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驚蟄，萬物復蘇（上）

    “吼！”

    盤在龍脈山的黃龍復蘇了，巨大的羽翼，黃金般的身體，他比在場的所有妖怪加起來還要巨大。這是一個猶如太陽般巨大的存在。

    他的復蘇宣告了這次決戰的結束，那些日本妖怪因為名字命令——破壞龍脈以及阻止龍脈復蘇的命令已經徹底失敗了。

    黃龍的威嚴，瞬間平定戰亂。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戰斗，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向頭頂上的黃龍之龍。

    至于那些日本妖怪已經沒有任何理由留在這里了，即使他們戰意再高昂，也打贏不了，因為這里是人家的地盤。就如同1945年那些日本人投降，并且離開，他們——軍國主義者的殘魂也是如此。他們這次也是要灰溜溜地滾回自己的國家。

    以右翼鳥人為首的這些日本妖怪都是好戰分子，雖然那個右翼鳥人早再戰斗中死去，但還是有不少好戰分子打算決斗下去。

    “天命之人！出來和我決斗！”

    這是一句敗軍之犬的氣話，也是一句實話，他的確想著要繼續戰斗。說這話的妖怪是日本妖怪總大將——滑頭鬼！

    這個丑陋到不行的妖怪是真的難看，嗯，他現在就很難看，現在的他很狼狽。這是一位身著和服，腰佩短刀的禿頭老人。傳說，滑頭鬼是映于鏡里之花，浮于水中之月，也就是鏡花水月，是將夢幻具現化的妖怪。

    “你找我？”榮狄站了出來。

    它看著榮狄周圍的人——有妖怪也有人類，他們都為同一個目標團結一致。

    “你的名字是什么？你是妖怪？還是人類？”它問道。

    它好像很反感榮狄與身邊戰友的那種親密聯系，明明不熟，有的甚至沒見過面，但還是要為這個天命之人奮勇作戰。

    “我就是我，我是榮狄，我是白驅。我既是人類，但身體里也流著白澤之血！”榮狄的眼神變得銳利，解釋道:“我現在明白了，白驅的‘驅’是驅逐的意思，我所謂的天命就是把你們驅逐出去！”

    “區區半妖不會真的覺得可以控制妖怪吧？你這種非人非妖之物真讓人惡心?！倍d頭老人握緊了手上的短刀。

    “用不著你喜歡，你們是因為人類的命令才來這里的，但是現在戰爭結束了，你為什么還要和我戰斗？”

    “不對，我們是出于渴望戰爭才自愿來這里！也是為了戰爭才把名字交給那些陰陽師的！”滑頭鬼譏笑道，它的樣子甚是丑陋。

    “就你還說我惡心？我反而覺得你惡心，為了那種無聊的理由，隨便到別人的土地作亂，還洋洋得意的家伙真是讓我惡心到爆炸！”

    榮狄凝視著他的敵人，握緊了水神刀。

    “賭上你我作為妖怪總大將的尊嚴和我戰斗吧！”說完，滑頭鬼擺好了架勢。

    “轟！”

    滑頭鬼被黃龍的吐息秒殺，黃龍積壓了這么多年的憤怒全部寄托在那金色的烈焰中，滑頭鬼在剎那間連灰都不剩下。

    “我可沒忘記你們偷襲我！”

    黃龍目光如炬，他以俯視的姿態冷冷地下面的日本妖怪，語氣冰冷地說:“還有我的意思只有一個，要打可以，你們都給我死在這里！”

    雙方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榮狄腦子里有些空白，這樣打下去真的好嗎？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尋走了出來，對著黃龍說道:“我們我們已經輸了了，我們可以回去嗎？”

    尋補充了一句:“我們以后再也不會踏上這片土地了?！?/br>
    他神色又坦蕩又疲倦，面對敵人各種怨恨的眼神他視如無物，只是看著榮狄，希望后者給個答復。

    尋苦笑道:“在這里的日本妖怪有三種，在戰爭狂熱下憑著自己的意志戰斗的，第二種，是因為名字命令不得不戰斗的妖怪，第三種，他們不想戰斗，只希望戰斗早點結束……”

    “還有第四種?！睒s狄說道:“小霙就是，她算是戰爭遺孤。后來她從白澤館那里得到溫暖，選擇為正義而戰?！?/br>
    小霙臉上一紅，躲在榮狄身體里也不敢出聲。

    榮狄看著尋的雙眼說道:“當年的日本侵略戰爭，那時的日本舉國上下都在搞侵略。你們作為發動戰爭的后人，我們作為戰爭受害者的后人，可以說原諒只是一句話的事情?！?/br>
    “可是他們的后人沒有改過自新，那他們就不配值得原諒！再說了我們這些后代憑什么替死去的那些人原諒你們？我們有資格嗎？”

