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父皇一臉凝重,說:“北齊末主高緯在位時不得人心,更何況他身死之后,再說北周皇室不是早已清洗了嗎?!?/br> 二皇兄找到說話的機會:“怎么可能全部清除,大皇姐的幼女還是……” 父皇伸手示意二皇兄禁言,看向我笑著對我說:“阿五,父皇與你皇兄還有要事要談,你先下去靜養吧。好好把身子養好,別讓父皇擔心?!?/br> “是父皇?!蔽倚卸Y后,看了一眼還坐著不動的母后,告退出門,行走一段時間才想起二皇兄未說完的話。 大皇姐的幼女正是北周宣帝的親生女兒,是真正的北周皇室直系!父皇他們會不會……不,不會的!可是,我越想越是害怕…… 作者有話要說: 看看,在古代男人要證明清白還真是容易啊,不過前提是那些武俠小說和電視劇里的童子功是不是真的! “漢法云:犯jian必殺!”的白話版:漢朝的法律說:犯tongjian罪的一定要殺頭! 突然很想弄一句文言文,所以寫了,抱歉。 北周彎刀和皇室標記都是杜撰,無史可查。 ☆、第020章 北周皇室女 我害怕地往回跑,這一跑加劇之前落馬受到的內傷。我不得不停下,彎腰扶著過廊的紅漆大柱,胃腑翻江倒海,讓我作嘔欲吐。 陪同我的宮人急得不行,欲宣太醫。我制止宮人的行為,讓宮人背著我火速趕往之前的別宮。待我回到此處時,天色開始暗沉,下起淅淅瀝瀝的秋雨。父皇母后已經離去,二皇兄和大皇兄也不在。 我詢問看守此處的宮人,這宮人說父皇母后回寢宮準備沐浴更衣,大皇兄回了東宮,二皇兄去了大皇姐所在的弘圣宮! 我這一聽,聯想種種,被嚇得不行,忙命令宮人背著我前往弘圣宮。我雖未成年體重較輕,但宮人跑了一段還是氣喘吁吁。 在經過一處宮中別院的時候,我看到被鞭打得氣息奄奄垂著頭,發梢凌亂的四皇姐。她被兩名宮人拖著離宮,后背的衣衫已近破碎,鮮血沿著鞭痕從衣衫冒出。 若是平常,我會感慨惡有惡報,但現在我沒心思管她死活,在她背叛我的那一刻,就注定我與她不可能再友好下去。 連換了三名宮人背我,才趕到弘圣宮不遠處。 焦急的我遠遠地看到父皇的幾名親衛在二皇兄的命令下,拉扯著、圍堵著大皇姐的幼女宇文娥英,阻止目中含淚半伏在地的大皇姐向幼女伸出營救的雙手。 那些伺候大皇姐的宮人全部被打暈在地。 宇文娥英比我年幼,自父皇登基后便一直居住在弘圣宮的后院,被大皇姐藏得緊緊的,從不讓她踏出過前院的小型佛堂,更別說走出弘圣宮。 小小的宇文娥英不斷地哭泣,哭聲響徹弘圣宮天邊最后一抹殘陽。她在哭泣中帶著孤鷹的悲涼,無助地叫喊著:“母后,母后救我,救我……”她的單手被擒,另一只手不斷地伸向大皇姐,接著這只手也被親衛抓住。她在無力中掙扎,在蒼白中絕望…… 二皇兄站在一旁,背對著伏在宮人背上不斷趕過去的我。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地轉來:“大皇姐,聽聽你的女兒在叫你什么。她叫你‘母后’!現已不是北周的天下,是我大隋的天下。你必須讓她改口,改姓楊氏,而你則需接受父皇的公主封號。否則,別怪我把她當成北周直系皇室當場擊殺!” 大皇姐估計是在佛像下的蒲葉墊上跪得太久,她幾次欲站起,都再次半伏在地。她抬起頭,目光帶著一絲對父皇的怨憤,看向二皇兄,說:“你帶著父皇的親衛前來,是父皇的意思,還是你私下的行為?!?/br> “這宮中的親衛,除了父皇和太子誰還能命令,自然是父皇的意思。大皇姐,我勸你別再執拗了,服軟吧。我不想為難你!”二皇兄說到后面,變軟的語氣中帶著無奈的懇求,原來他剛才故意佯裝強硬無情。 “父皇竟要逼迫我至此!”本是半伏在地的大皇姐雙腳跪地,仰頭問天,用盡全身力氣說出這一句嘶吼的話。 天空閃過一道沉悶的蛇形雷電,帶著由淅瀝變得密集的雨滴威壓而下! 大皇姐這一跪,正好是二皇兄的方向。二皇兄為此微微挪步,語氣再次變得生硬,說:“既然大皇姐還是沒法想通,那么你的幼女得幽禁起來,帶走!” “不!