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她好想拜他老人家為師。 由于玲瓏忽然從興致盎然轉變為怏怏不樂,竹清與紅娟只好陪她在月臺枯坐,期間不時有人過來搭訕。 “小哥,你彈的真好聽,請問這首曲子叫什么?” “一身驕傲?!彼f。 玲瓏想起那人的眼眸與琴音,充滿了俠義的精神與隱忍的慈悲,指尖的樂章是琴與劍,一身驕傲不求他人明了。 忽然后悔了,不該聽他彈奏。 若不能時常聽得,寧愿從不曾聽過,個中煎熬當真痛苦也。 直到展揚走來示意他們該回去。 她悻悻然的走下月臺,早有馬車備在那里,這才發現夜色已經很深很深。 沒看見羅棲,大概太晚了,被簡珩送回家。 她恍恍惚惚的爬上馬車,竹清與紅娟沒有跟上,車里坐著簡珩,正小口的飲著茶水。 “誰讓你不聽話到處跑?”他回去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她。 “嗯?”玲瓏壓根就沒注意他說什么。 簡珩不悅的脧了她一眼,卻見她眉眼之間滿是困倦,還忍不住打個哈欠,清澈的眸子頓時水光蕩漾。 “困了么?”他問。 “嗯?!彼c點頭,揉了揉眼睛,感覺眼皮重的不想抬起,干脆合上。 在簡珩驚訝的目光里,她居然毫無防備的閉上眼安睡。 不防著我了?他有些意外。 馬車一晃,睡得迷迷糊糊的她便歪斜著往下滑,被他伸手接住,順手摟在懷里。 然后他又覺得將她放在膝上更不錯,像抱小孩那樣。 順便吻了吻她的額頭,光滑的泛著淡淡的涼意。 就連指尖也有些涼,滑滑的柔嫩,簡珩輕輕吻著手里的柔荑,弄癢了她,她手心一縮,指尖在他的唇畔帶起一簇電流。 簡珩眼眸轉而深幽幽的。 他比玲瓏懂的東西多,又是血氣方剛的時候,非常清楚自己想對她做什么。 沉睡的她似乎覺得姿勢不舒服,臉頰蹭了蹭,又繼續埋在他懷中,清淺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吹拂在他早已擂鼓動地的心口。 他聞見了她頭發上的香味,不屬于任何一種花香,就是她身上的味道。 “阿瓏?!彼麊舅?。 她極不情愿的睜開一絲縫隙,看見了一雙好看到極點的眼眸,猶如盛放了星星河一般,那深黑的睫毛連成的眼線一直蜿蜒到他秀麗的眼尾,微微的上揚。 怪不得覺著那人的眼睛莫名的熟悉,原來是像簡珩啊。 “我想要你?!彼Z不驚人死不休。 玲瓏被嚇的一個機靈,困意全消。坐在他腿上使勁眨眨眼,這才如夢初醒,連滾帶爬的從他身上跳下來。 “聽……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彼Y結巴巴的,目光閃爍。 “我要跟你圓房,你不必擔心將來,我會給你一生的榮華富貴?!彼X得有必要詳談這件事,也不認為一直憋著是件好事。 玲瓏一瞬不瞬望著他。 “在合理范圍內,你盡管提條件?!彼盅a充一句。 “為什么要傷害我?你不是有羅棲么,”玲瓏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哽咽,“因為她長得好看,出生高貴,有爹有娘,你就珍惜呵護她。而我,就活該被人糟/蹋么?” 有些事情,她寧愿揣著明白裝糊涂,總好過連一絲美好的幻想都沒有。 “我不是這個意思?!彼胍@么簡單直白的一件事,怎么被她想的如此不堪。 “別碰我,”她忽然蜷縮起來,聲音有些尖銳,“我知道夫人已經不管我,就算被你欺負也不會有人來救我,可是我……我不怕你?!?/br> 那為何連牙齒都在打顫,如同受驚的小鹿? “沒什么好怕的,我保證不會讓你太痛苦?!彼芾碇堑呐c她協商,就像在談一樁交易,玲瓏蜷在角落里,眸光黯淡的望著他。 “你是個壞人,”她的聲音低低的,“以前我還想嫁給你,現在覺得不能嫁給你真好?!彼醚劭聪蛩?,無比認真道,“我陪你去書院三年,若能活著便再也不欠你什么?!?/br> 簡珩笑道,“你想走?可以啊,不過從未離開我的羽翼生活過的你,確定會活的好?恐怕還未走出雁安就被人拐賣。要不要我帶你去青/樓楚館見識一番,但凡經歷一天那樣的日子你就知道在我身邊有多幸福?!?/br> 在這真實而殘酷的世界,六國紛爭的亂局中,一個單身女子游蕩在外面的下場,無異于待宰的羔羊。 玲瓏很單純卻并不傻,沒有親人,再失去簡珩的庇佑,誰都可以將她碾落成花泥。 當簡珩抱著她一步一步走向霽月閣的時候,紅娟的嘴角微翕,有些難過,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顫抖的邁出一步,還不等她阻攔就先被竹清攔了下來。 一切都好似一場夢般,玲瓏忽然想起了夫人,若不是自己多管閑事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這大概就是一顆墻頭草的命運。 