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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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小室端起手中的步.槍后退了一步,神色混亂地看住升降梯上的槙島。靜了一秒后,他躁狂地咆哮一聲,抬起槍口對準了槙島! 黑暗之中,槙島的嘴角似是而非地翹起了。他迎著小室的目光俯下身,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掩住了小豆的眼睛。 血液撞擊耳膜、仿佛外界的聲音都聽不到了;小室的手指已經扣在扳機上,視線卻隨著槙島的動作落在了他身前的鶴留凜臉上。 少年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片刻后,他猛地放下槍口,發出一聲嘶啞的咆哮,朝著身前逼近的死體開始掃射! 小豆在眼前一片黑暗當中聽到了小室的吼叫聲和炸響的槍聲,牙關止不住格格打顫。 升降梯持續上行,耳邊的聲音亦逐漸遠去。 越過最后一層鋼架后,升降梯緩下速度,停在了銜接著通往地上走廊的豎井處。 小豆麻木地聽著耳邊傳來的冰冷提示。 【警告。攻略對象:小室孝,已死亡。目標丟失,數據已清零,線路永久關閉?!?/br> 槙島倏地松開捂住她雙眼和嘴的手;她睜開眼,面前是透入一線天光的走廊。 他停止推動輪椅,走到她身前,抬頭看向走廊的天窗。那一線光均勻地鋪灑在他身上,就像是一條緩緩而落的淡金色綬帶。靜立須臾,他偏頭看向走廊一側,似乎是在辨認方向。 ——槍聲就是在這時毫無預兆地響起的。 銳響驟然撕裂空氣,小豆一度混沌了的思緒猛然驚醒,以至于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時,隔了一會兒才明白了正發生的事—— 槙島在槍聲響起時猛地踉蹌了一下,身軀像受了重擊一樣不自然地朝旁邊斜了斜,緊接著小臂處的衣物就被滲出的血染紅了。 小豆下意識地朝著槍響的來處看去—— 走廊盡頭,一道人影舉槍快速步出轉角。 狹長眼眸銳芒閃爍,步履間就像一只蟄伏已久、突然發難的猛獸,在快速前行間沒有猶豫地再開出第二槍—— 第二聲槍響時,槙島已經反應極快地側身閃到了豎井另一邊的立柱后頭。 而小豆呼吸驟頓,看著舉槍疾步而來的黑發男人。 利落地扳下擊錘,狡嚙慎也第三次扣下了扳機。 [6:12。 當羔羊開啟第六個印的時候,發生了大地震,太陽變黑,月亮變得似血! 6:13。 天上的星辰墜落在地;天也隱退,有如卷起的書卷;一切山嶺和島嶼都移了本位!] [——若望默示錄·vol.5·羔羊開第六嬰地動山搖。] ☆、第100章 hotd·額上受印之人 看著舉槍疾步而來的黑發男人,小豆呼吸驟頓。 第三聲槍響時,他已經來到了走廊正中,越過剛才槙島所站的位置上那一線天光。柔和光帶自下而上撫過他鋒銳的眉宇,映出他眸中熠熠的兇芒。 以一種極為不真實的方式,狡嚙慎也就這樣出現在了這里。 在看清走廊上的狡嚙之后,槙島瞇起眼,慢慢站直身,勻速后退了兩步。 第三槍的槍聲連同回聲一并消逝,在時間凝滯似的短暫靜默里,槙島終于消化了眼前所見的情景,蒼白的臉上竟然綻出一個帶著些凜冽血氣的笑容—— 狡嚙沒有猶豫,第四次扣動了扳機。 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的畫面驟然快放,子彈在堅硬的立柱上濺射出一簇火花,而槙島也迅速退回了窗邊,回手砸開了窗戶!