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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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打過之后,大家彼此的想法,聊了一會兒,我問起那對橫練兄弟,說弟弟昨天看著好像問題比較嚴重,現在好一點沒有? 張良旭點頭,說在經過殷老連夜的治療之后,現在基本上無恙了。 殷老就是昨天給我們按摩治療的那個白胡子老頭,全名殷義亭,跟烈火巖豹張金福、以及黃臉門神、旱煙羅鍋幾人齊名,是滇南局里面幾個比較能夠鎮得住場的行內高手。 車內總共九人,年紀全部都是三十以下,性子都還算是比較活躍,所以氣氛倒也融洽,而且因為胖妞的關系,所以我特別受歡迎。一路車行,不知不覺大家也都熟悉了,我這才曉得那個國術高手趙中棣,他居然真的有一個堂弟,叫做趙中華。 世界其實也就這么大。 車行一路,到了正午時分,我們就被趕下了車來,前面聚集了一群人,我瞧見了今天說話的那個禿頭領導,他給我們分配了一個組長,就是那個旱煙羅鍋。 接著我們步行往事發的山里前進,大概走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在一片熱帶雨林中,瞧見了被處理過后的戰場。 一地死尸。 這些尸體都已經被先期到達的部隊給處理過了,成排地擱著,然后白布單蓋住,遠遠看著,就透著一股凝重的氣氛,旁邊的那些戰士臉上都露出了憤恨的表情,因為需要一些現場調查,所以倒也還沒有收拾清楚。 旱煙羅鍋因為要等我們,所以沒有第一時間過來,他跟烈火巖豹是多年的好友,到了現場之后,快步走到了好友的遺體前面,掀開了蓋在臉上的布單。 露出來的,是一張猙獰而不屈的臉孔,發青,一雙眼睛幾乎都要凸了出來。 旱煙羅鍋將布單一把揭開,從頭到腳。 我們突然瞧見,烈火巖豹的上半身沒有任何衣物,黝黑結實的胸膛上面出現了一個偌大的手掌破口,令人震驚的是,在他的傷口處,居然有一大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蟲在蠕動,那些小蟲長如細線,rou眼幾乎不能瞧清楚,一節一節的身軀和兩旁不斷擺動的短足,粗略一看,有一種微縮版蜈蚣的感覺。 隨著旱煙羅鍋的揭開,好多附著在布單上面的蟲子紛紛掉落下來,有的正迅速朝著他的身上爬起,充滿了攻擊意識。 面對著這些蟲子的攀附,旱煙羅鍋很淡定地退了一步,然后將布單蓋了回去。 烈火巖豹尸體的周圍布置了一圈的黃色粉末,那些蟲子一觸及到這些,紛紛退回,十分畏懼,而旱煙羅鍋則跟旁邊的人確認道:“這是黑魔砂的鐵線蟲毒掌,對吧?” 那人點頭,說是。 旱煙羅鍋的嘴唇在發抖,不過卻還是一字一句地說道:“既然是中了鐵線蟲毒掌,為什么不立刻將阿福的尸體給焚毀?你不知道這些蟲子會一直在他的體內繁衍,甚至能夠將他腑臟中的魂魄給吞噬了么?” 面對著他的質問,那個先期到達的同志沒有答話,抿著嘴不說話,而旁邊一個中年女人瞧見這氣氛太尷尬,上前解釋道:“羅老,我們到的時候,張隊長的魂魄已經被拘走了……” “既然如此,那還不趕快將他給火化了?留在這里養蟲么?”旱煙羅鍋勃然大怒,將這些人罵得那叫一個狗血淋頭,四下一片沉寂,再也沒有人膽敢答話。 最后,旱煙羅鍋親自找來了干柴,堆成一團,將死去的烈火巖豹給放在上邊,淋上油,在點火之前,他用指甲在自己的額頭上面劃出了一道血痕,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以日月星辰、諸天神君之名起誓,阿福,我一定會手刃黑魔砂那個老東西,給你報仇!” 誓言方畢,火把便飛了出去,在火油的助燃下,那個一臉鐵青的男子真的如同他的外號一般,化身為了一團火焰。 盡管得知老戰友的神魂被人拘走,但是面對著冉冉而起的火焰以及化身在火焰之中的尸身,旱煙羅鍋還是念誦起了超度亡魂的符咒來。 我們幾個會的人,也跟在后面默默地念誦著。 如此持續了半個多小時,火焰逐漸散盡,嗶啵嗶啵的蟲尸燃燒聲方才停歇,先前跟旱煙羅鍋對話的那個人從火堆中拋出一些骨灰,將其包裹好,詢問旱煙羅鍋的意見。 額頭上面的血痕結痂,他沒有再多說什么,揮揮手,說給阿福的家人帶去,多少也留一個念想吧。 