她一直都在努力讓別人開心,卻從未關注過自己是否真的開心。 簡珩俯身壓下不斷親吻她躲避的臉頰,試圖安撫渾身僵硬的她。 他看上去有些急躁,總是不得要領,干脆一把撕開她的外衣,她緩緩閉上眼,想起辛世瞻,那個勸她別回去的男子,當時她還不相信…… 心心念念著簡珩來救她。 可結局是這樣的,他要娶羅棲,同時也要傷害她。 上方的人忽然停了下來,她睜開空洞的眼眸,簡珩正一瞬不瞬的凝視她。 “滾吧?!彼f。 他起身盤腿而坐,面若冷霜。 玲瓏翻身爬起,抖抖索索的將衣衫抱成團,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在我反悔之前,滾!”他忽然怒吼。 玲瓏如蒙大釋,連外衣也顧不上穿就倉皇逃竄,效果還真的是“滾”,從床上滾下來,剛跑兩步就撞翻了圓凳,連滾帶爬的奪門而出,又被門檻絆了一跤,也不知摔的疼不疼,騰騰騰的就不見了人影。 紅娟抱膝坐在廊下,就看見一個頭發亂蓬蓬的女孩子光著腳迎面跑來,懷里還抱著白天穿的外衣。 “回……回來啦?!奔t娟道。 “嗯?!绷岘嚨哪樕薪z蒼白。 “疼嗎?我……我給你準備了藥?!奔t娟低著頭小聲道。 “不疼,”玲瓏緊了緊懷里的外衣,怔怔朝屋里走去,“我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br> 紅娟詫異的望著她。 今年又選了一批藥奴送往擎蒼書院。 這些藥奴經過層層篩選以及嚴格的培訓方才登上雄偉的黑漆大船,他們神情木然,動作規規矩矩的,船員吩咐怎么做就怎么做,無比的聽話。 “你他娘的快點,要開船了!”一名刀疤臉的漢子脾氣暴躁,一鞭子抽在最后一個進倉的少年身上,直接將他抽了進去,咔嚓鎖上艙門。 船艙十分寬闊,就是低矮了點,倒是出乎意料的干凈,比他們從前生活的藥棚不知要好多少倍。 被抽了鞭子的少年吃痛的縮在角落,忍不住哭起來,他想家也想娘。 可是娘說做藥奴比做礦奴不知要好多少倍,這樣的機會是別人搶破頭也搶不來的。 生活在底層的奴仆們最不相信的便是眼淚,他哭,別人看都不看一眼,只會瞧不起他。 他抬起頭左右看了看,身邊竟坐著一個修長的男子,身材勁瘦有力,說玉樹臨風也不為過,卻有張極其普通的面孔,泯然于眾。 “我叫阿牛,今年十五歲了,大哥,你叫什么?”好像只有這個人沒有嫌棄他,從頭到尾坐在附近聽他哭。 辛世瞻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阿瞻?!?/br> ☆、第26章 挑釁 深秋,鴻雁掠空,一艘約莫五六層樓高的九梔十二帆的銅色巨船安靜的泊在渡口。 渡口長長的通道兩側侍衛林立,守衛森嚴。 一輛輛通過核查的馬車在入口處停駐,車里的人都是今年擎蒼書院錄取的才子佳人。 從踏入書院那一刻,恩怨情仇,富貴榮華皆不由個人,即便你的同窗你的老師是你的殺父仇人,你也要忘記,唯一能做的就是本本分分的學習,三年以后順利畢業,那時你想做什么,擎蒼書院都不會干涉。 也不管你之前的身份是乞丐還是皇子,只要踏入書院皆再無分別,生死亦交由書院。 在這里,任何身份都是浮云,僅以師為尊,跪天跪地跪師長。 曾有燕國太子強迫出生貧賤的同窗跪拜,據說當時是在廬舍內且四下無人,誰都不會想到僅僅隔了一個時辰,燕國世子便被書院的武客“請”了出去。 說“請”是好聽的,后果如何,只有那一屆的學子清楚,此后無人敢犯。 也曾有學子發現老師竟是家中消失多年的逃奴,拍案而起當堂指責老師,被老師拔劍斬殺,武客立即進來,淡定的拖走尸體,而老師只是擦干凈手上的血,繼續有條不紊的講授接下來的課程。 多么變態且猖狂的學院,就連吃穿用度,從里到外也不放過。每個人都一樣,你想搞特殊,可以啊,自己搞,只要你覺得你能在明鏡島找到你想要的,或者明鏡島有人給你。 就這樣居然還有那么多人要死要活的求招收?玲瓏感覺十分不可思議,卻忽然想起那夜的驚鴻一瞥,想起秀之先生的絕世風采,一切好像又不難理解。 那樣的人,此生若能拜他為師,應當死而無憾。 此番行程,簡珩只帶上她與竹清,隨行物品也少的可憐,足夠在船上度過半個月,帶多了登島之前也會被書院的武客扔掉。 原以為受了驚嚇的她會去求夫人寬恕,想辦法留在雁安。簡珩淡淡瞥了眼始終與他保持五步遠距離的女孩。 上了馬車之后她也低頭縮在竹清身后。 明明那么害怕,明明知道在他身邊有多危險,為何還要跟來? 竹清瞄了眼主子的臉色,立刻自覺的鉆出車外,還好心的將簾子蓋好。 玲瓏臉上霎時閃過一絲慌亂,目光不停閃爍,不敢直視簡珩。 “為什么跟來?” 他從未如此冷淡的與她講話。 玲瓏低著頭囁嚅道,“我……我答應夫人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