狡嚙立刻壓低槍口朝前疾跑,就在他跑到立柱側邊的同時,槙島也踩上了窗棱。 兩人之間的目光短暫地交匯了一瞬。 第五聲槍響! 子彈險險擦著跳出窗外的槙島的臉頰而過,熱風掠過衣領、在他頸間擦出一道血痕;他絲毫不受影響,沒有任何遲滯地翻下窗戶,踩著外檐躍進了下一層樓的窗口。 狡嚙緊綴著來到窗邊,卻并沒有跟著跳下去,而是驟然停了腳步。 小豆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的背影。 背光中,黑發男人賁起的肩線慢慢放松,垂手放下了槍。 五發容彈量的m500、日本警察標配的手槍,剛好打空五發子彈。 片刻后他轉過身,抬眼看向她。 目光相接,小豆下意識地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他已經大步朝她走了過來。 每一步迫近都讓心跳重了幾分。直到他在她面前停下、又半蹲下來平視去就她,她驀地胸口一松。 他還殘余著一點兇性的神情沉寂下來;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仍保持著奇妙且克制的冷靜,盡管看她的眼神仍有動容。 到他抬起手輕擱在她頭頂、綻起一絲苦笑時,她被這種預料之中的熟悉感給強烈地打動了一下—— “好久不見了?!彼p聲說。 小豆微微抬了些頭,頭頂狡嚙手掌傳來的溫度就又清晰了一些。剛剛看到他時一度混亂的思緒被奇異地抑止,慢慢倒生出像是溺水時抓到了浮木的虛無情緒。 神思一時放空,她看住他的眼神幾乎是一片混沌了。 良久,才堪堪能出聲。 “果然是你……” 狡嚙眉峰慢慢挑起些許。片刻后才說:“意外冷靜的回應啊?!?/br> 連消化對方話里的意思都費力,小豆又定定盯住他看了一會兒。 兩人之間安靜得呼吸可聞。 許久之后,她才略微抽離地回神,絮絮說:“……我之前認出你留給永的字條上的字跡了?!?/br> 似乎沒想到會被用這種方式認出來,狡嚙愣了愣,鼻間嘆息一聲?!爸熬拖牒湍憬宇^,但沒想到中間有些意外,到現在才見面。說來話長……這之后再慢慢告訴你?!?/br> 即便之前已經有了鋪墊,到了見到真人的時候仍然難有實感。小豆聽著狡嚙徐徐的語聲,安靜下來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狡嚙俯身把她扶靠在自己背上,轉身把她從輪椅上背了起來。 他背著她站起身后調整了一下姿勢;十分巧合地,他甫一朝出口轉身,恰好面向了他來時越過的那道天光。明亮的光線驟然覆上視網膜,小豆的眸光怔然定了格,不知道為什么腦中又突然浮現出地下空間里小室近乎絕望的表情,剛剛因為狡嚙的語聲而理清了一些的頭腦再一次渾噩起來。 在這種渾噩中,她聽到他說:“抱歉,我又來晚了?!?/br> ——“這里很快就會斷電,不可能再回到地下層去找你的朋友了?,F在離開這里,可以嗎?” 他的話音落下時,她神思短暫地停滯了剎那,隨即滿腦子的渾噩變成了下意識的求助—— 下一秒,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出了口。 “狡嚙慎也?” 他的腳步因為這個稱呼而頓了頓,“嗯?” “……你是誰?” 聞言,他側過頭目光探詢地看向了她。 她又問了一遍。 “你是誰?” 他的眼神沉淀下來,透出他慣有的、洞悉的沉穩。 他回過頭重新看向前方,沉聲答道:“狡嚙慎也?!?/br> 話音落下,她的淚水旋即奪眶而出。 眼眶酸痛難忍、身體沉重到已經不像自己的,她低下頭伏在他肩上,淚水模糊了視線。 