓人把華鑫先帶下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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