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金州知府在府里大宴特使, 看樣子……” 李鶩聽著李鵲的話,面色凝重,手還沒碰到籬笆門, 門就先一步從里打開了。 一根雞毛撣子拍上了他的頭臉, 雞毛刷過鼻眼, 又癢又戳人。 “你做什么?!”李鶩跳了起來。 沈珠曦一臉無措地看著他:“我幫你拍灰……” “拍灰是這樣拍的嗎?”李鶩奪過她的雞毛撣子。 “……那要怎么拍?” “這樣……”李鶩在她身上輕輕拍了兩下,忽然把雞毛撣子扔給身后的李鵲?!半u毛撣子就不是拍人的!” “可是,雜貨鋪的老板分明說雞毛撣子可以拍人從室外帶回來的灰, 也可以拍家具上積累的灰……我特意買了兩把呢!”沈珠曦說。 “老子又沒出去挖炭,哪來那么多灰拍?”李鶩擰著眉說:“讓你買的東西都買了嗎?” “買了!”沈珠曦高高興興地說。 她把李鶩引到屋里,向他展示她這半天的成果。 “我買了蒜苗, 豬rou, 芋子餅……澡豆, 手帕, 雞毛撣子?!?/br> “鹽呢?” “……” 李鶩嘆了口氣。 李鵲立即道:“大哥,我正打算去鎮上買些下酒的涼菜回來,鹽我來帶——二哥,跟我一起去?!?/br> 李鹍頭也不回地往廚房沖:“我才不去,芋子餅, 在哪兒啊我的芋子餅?” “你陪我去鎮上,我給你買雙倍餡兒的芋子餅?!?/br> 李鵲話音未落, 李鹍已經轉身沖了回來。 “你要說話算話!” “我什么時候說話不算話了?” “你什么時候都不算話……” “那你還信我?” “我是二哥, 我必須信你……” 兩兄弟的說話聲漸漸遠了。 沈珠曦正懊惱自己為什么忘了買鹽,李鶩環視明亮整潔的堂屋, 伸手在光可鑒人的方桌上抹了一把。 “你打掃了屋子?” 沈珠曦又高興起來:“還不錯吧?” 李鶩從喉嚨里嗯了一聲。 “我不會白吃白住你的, 在我找到掙錢的法子前, 我會負責家里的打掃?!鄙蛑殛啬樕⒓t, 小聲道:“雖然我現在還不太會洗衣做飯,但我學得快,我……” 李鶩打斷她的話:“白吃白住也行?!?/br> “什么?”沈珠曦下意識反問。 “既然活在亂世,就別那么剛直?!崩铤F說:“更何況,我讓你白吃白住,你不愿意,是不是看不起我?” 沈珠曦呆了:“我沒有看不起你!” “你就是看不起我?!崩铤F說。 “我沒有!” “你有?!?/br> “我沒有!”沈珠曦快哭了。 “你既然嫁了我,供你吃喝就是我理所應當的事,你反過來要給我錢,就是看不起我?!?/br> “那家里的活誰來做呢?” “總有人做?!崩铤F說:“老子娶你回來,不是讓你受苦的?!?/br> 沈珠曦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李鶩已經踏出堂屋,往廚房走了。 她追了過去,看見李鶩站在門口,直勾勾地看著她插在陶土罐子里的菜。 “……這是什么?” “我買的菜??!”沈珠曦理直氣壯道:“我用裝了水的瓶子插上,你看,現在還和我剛買時沒差呢!” “……你不這么做也沒差?!?/br> “不可能!”沈珠曦底氣十足地一口否定:“沒有哪種花草離得了水,這菜也是花草的一種,道理都一樣,我插花……我幫越國公主插花時,再漂亮的花要是離了水,一會時間也會變得顏色黯淡?!?/br> “黯淡了又怎么樣呢?”李鶩問。 “黯淡了就不好看??!” “再好看的菜,下了鍋不都一樣?” “……” 沈珠曦震驚了,他說的好有道理。 李鶩再次嘆了口氣,把罐子里的蔬菜都拿了出來。 她聽著他不斷的嘆氣,心里升起nongnong的挫折感。沈珠曦猶豫半晌,悶聲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笨?” 李鶩既沒安慰她,也沒否定她,他蹲在灶臺前,往洞里扔著劈好的柴火。 “你覺得自己笨嗎?” 沈珠曦遲疑了片刻。 她自然不覺得自己笨,她學東西很快,她寫得一手好字,琴棋書畫都略通皮毛,尤擅琴瑟,雖然她不喜歡這些,但貴女需要學的東西她都會。她識字早,讀書多,往年還未失寵時,藏書閣的大門向她隨時敞開,里面的各種孤品珍本她都有所涉獵。 她慎重地答道:“我覺得不笨?!?/br> “那不就得了?難道你為了證明自己不笨,什么都要學,什么都要做?” 李鶩拿起一旁長長的鐵鉤子,往爐子里接連捅去。 火星飛散,映照著他俊朗的側臉。他漫不經心道:“我最煩為了什么人或事證明自己——我就是我,不需要證明,更不需要向誰證明。你不會洗衣做飯,這不代表你笨。你那雙細皮嫩rou的手,能做的不止是洗衣做飯?!?/br> 沈珠曦心里先是一喜,接著立馬一沉。 她的琴技不錯,但她總不能出去賣藝吧?