而他靜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抬眼看向窗外逐漸斜沉在灰霾城影里的日輪。片刻后,他沉默地邁步朝前走去。 …… 兩人穿過了走廊盡頭,到達了工廠一樓的正門。 從閉塞的地下空間里重新來到外面,推開大門的一瞬間,走廊里熾白的燈光頓時被涌入的夕光覆蓋;時間已經接近黃昏,工廠外被拉長了倒影的建筑和零星游蕩死體組合成一副頹敗景象、剎那間進入眼簾,如穿過連接截然不同兩界的界線,使得小豆倏地完全清醒了。 藥效已經開始消退,口中滿是淚水的腥咸,麻木的四肢有了些微感覺,就格外清晰地對背著她的男人產生了洶涌而來的“實感”。她動了動手指、無意識地碰觸到狡嚙胸前的衣料,遲鈍的大腦里觸電似的被誘發出一線清明。 頓了一會兒,她沙啞地開口:“好久不見?!?/br> 他嘆了口氣,突然朝后伸過手,輕按在她伏在他肩上的后腦上,安撫似的輕拂一下?!斑@算是什么另類的重見歡迎儀式么?再這樣下去,刑警的脖子都要被你燙熟了啊?!?/br> 嘴上是這樣說,手上卻并沒有把人放下的意思,反倒是頗有些讓她繼續安心水淹他后頸的意味。少見的狡嚙哄人模式起了效,小豆倏爾覺得開始從某種情緒中解脫出來。而狡嚙就真的這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是在等她一樣。 她垂下頭、額頭抵住他后肩。 而狡嚙就像有所感應似的,在她平復下來之后才重新邁步。 工廠外圍的死體已經被清理過,兩人一路上并沒有遇到襲擊就很快到達了停車場。路途不遠不近,小豆傷神到根本沒有注意到走到了哪里,直到聽到狡嚙磨砂似的沉靜聲線再度響起。 “稍微冷靜下來了嗎?” 聞言她從狡嚙肩上抬起頭,才發覺已經到了停放著自己和小室來時開來的h1的地方。她定定盯著h1看了一會兒,才說:“鑰匙在車頂?!?/br> 狡嚙一直耐心地站在原地,直到她開口才依言上前把鑰匙從車頂摸了下來,“想得很周全啊?!?/br> “孝的提議……?!?/br> 狡嚙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沒有開口,沉默地打開車門把她放在副駕上安置好,這才繞到另一邊坐上駕駛位發動車子。 車子很快拐出工廠、駛上了外圍的馬路。離開工廠區有一段距離后,車子的速度平穩下來。 車廂內一片安靜,只余些許發動機均勻的低鳴。 狡嚙微蹙起眉,出聲道:“你的那個朋友……?!鳖D了頓,他用一種沉著卻又帶幾分戾氣的語氣說:“是槙島做的吧?!?/br> 小豆臉色蒼白下來,半晌才低聲應了。 狡嚙側目瞥了她一眼,眉峰蹙得更緊?!氨?,我來得太遲了?!?/br> 他右手微微摩挲了一下掛檔桿,小動作透出些正在考慮著什么似的意味,繼而續道:“之前為了追查那群人跟到了神社,結果發現和他們沖突的人是你。本來想和你碰頭確認,但是后來還是為了追人作罷了。這次也是,抓到那個殺了你們同伴的家伙之后再折回工廠,也是綴在你們后面、卻沒能在你的朋友發生意外之前趕過來?!?/br> 小豆有些出神地垂眼看住車上搖晃的指南針,疲憊地喃喃道:“不是你,是我的錯……”說到這里戛然而止,她抬眼看向他,“之前在神社的時候你就已經在了……”驀地想起最開始在診所看到的藍色便簽紙,她回憶著慢慢續道:“你去過町西的診所,還留下過指路到加油站的便簽吧?當時因為地上的廢彈,我還以為是路過的警察……” 提到神社和診所,登時滿滿的又是關于小室的事擠進腦海,小豆的手禁不住又顫抖了一下,不由在毛毯下用另手握住發抖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