別帶走娥英!”大皇姐連滾帶爬撲向拉著宇文娥英向我這個方向走來的親衛。 宇文娥英被親衛拉著,掙脫不了哭得更是凄厲,好似與大皇姐永別一般:“母后,母后……” “閉嘴!不許叫我皇姐為‘母后’!”二皇兄怒斥宇文娥英,而后看到趕來此處的我,一臉的詫異:“阿五,你怎么來了?!” 弘圣宮本是北周皇后的寢宮,較高的地勢象征著皇后在后宮里至高的地位,若要走到其前院前,必須走上一道石砌的階梯。 宮人把我背上階梯,放我下來后,喘著氣緊緊地跟在我身后。 “你們放開她!”我命令拖著宇文娥英走近階梯向我而來的親衛。他們見我是父皇最疼愛的公主,幾人被我用盡全力推了幾下后,猶豫了片刻,放開了宇文娥英。 我去拉宇文娥英本是想護住她的,不料她見我面生怕我是壞人,又見親衛放了她,居然用力地推開我轉身向大皇姐跑去。 若是平時,一個小孩推我倒不是什么大事,可現在地面因秋雨濕滑,本就身受內傷精力耗盡的我離階梯又近,被她這重重一推,盡管是小孩子的力氣,也足夠令我跌倒在地順而向石梯滾落下去! “公主!” “阿五!” 我的耳邊傳來宮人驚恐的尖叫聲,還有二皇兄和大皇姐擔憂的叫喊聲,及宇文娥英因被大皇姐怒斥她推開我的痛哭聲。天上的驚雷也襲擊我的耳膜。雜亂的聲音完全無法分擔我身上的巨痛,我滾落在石梯下面止住了身子后,忍不住吐出了一口淤血,兩眼一翻差點暈了過去。 可我不后悔我為此事付出的代價,若不是因我被人刺殺向父皇說出心中的疑點,讓父皇注意到北周皇室還有一個宇文娥英存在,怕是不會讓二皇兄前來逼迫大皇姐。畢竟大皇姐不接受公主封號,且讓宇文娥英住在宮內,多多少少對我大隋的氣運有所影響。父皇也只是希望在嚴峻的國情下,大隋能多一些氣運。 我聽到跑近我跟前的宮人,驚恐地大叫:“公主吐血了!” “閉嘴!還不去請太醫!”二皇兄疾跑過來輕輕地抱起我,語氣里盡是哽咽和害怕:“阿五,阿五。沒事的,別怕,別怕!太醫馬上就來了?!彼S即快速地命令親衛,讓他們去通知父皇和母后。 “怎么會這樣?阿五怎么會因娥英輕輕一推滾落下來?!”大皇姐不顧坐在石梯上還在哭泣的宇文娥英,跑下石梯后全身乏力,喘著氣問二皇兄。 “阿五之前被人刺殺已受內傷,卻不顧自身的安危為你前來,不要說被你幼女這么一推,這秋雨地滑隨便行走都有可能跌到在地!” 秋雨早已打濕了我們的衣裳。大皇姐濕漉的發梢緊緊地貼著她的臉頰,讓她看起來瘦弱了幾分。她看著因虛弱而說不出話的我,語氣中帶著驚慌失措:“那怎么辦?讓阿五進我宮里等太醫來吧?!?/br> “不用!”二皇兄生硬的語氣里帶著憤怒:“這宮是你的弘圣宮,不是我大隋的。我大隋新都在建,不久便會搬離。你繼續死守在這里吧。若不是突厥壓境,母后想增加大隋的氣運,也不會讓父皇命我前來做這個惡人,更不會因此害了阿五!” “原來是母后的意思!” 二皇兄把我抱起,走向別處宮院,帶著冷意,邊走邊說:“你如此不識大體,讓我不想再叫你大皇姐?!?/br> “難道我堅持婦德也有錯嗎?古賢之人不是一直再教導我們女子要遵守婦德嗎?!”大皇姐在二皇兄身后大聲地為自己辯駁。 我的頭靠在二皇兄的肩上,身子被二皇兄抱著,看到大皇姐在秋雨里被淋得全身濕透,衣物緊緊地貼著她,在驚雷下倔強地站立不到幾個呼吸,她再次無力地伏跪在地。宇文娥英的哭聲從石梯上傳來,她見大皇姐一直沒去理會她,跑下石梯,抱著大皇姐一個勁地哭。 抱著我的二皇兄看不到這令人心酸的一幕,淡然地說:“自古百善孝為先。若無父皇母后,又那能有你今日在此不識大體地堅守婦德。你最好向佛主祈求,希望阿五沒事。若阿五有事,今日暫且放過的宇文娥英,他日定斬殺刀下?!?/br> 二皇兄話語一落,又是一聲驚雷閃過弘圣宮的天空,虛弱的我終于暈了過去。 …… …… 待我醒來,天色全然黑暗,屋內彌漫著nongnong的藥香,床沿外的燭燈明亮,讓我清晰地看到坐在一旁的父皇母后,還有站在一旁的大皇兄和二皇兄。 “阿五,醒了?!