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他說:“不該是席慕禮打的吧?” “不是?!备鸶甑土说皖^,“別說我了,我去看看姜亦?!?/br> “你這樣怎么去???”郭楠叫道:“讓他看見你這臉不更鬧心嗎?” “難不成你要讓我等了消腫后再見他?”葛戈掀眼,“等得了嗎?” 郭楠木在原地。 住的是單人病房。 朝南的窗,光線正好。 姜亦坐在床上,側頭朝外,手上還在掛點滴。 額前包著刺眼的白色紗布,臉色很差,沒什么精神。 葛戈在門口站了會,稍作猶豫,撫了撫臉,擰開把手走進去。 她抬手敲了敲門,姜亦沒反應。 這種沒生氣的頹廢讓人很觸動,像冬季掉落腐爛的枯葉,再難生長。 葛戈指尖輕輕抽動,隨后握緊,朝里走。 距離床兩米遠停下。 “我回來了?!彼p聲說。 房間里大片的白,姜亦穿著一身黑,色彩形成強烈對比。 他纖瘦的身軀明顯震動了下,繃直,僵硬。 并沒有轉過頭來,放在薄被上的手微微下陷。 葛戈繞過去,在他面前站定。 姜亦眼睛里布滿血絲,眼下是青黑,朝外看的目光沒有焦點。 好半晌,才緩慢的轉了轉眼珠,聚焦到她身上。 兩人都沉默著,對視的目光里平靜到詭異。 葛戈笑了笑,抬手拂過他稍長的劉海,“才多久沒見居然就這么破相了?!?/br> 姜亦看著她,微微抿唇。 “回來了?”他開口問,嗓音沙啞到不像話。 “嗯?!备鸶贻p輕點頭,“回來了?!?/br> “玩的好嗎?” “不好?!?/br> 又安靜下來。 姜亦微微低了頭,能看到如玉的后頸,雙手撐著床鋪。 沉悶的氣氛像一觸就爆的炸彈,讓人覺得壓抑。 “姜......” “那你亂跑什么?!”他猛地抬頭,怒意滔天的打斷葛戈,“你吃飽撐的跟席慕禮扯一塊?他不是個好東西懂嗎?!” 雙手猛地往床上一砸,掛針被扯斷,鮮紅的血液和透明的藥水飛濺出來。 葛戈迅速伸手要幫他按。 被揮開了,姜亦接著吼:“看人不能看表面,那就是個衣冠禽獸,席家沒一個好人懂不懂?你是看上他什么了就那么巴巴的跟著跑????!” 聲音太過沙啞,導致再怎么吼那個音量也沒有特別高。 似乎怒到了極點,他的臉頰肌rou都控制不住微微抽動著,原本毫無血色的臉頓時漲的通紅,脖子上筋脈突起。 葛戈是被逼的,葛戈也無可奈何,這一點姜亦明白,此時的爆發只因著分開這期間充斥的擔憂焦躁已經到極點。 葛戈理解他,所以沒有辯解,只是安靜的看著炸毛的大男孩,目光帶著安撫。 他胸膛劇烈起伏著,“你說話??!” “我錯了,我以后一定會離他遠遠的,五十米開外見到人我就躲,好不好?” “......” 葛戈笑了笑,拉過他還在顫抖的手,用藥棉按住針孔。 她接著說:“我沒事,什么事都沒發生,我很好的回來了,保證不會有第二次,別擔心?!?/br> 姜亦微微仰頭看她,葛戈視線依舊落在他手背上,清淡的眉眼,小巧的鼻子嘴巴,眼前的人跟幾天前一樣的從容淡然,好像就沒有分開過,仿佛一直都在。 葛戈目光輕轉,對上他的。 里面正強力的壓制著什么,導致被按著的手抖動的更劇烈。 可能是恐懼,那種無法掌握,無法預知,明知事態卻無能力改變的茫然無措。 “真的?!备鸶暾f:“說到做到?!?/br> 姜亦的目光細細的在她臉上徘徊,隨后移向別處。 少頃,情緒明顯穩定下來。 “你臉怎么了?”有功夫盤問其他了。 “噢!”葛戈撇了撇嘴,“跟人打的?!?/br> “誰???” “席美佳?!备鸶攴砰_手,看他一眼,“互相扇了一巴掌?!?/br> “你勁肯定比她大?!?/br> 葛戈挑眉,“這才不吃虧??!” 姜亦沒笑,表情也不見得輕松。 下午做了檢查,隨后回家。 張嬸已經給燉好了一只雞,就等著他們回來補身體,她不了解事情具體細節,就是覺得糟心,倒霉的很,口口聲聲叮囑兩人以后出門都注意著點。 姜亦沒什么胃口,進食很少,吃了藥就坐在一邊看電視。 天還早,葛戈陪在一側。 電話突然響了。 姜亦猛地轉頭,目光狠戾。 手機已經充過電,掏出來顯示的是趙美艷。 幾秒后,葛戈接通,順便按了揚聲器。 “回來了?玩的好嗎?”趙美艷略顯興奮的聲音自那傳來。 葛戈頓了頓,“有其他問題嗎?” “跟席慕禮呆一塊感覺怎么樣?” “......” “喂?” “還有別的問題嗎?”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她的聲音帶上了譴責,“我好好跟你說話呢,這是你該有的態度?” “我覺得我能接你電話就已經很好了?!备鸶昶届o道:“媽,我現在還叫你一聲媽,但你能不能不要賣我?” 她瞬間拔高音量,“什么叫賣你?我賣你了嗎?賣你人還不一定要呢!” “沒有嗎?為什么你手機在席慕禮那里?為什么他找過你,你沒有提前跟我說?” 趙美艷給她的解釋是這樣的,“我想讓你多個選擇我錯了嗎?” 錯了嗎?葛戈都有些想笑了。 “你不考慮這個選擇我想不想要嗎?你不想想這個選擇對我造成的影響多大嗎?” “我也是為你好!” “你到底是為我好,還是為你自己好?” “有區別嗎?” 葛戈停頓了下,說:“我掛了?!?/br> 通話中斷,她扭頭看姜亦,對視幾秒后,姜亦將視線投向電視屏幕,里面正在播放一個公益廣告。 一個母親帶著一個孩子在嬉戲,畫面一轉小孩開始上學,又一轉開始工作,最后剩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一個宣揚母愛偉大的廣告。 他們兩都沒有。 此事所帶來的后遺癥是只要在家姜亦便時刻徘徊在葛戈身邊,從不離開一步。 就算是高考結束,席慕禮已經遠離他們的生活。 某個早晨起來,張嬸給了葛戈一個禮盒。 鞋盒那么大,上面寫著葛戈的名字,字跡清雋有力,說是上午丟垃圾在門口撿的。 她打開來看,一堆填充物上方放著一個淺綠色菩提,頂端打了孔,做成了吊墜,菩提眼鑲嵌著一顆透明水鉆。 葛戈拿出來轉了轉,姜亦出院那天,她隨手扔掉的那個。 菩提下壓著一張小小的卡片:我走了。 葛戈把盒子一蓋,扔進了雜貨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