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她轉回頭,剛想跟于大爺說些什么,讓他放心。 就聽到后面的梁進錫道,“當然。自己的媳婦,是什么樣不得是自己最清楚?大爺放心,有什么事,也是我在前面?!?/br> 第40章 “謝謝你?!?/br> 離開收發室, 林舒低聲跟梁進錫道謝。 眼里還有一點薄薄的淚光。 這個時候,可不合適掉什么眼淚,剛剛那一剎那的淚意都被她壓下去了。 這丫頭, 軟得就跟水做的似的。 他一輩子也沒跟這樣的東西打過太多的交道, 但自己應下來的對象, 怎么也得包容著。 他甚至想伸手摸摸她的腦袋哄哄她,但考慮到這可是在外面人家廠子里, 就壓下去了這么個念頭, 只說了句“走吧”。 “咦,這是誰???” 兩人剛走到廠區辦公室外面走廊, 就聽到后面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道。 兩人轉頭,就看到一個高個身材,穿著工裝,帶著笑的長臉男人走了過來。 是廠委副書記申茂廣。 “是舒舒??!” 申茂廣走上了前來,打了個招呼,目光就從林舒身上轉到了梁進錫身上, 心思急轉。 他柔聲道, “舒舒, 之前聽你媽說你下鄉去了,這是回來過年嗎?怎么過來廠子里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去我辦公室坐一坐, 不管有什么事,跟申伯伯說, 讓申伯伯幫你解決?!?/br> 林舒的養母李慧茹是民國時大家小姐出身。 長得漂亮, 知書達理,氣質出眾,雖然年紀不輕了, 但在紡織廠辦公室那氣度并不比任何人遜色。 而且她還是烈士遺孤,父母都是為革命犧牲的,所以出身上別人也挑不出毛病來。 申茂廣一直愛慕她。 不過林舒她爸是師級干部轉業的市委領導,申茂廣的那點愛慕之心在林肇同沒出事之前是半點也不敢露出來的。 但等林舒他爸一出事,他就開始上蹦下跳了。 先是請廠子里婦女主任找李慧茹談話,讓她跟林肇同劃清界限,揭發林肇同的“罪證”,結果卻被李慧茹罵了個狗血淋頭,道,“我丈夫馬上半生,走萬里長征,經八年抗戰,一身的傷病,可組織上一聲需要,就投身地方,全心致力于解決百姓的民生問題,為了了解地方,解決百姓的溫飽問題,去山區一住就是數月,拖著傷病跟百姓一起下地,組織上說他路線出錯,但那也是一心想要改善百姓的生活所致,卻從不是為了自己,他能有什么罪證?就是組織上也沒揭發他什么罪證,不過是暫停了職務,連黨籍都保留著,我為什么要跟他劃清界線?我要做的不是應該接受組織的批評,跟他一起尋找正確的道路,為黨和國家繼續做貢獻嗎?” 一番話罵出來,就是婦女主任那張利嘴也不敢再說什么。 不過申茂廣他還是沒有放棄。 一次林舒生病,他還上門慰問,又知道林舒高中畢業,正常都是要上山下鄉建設農村的,他以為李慧茹是為著此事擔心,就暗示李慧茹說他家有三個孩子,一家只要有一兩個孩子下鄉就行,可以直接把林舒安排到廠子里…… 結果當然是被李慧茹給趕了出去。 李慧茹去甘南,跟他也有些關系。 倒不是因為怕他,而是廠子里領導層的一些關系。 廠里張廠長和黨委書記廖書記關系一般。 李慧茹在廠子里跟張廠長工作接觸的多,配合得十分默契,眾人便以為她是張廠長一派的。 但很多人都知道廖書記是轉業軍人,卻不知道他曾經還是林舒她爸手下帶過的兵。 只不過廖書記一向嚴肅,也為了利于李慧茹跟張廠長工作能配合得更好,他從沒跟人透露過,或者讓人看出過他跟林家有什么交情。 林舒她爸被打成走資派,李慧茹在廠子里被貼大字報,但其實廠子里還是一直暗中護著她的。 但她卻知道繼續留在廠子里,很可能牽連別人。 多方面考慮,這才果斷選擇了離開。 這些事情林舒不全知道。 但她媽告訴過她,這個申副書記他不是個好人。 她知道紡織廠有人找她媽談話,勸她媽離婚,讓她媽“揭發”她爸“罪證”。 廠里領導就那么幾個,其他幾個她媽可沒說不是好人。 那這位“不是好人”的申茂廣就被她歸為此列了。 所以她怎么會跟他去他辦公室“坐坐”? 瞧他這黃鼠狼的笑,就不像是個好人??! 林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雖是在笑著,卻十分冷淡的表情,道:“不了,申副書記,今天我跟梁營長過來廠子里是來找張廠長談公事的,就不打擾申副書記了?!?/br> 申副書記有些尷尬。 不過這回還沒等他說話,辦公室的門卻是“嘩啦”一聲拉開了,一個穿著呢子大衣的年輕女人踩著黑皮鞋“蹬蹬”走了出來,看到在外面說話的林舒和申副書記,眼睛就在他們身上來回轉了好幾圈,然后皮笑rou不笑道:“咦,這不是林舒嗎?你這是過來找你媽的?