用文字掙錢也就罷了,用絲竹之聲謀利,她作為一名未出閣女子的名聲就徹底壞了…… 李鶩生好了火,站起來道:“在外忙活了半天,這肩有點僵?!?/br> 沈珠曦中斷思緒,跟著站了起來,關切道:“要不要找唐大夫拿點膏藥貼貼?” “不用,捶捶就好了?!崩铤F說。 “哦?!鄙蛑殛赜秩ハ胨闹\生之道了。 “你脖子上長的是呆瓜嗎?”李鶩不高興地說:“我都這么說了,你就不會來幫我捶捶?” “這……”沈珠曦的臉騰地紅了:“這怎么行……” “這怎么不行?這兒除了你我就沒有別人,即使有人來了,咱們是夫妻,妻子幫丈夫捶捶肩膀怎么了?”李鶩說:“你連給我捶肩這件小事都不愿做,還想出去自食其力?我算是看出來了,你說什么不想白吃白喝,都是假的,騙人的,專騙老子一個……” “你蹲下來點?!?/br> 沈珠曦話音未落,罵罵咧咧的李鶩立即蹲了下來。 “背也捶捶?!彼f。 沈珠曦回頭看了眼籬笆的方向,確定沒人看見后,輕輕錘著李鶩的肩膀和后背。 她第一次給人捶背,生怕力度過重,握成拳頭的右手輕輕敲著。 “你在給我撓癢癢呢?用點勁兒?!?/br> “再重點?!?/br> “再重點!” “你要捶死我??!” 沈珠曦弱弱道:“不是你讓我重點么……” “我是讓你往老子后頸重捶了嗎?”李鶩說:“我看你是想把老子一拳送走?!?/br> 沈珠曦天真道:“送去哪兒???” “送去陰曹地府?!崩铤F說。 她這才聽出他在損她。 沈珠曦對著他的后腦勺無聲地做著口型: “惡霸,地痞,臭流氓……” 李鶩一無所知,仍沉浸在自身的感受里: “下去一點,左邊一點,誒,對……” 雖說他已經屈膝蹲了不少,但沈珠曦捶他的肩膀還是有些吃力,捶了一會,她手都捶累了,李鶩還不叫停。 沈珠曦問:“你蹲著累不累???要不……” “不累,你捶吧?!崩铤F說。 沈珠曦:“……” 她現在真想一拳把他送走了。 李鶩一邊享受她的服務,一邊撥拉著她買回來的菜:“你買這么多菜是想吃幾天?” “一天三頓,很快就沒了?!?/br> “就算一天三頓,一頓又能吃幾個菜?” 沈珠曦試探道:“六七個菜?” 李鶩沒好氣道:“縣老爺一頓都吃不了這么多菜,你以前到底是當宮女的還是當公主的?” “當然是宮女……”沈珠曦干笑道:“縣老爺一人吃不了這么多,可是我們人多啊,有李鹍和李鵲一起吃,六七個菜還不是輕輕松松?” “你就是上天派來折騰老子的……”李鶩嘴上不饒人,手上卻開始清洗豬rou:“中午想吃什么?” 這個問題沈珠曦已經想好了答案,她興沖沖地答道: “蒜苗炒rou!水晶膾!醋筍!灌蜜藕……” 沈珠曦還沒把她設想的菜單說完,李鶩已經打斷了她。 “除了第一個,我都不會?!?/br> 沈珠曦忙說:“很簡單的!我知道做法,我告訴你,那水晶膾就是……” “既然簡單,你自己來?!崩铤F說。 “你——”沈珠曦氣得在他背上捶了一拳。 說好的娶她不是讓她來受苦的呢?這才過了多久,他就讓她自己來了! 男人果然都是不可信的大騙子! 沈珠曦鼓著腮幫子瞪他,因為吃不到的水晶膾而滿腹委屈,李鶩卻咧嘴笑了起來。 “不錯,還知道打人了?!彼f:“說吧,水晶膾怎么做?” 于是,兩人分工合作,沈珠曦負責動嘴指導,李鶩負責動手又動嘴。 就例如: “這水晶膾啊,名字復雜,但是做法簡單。其實就是豬皮膾。你先把豬皮洗凈去脂,往鍋里加水,再放蔥椒陳皮燒開……” “你去把你的枇杷拿幾顆過來?!?/br> “拿枇杷干什么?” “剝皮下鍋啊?!?/br> “陳皮不是枇杷皮!” “你現在讓我去哪兒給你找陳皮?都是果子皮,都有清香,橘皮可以枇杷皮為什么不行?你是不是看不起枇杷皮?” 再例如: “水開后,豬皮下鍋,文火熬煮,待皮軟后取出切成細絲,再放回鍋里煮稠……” “宮里還有這種吃法?你這是吃豬皮還是煮膠水?” 又例如: “用細密的棉布過濾豬皮……” “哪還有豬皮,都是膠水?!?/br> “過濾之后,豬皮冷卻就變成膾了,再用香醋來澆著吃,肥而不膩,香而不悶,是一道樸實的家常菜……” “這還叫樸實的家常菜?你在宮里過的日子還真是樸實?!?/br> 李鶩罵歸罵,手上的動作一直不停。 沈珠曦想到自己中午有水晶膾吃,也不在乎他罵不罵——罵就罵吧,反正她不會少一塊rou,等到了中午,還能多吃一塊rou呢! “你的肩還難過嗎?要不我再幫你捶捶,順便講講這醋筍的做法……” .. ※※※※※※※※※※※※※※※※※※※※ 上夾子了,沖?。?! - 豬豬:我想拿第一。 禮物:老子只拿第一。 匹薩:球球了球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