备富蚀认榈負崦野敫傻男惆l。 “父皇,母后。太醫說我如何了?”我聽到宮門外的大雨聲,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察覺到秋雨的涼意,不知為何,想起了阿述,不知道他出了宮門后,會不會因為覺得愧對王誼而去王家道歉。若他前去會不會被拒之門外,而這大雨天里他會不會……我越發地擔心他,因此想要離宮。 母后拍拍我的小手,溫柔地說:“沒事。你父皇讓御醫看過了。御醫說你把這一口郁結在胸間的血,吐出來反倒不是壞事。那些去尋你尋錯方向的仆人,剛才聽阿摐說他已經帶人尋到,仆人也已經回到王家。這往后你就在宮里好好調養一段時間,不許到處亂跑,要忌口,不能吃生冷的瓜果,也不能吃辛辣油膩的菜肴……” 父皇居然讓專門為他看診的御醫為我療傷,而不是宮中普通的太醫,還和母后守候我多時。我感到了nongnong的父愛和母愛,心中在想之前阻撓父皇的計劃是不是錯了,可我真的不忍看到備受煎熬的大皇姐還要繼續遭罪。畢竟我與大皇姐之間的感情,豈是這一兩年才接觸的四皇姐可比的。 我愛我的父皇、母后,亦愛我的大皇姐。為什么我突然間覺得皇權在讓親情悄然地發生了變化,而我就是夾在這中間左右為難的那個人……我的四個哥哥、一個弟弟、四個jiejie皆為母后所生,沒有嫡庶之爭。也許,是我想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從楊麗華嫁給宇文贇為太子妃的時間推算,她的女兒宇文娥英肯定比楊阿五要小。 這一章男主沒出現,這畢竟是歷史言情小說,不是架空文,女主的人生不僅僅只有愛情,還有其他,所以我必須寫。不喜歡的,可以跳看。 ☆、第021章 給阿五磕頭 待母后交待完各項要注意的事宜,我才小聲地說:“大皇姐她……父皇,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忍心大皇姐她……” “是父皇心太急了。你大皇姐沒事,你莫再擔心她。你要好好養身體。好了,一會喝了藥,就安心地睡下。我和你母后也累了一天了?!备富薁科鹉负蟮氖?,起身欲走。 “知道了父皇。阿五之前任性了,會好好休息的。辛苦您和母后了??伞龝蚁牖赝跫??!蔽規е鴳┣罂聪蚋富?。 我讓母后cao碎了心,她不應許:“這么晚了,你還回王家干嘛?好好在宮里呆上幾天,待傷好了大半再回去。不然我和你父皇都不放心?!?/br> 窗外閃過的驚雷讓我更是擔心阿述:“母后,你聽我說。明日奉孝出門,我這做媳婦的,就算與他鬧僵,可也得在外人面前做做樣子,不然都城里有人胡亂猜測,傳出什么風言風語,若因此事被突厥在京的細作利用,挑撥各種關系,對我大隋目前緊張的局勢會有所不利?!?/br> 我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停下后氣喘吁吁。我緊張地看著母后,又看向父皇。父皇肯因我受傷而放棄逼迫大皇姐的計劃,定會考慮我說的一番話。 “難得吾兒如此地深明大義!”父皇又是心疼我,又是覺得我說得有理,看了一眼母后,見母后微微點頭才同意我離去,讓二皇兄帶上一些宮人親自送我回王家,且命令一名太醫陪同在王家別院住下,若我有其他情況,太醫可隨時看診。 我躺在寬大的皇室馬車里,問坐在一旁沉默不語地二皇兄:“父皇為何事事都遵循母后的意思?” 二皇兄看著搖晃的馬車外下起的大雨,說:“因為當初若不是母后極力支持還在猶豫不決的父皇,父皇現在怕還是北周的丞相。父皇一直不敢妄想禪讓,母后說形勢逼人,男兒應力爭上游,不應畏懼不前??梢哉f這大隋一半的天下,是母后的功勞。當然,還有阿五的,若不是你自愿嫁入王家,父皇也不可能這般順利地登基為帝。反倒是我們這些作為兒子的出力較少……” 我聞后在想,父皇如此疼我,我是不是也能像母后那般影響父皇,那么我心中的夢想是不是也可以因此實現??