你可能是下鄉了不知道,你媽一個月前就離職去找你爸了,說是要跟他同甘共苦,陪他一起勞動改造去了,你到這里來,是找不到她的。還是你在鄉下遇到了什么困難事,到廠子里來求人給你幫忙或者做主的,要是有的話,那就說出來,讓大家伙都給你出出主意,畢竟不管你爸媽怎么樣,你若真有困難,我們肯定不會真不管你的?!?/br> 這個女人叫吳曉月。 以前是廠里的車間小組長,現在看打扮,和那說話的語氣神態,應該是坐辦公室的了。 而且申副書記還就在后面呢。 林舒除了對表情管理十分到位,又有點非正常的梁進錫判斷失誤之外,平時還是十分玲瓏的。 她看看吳曉月,再看看申副書記,就很敏銳地抓住了這其中微妙的異樣。 她可沒被吳曉月的話氣著,反是笑道:“困難是有,可是卻不是我個人的,而是我們公社的公事,想要尋廠長合作的。吳組長,我媽離開紡織廠才一個月,所以我沒想到紡織廠已經變天了,請問吳組長現在已經一步登天,是我們國營紡織廠的正書記還是廠長了嗎?” 吳曉月一愕,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林舒又笑吟吟道,“要不然,怎么申副書記就在后面,吳組長就能在辦公室門口打斷申副書記的話,踩在他的頭上說話了呢?那不就是現在吳組長比申副書記還大了?還能代表整個國營紡織廠跟我施恩,要是我有什么困難,能給我做主?是做的什么主???” 吳曉月臉上一下子漲紅。 她以前偶爾見到林舒來廠子里找她媽。 小姑娘文文靜靜的,說話時帶著淺笑,嬌得跟風一吹那白嫩的皮膚就能刮傷一樣。 她覺得那就是個養得完全不能經風吹雨打的嬌小姐。 所以她看到林舒來廠子里,第一反應就是她在鄉下熬不住了,所以跑來廠子里找廠子領導求助。 她剛剛那番話,說是要幫助她,事實上她覺得就林舒那性子,怕不會被臊得恨不得沒來過這地兒。 她就是要羞辱她。 可誰知道林舒一張嘴,反而她被她架到了火上烤。 她看到后面申茂廣的臉也黑了,心里就是一咯噔。 她臉一虎,剛準備罵林舒“狗崽子竟敢跑到廠子里胡說八道”,林舒身旁原先一直沒出聲,吳曉月一時也沒太注意的軍裝男人卻突然開口道:“原來這位同志是貴廠的書記嗎?這次我們來貴廠的確是有公事要辦,林舒同志只是幫我帶路,要是吳書記能代表貴廠的話,不知道吳書記能不能屈尊降貴,我們談談?” 吳曉月:…… 吳曉月一下子被憋住了。 關鍵是對面的軍裝男人一身的氣勢,語氣平淡但嚴肅,完全公事公辦的架勢。 又不知道對方來歷,她也不敢破口大罵。 “她只是我們廠新升上來的一個辦公室秘書?!?/br> 后面傳來一道嚴肅的聲音。 申副書記和吳曉月面色同時都是大變。 “廖,廖書記……” 吳曉月面色已是驚懼臊窘,她結巴著想解釋,想把鍋都扔到林舒身上去。 可是后面廖書記張廠長等一溜人根本不理會她,直接越過了她和申茂廣,也沒跟林舒打招呼,而是向梁進錫伸出了手,道:“這位同志,我是我們廠的書記廖望山,這位是我們廠廠長張國梁,不知道這位同志怎么稱呼?” “梁進錫?!?/br> …… 后面就是廖書記張廠長等人迎著梁進錫和林舒去了辦公室會議室。 “申,申副書記?” 吳曉月驚懼惶恐地叫僵在原地面色黑紫的申茂廣。 申茂廣轉身簡直想扇上一巴掌給她。 但到底忍了。 只能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蠢貨”。 是,林肇同是被打成了走資派,李慧茹是離開了廠子去了甘南。 可上面那么些人想抓林肇同更多的“罪證”,結果卻什么也沒抓到。 林肇同和李慧茹還好好的在甘南農場呆著。 林舒衣服光鮮地跟一個解放軍同志出現在這里。 這都說明些什么? 說明上面肯定有人在保他! 不過是剛從廠房調到了辦公室,就不知天高地厚,狂妄成這樣,申茂廣這會兒真是腸子都悔青了。 ***** 不管申茂廣和吳曉月心里是怎么波濤萬丈,林舒和梁進錫那邊的事情因為他們的一打岔后面就格外的順利。 廖書記覺得吳曉月“丟了他們紡織廠的臉”,認真接待了林舒和梁進錫,也沒跟林舒續什么舊,像不認識一樣,看了梁進錫的介紹信,就把他們丟給了張廠長,讓他負責這件事,并強調一定要做好支持基層,建設好農村的工作。 后面張廠長親自帶了林舒和梁進錫,跟技術員一起去了倉庫看了機器,讓技術員一臺一臺的跟兩人介紹,等林舒選定之后,又讓林舒留下了地址,說是回頭讓廠里技術員再調試一下功能,就派人把機器送去給他們。 之后張廠長又親自送了他們離開。 事情很順利,不過林舒忘了或者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林美蘭也在這個廠子里做女工。 所以林舒不知道自己來廠子的事都落入了林美蘭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