    “別扯什么普通人民是無辜的，日本的軍國主義就是在他們的擁戴支持下形成的。日軍入侵中國時，他們歡呼雀躍！日本屠殺中國人民時，他們慶祝游行。我們不是所謂的圣母，他們也不是可憐的普通老百姓?！?/br>
    “還是那句話，我們現在的人憑什么去代表那些被他們殺死的人？而且我們在真正意義上也做不到和那些居心不良的鄰居做朋友……”

    這是榮狄的心里話，他毫無顧忌地說了出來。

    說著，榮狄累了，他的眼睛雖然很疲憊，但也銳利無比，他說:“你們走吧，以后再也不要回來了！”

    聽榮狄這么說，很多人都露出了詫異之色，不分敵我。

    “或許這樣的結局，是對這片土地，對白地，對白澤館說這就是最好的選擇?！睒s狄笑著說:“我們都是有選擇的。當你們選擇放下武器，放下戰爭時，我們就不是敵人了?！?/br>
    “已經夠了，戰爭的受害者一直都是活著的生命，被侵占的領土可以奪回來，但是死掉的生命永遠也回不來了……”

    榮狄這個碼字狗在這一刻發揮了職業屬性，他說得坦坦蕩蕩，說得大氣。有時候碼字狗的好處就是思維活躍，能在不同角度去想問題，并且得出最好的結論。

    在代表中土大地黃龍，在和白澤館有淵源的朋友們，還有這些遠赴而來就是為了戰爭的敵人前，榮狄作出宣告:

    “我們沒必要戰斗下去！”

    “但是，軍火主義者永遠是我們敵人！”

    “我希望你們不要成為我們的敵人?！?/br>
    榮狄還是第一次說了不想自己說的話而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覺得有點自豪。

    “放他們走？”

    黃龍似乎怒了，他好像在試探，那雙黃金之眼兇惡地看著榮狄。

    “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對錯，只要立場不同有時候好人也可以是壞人。如果我們趕盡殺絕那和他們沒什么兩樣！”

    “做壞事的人不等于就是壞人，起碼不全是……

    有壞人，也有邪惡的妖怪……”

    “不管起因如何，如果我們陷入了復仇的循環?！?/br>
    榮狄看著手上的鮮血，將剛剛的話，說完:

    “不管我們還是他們，都不再是干凈的了?！?/br>
    “一味地追求復仇，也只是會帶來更多的仇恨?！?/br>
    “悲劇已經發生，死掉的生命也無法復活……”

    榮狄看著戰場上倒下的人類，還有妖怪，苦澀道:“但是，我們可以補救啊……”

    “造成惡果的真正原因，不是愿意原諒他人的罪過！是不肯從自己的錯誤里反省……”

    “一錯再錯……真的好嗎？”

    榮狄抬頭，同樣以銳利的眼神看著黃龍，說道:“有時候走錯一步都將是萬丈深淵?！?/br>
    黃龍遲疑了一下，目光也變得溫和了一些，“我也沒打算趕盡殺絕?！?/br>
    榮狄看著那些日本妖怪，看著他的敵人說:“我們沒有原諒你們，同時我們也在提防你們，我們只是不愿意打下去了?！?/br>
    榮狄的話很真實，比起那些虛偽的臺面話，這種發自內心，說出來可能對自己都沒啥好處的話才更讓人覺得信服。

    日本妖怪低著頭，有的還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這次他們說不定是真的認為自己輸了。

    “如果他們再打過來呢？”黃龍對著榮狄問道。

    “我們不得不防?！睒s狄笑道。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了，不怕打，但也得防著。不怕打的意思是——打得過，防著是為了減少不必要的犧牲。

    黃龍冷笑道:“得了吧，我很難做到化敵為友，尤其是面對捅過你一刀的人?！?/br>
    “只有記住過去，正視對錯，這很重要。更重要的還是選擇在你那里，你可以選擇成為大家眼里的黃龍，也可以選擇做好自己?！睒s狄笑道:“做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br>
    黃龍愣了愣，似乎笑了，他思索了很久。

    “你們可以離開了，但我不允許你們再踏上這片土地，永遠都不行！”黃龍看著他的敵人說。

    看著他們離開，榮狄笑道:“奶奶也說過善上若水，真正的強大不只是力量的強大，還有那心靈的強大?！?/br>
    使用水的人的本質是清澈透明，榮狄現在心如止水，他覺得自己好像達到了奶奶的要求——上善若水。

    他知道水可以滋潤萬物，也可以吞沒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