晌译S即又想,在這深宮皇權的影響下,我會不會因權欲而迷失了眼睛,忘卻了最初的初衷。我的夢想算不算是一種野心呢? 我只是想通過唯才是用,有一天女子也可以向天下人證明自己的才能,而不是龜縮在房里只為了生兒育女。 我不想讓這美好的期望變成一種貪婪權力的野心。這不是我想要的,可我該怎么做呢? 為了不讓自己在確認阿述是否在王家前入睡,我又問二皇兄:“大皇姐和四皇姐都在為夫守孝,都在孝期三年里,為何四皇姐得不到封號,大皇姐卻能?”我說完這話,開始喘氣,肺腑一陣難受。 二皇兄以為我受寒哆嗦,幫我攏了攏披在我身上的棉毯:“阿五,你少說些話。大皇姐身份豈是楊顏這賤人可比的。大皇姐身為北周的太后,且是父皇的長女。若她能接受封號,則說明她這個太后承認了隋朝,靜帝是真正地禪位于父皇……” “……雖然靜帝下旨禪讓,但還是有不少人在背后議論。且有她這個太后身份和宇文娥英存在,多多少少會影響我大隋的氣運。至于女子為夫守孝三年,那只不過是禮制。對于一個國家而已,是氣運重要還是女子守禮制重要。那個楊顏命中帶煞,又恰逢喪夫,父皇母后覺得晦氣得不行,怎會封號她為公主?!?/br> 二皇兄說完后,我陷入半睡半醒之間,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到了王家府邸。 二皇兄背著我下馬,一番動作讓我清醒了不少。馬車外的宮人撐著一把足夠五人遮雨用的大傘,為我們遮雨。前面還有兩名宮人打著一般大小的傘帶著燭燈籠在前面探路。 我順著燭燈籠外散的亮光往前看,果然看到我一直擔心的阿述。他就如我所料的那般,任憑秋風大雨折磨,跪在王家府邸前。他在這里跪有多久了?難道從我昏迷到回到這里,近兩個時辰,他就這么在雨中跪著? 看著他這副狼狽不堪的背影,我為他難過的同時,怨懟公爹王誼為何不肯讓他入府認錯,為何不原諒他勸他離去,還有許醫館的人呢,怎么不來尋他,阿休伯不是最疼他的嗎? 提著燭燈籠的兩名宮人,沒想到雨夜下的王家府邸前,會跪著一個少年,皆訝然地“啊”了一聲。 “阿述,你何苦這般折磨自己?!蔽姨撊醯穆曇艏词乖谶@雨夜下依舊顯得清晰可聞。 二皇兄背著我站在阿述身旁停下。兩名領燈的宮人見我們停下也不敢繼續向前,杵在一旁。 因打著大傘的宮人一直緊跟著我和二皇兄,傘足夠大,讓以為雨已停有些精神恍惚的阿述抬頭看天。他卻沒想,看到了在二皇兄后背不顧內傷努力探頭的我。 在微弱的光芒下,一臉漆黑的膚色掩飾他虛弱的臉色,他聲音甚至比我還要虛弱,帶著幾分干啞叫我:“阿五?!?/br> 我見他這副模樣難過得情緒有些激動,因而牽動了內傷,連帶著干咳說:“阿述,何必為…不值得的人付出,咳咳……你根本就沒有愧對王家……” 我還想勸阿述,不料二皇兄二話不說,一記手刀對著阿述的后腦勺用力坎去。 二皇兄看著暈倒在地的阿述,冷冰冰地說:“說這么多干什么,直接打暈讓人抬回許醫館了事?!?/br> 看著二皇兄命令宮人送走阿述,我不敢提意見。因為我發現在二皇兄面前表現出關心阿述的模樣,二皇兄會特別地生氣,而我關心別人,二皇兄卻不會如此,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二皇兄背著我,用力地把我所住的正院里屋大門踢開。我察覺出他很生氣,卻依舊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到睡臥上并幫我蓋好被子。 二皇兄讓人在屋內掌燈,看到王奉孝的臥榻上收拾得干干凈凈。王奉孝估計是到旁院住下了。 二皇兄對還未離去的宮人大聲說:“去把該死的駙馬給叫來,還有王誼,通通給我叫來!” 這些宮人是不能在外留宿的,因二皇兄是皇子的身份,不得不從。 早已等候我歸來的綠丫聽到動靜,打著傘,頂著一雙為我哭紅的眼睛,站在門外向二皇兄請安,想進來服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