此行前來,我們一隊是過來勘測現場,了解情況的,而趙承風他們那一隊,則是跟隨者總局許老他們一起行動,然而旱煙羅鍋作為領頭之人,來到現場,并沒有立即插手此事,而是給故友超度焚身,顯然并不是很冷靜。 不過其實事情倒也沒有需要做太多,具體的現場已經有人看過了,安南的人從邊境越過來,先是將在場巡邏的一隊戰士悉數斬殺,接著又與得信千里增援的部隊交鋒,戰而勝之。 烈火巖豹死了,而那些家伙卻輕松地離開,有人說他們已經折回了國境之內,不過根據足跡,似乎有一小隊人馬,朝著西邊去了。 西邊是老林深處,山高坡陡、森林密布、草棘叢生,那兒有幾個彝族、傣族和蒙古族的寨子,如果再往西走,就到了老山主峰,在那兒,安南軍隊精心構筑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工事,戰壕、暗堡和坑道縱橫、地雷密布,形成了一套進可攻、退可守的防御體系,特別是大片大片的雷區,讓人望而生畏。 了解完情況之后,旱煙羅鍋將我們都給召集過來,詢問我們這些新兵蛋子的意見。 有人說往西走,跟過去看個究竟,有的人則說要不然等一下大部隊,看看上面的調遣,究竟是什么樣兒的。 旱煙羅鍋看了一眼在我肩膀上東張西望的胖妞,突然問我:“你的看法呢?” 突然聽到一介主官問起我決策性的問題,我下意識地一陣驚訝,隨后便是一陣激動,雙腿繃得挺直,大聲說道:“追上去,捅死他們!” 旱煙羅鍋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先是贊揚了我的勇氣,接著話鋒一轉,平靜地說道:“原地休息,等待上面的指示?!?/br> 這命令說出,我一陣錯愕。 第三十四章 人民戰爭尋蹤跡 看到我難以置信的表情,旱煙羅鍋慢條斯理地抽出了他那桿賴以聞名的銅桿旱煙槍,用腳底磕了磕煙鍋里面的灰,然后問我道:“你知道黑魔砂有多厲害么?” 我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我剛從訓練營中摸出來,四面一陣黑,誰跟誰都說不清楚,哪里知道這人是誰,有多厲害? 旱煙羅鍋瞧見我無語作答,環顧四周,問所有人道:“你們知道越境而來的這一伙安南人,到底是什么目的?有多少人?來的都有誰呢?” 眾人皆搖頭,一頭霧水,瞧見我們一臉迷茫的表情,旱煙羅鍋輕嘆道:“真是一群嫩貨啊……” 他一臉無奈,這是王朋突然插話了:“羅老,對方既然能夠將這么多人都給襲殺了,而且還能夠將我們烈火巖豹這樣的高手都給殺害,如果我們遭遇,顯然勝算也不會很大。不過張前輩他們也不是吃素的,肯定會給對方留下傷亡,安南人要將這些傷員和尸體帶走,必然就會成為拖累,我估計他們聲東擊西,明里折回,暗地里必然是向老山主峰移動,而這中間的幾個寨子,應該就是他們的必經之路,如果我們在那里扎住,說不定會有發現。至于實力,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這黑魔砂以及所來的是何人,還請明示?!?/br> 王朋在此之前,曾經是西南局的精銳執行成員,思維和手段都不差,一番話說得旱煙羅鍋眼前一亮,抬頭問道:“你是……王朋?” 王朋點了點頭,說是,西南局王朋。旱煙羅鍋停頓了一下,這才釋懷道:“嗯,你們都是從全國各局骨干中選拔的精銳,我應該對你們更加有信心才對?!?/br> 這話說完,旱煙羅鍋叫來先前與他對話的那個中年婦女,讓她給我們介紹。 從她的口中,我們這才得知,原來這個黑魔砂竟然是一個名震南疆的大人物,他最早是黑巫僧出身,曾經追隨過胡志明,卻因為一些政治原因離開了,返回叢林修行,后來成為黎筍衛士班的供奉,接著又轉入秘密部門,雖然并不是主要頭目,但卻也是安南有關戰線中的一條大魚。 難怪連烈火巖豹這樣的高手都栽了,原來是這么一個人,聽說當初安南和我們還是兄弟之邦的時候,黑魔砂還曾經來滇南這邊學習交流過,跟旱煙羅鍋、烈火巖豹他們幾個都打過交道。 就是因為認識,所以旱煙羅鍋才會有那種悲觀的想法,因為他曉得自己手下帶的這幫子人,十幾二十年之后,將是宗教局最重要的一批骨干,甚至會執掌大權。 閃失不得。 在經過了又一番的討論之后,旱煙羅鍋將王朋的判斷以及目前現在的狀況通過電臺給反饋了出去。 回復很快就過來了,指揮部那兒已經得知了詳情,并且認可了王朋的判斷,在封鎖這兒邊境線的同時,也將布重兵在老山主峰一帶,秣兵歷馬,那些窩在防御工事里面的安南猴子倘若有異動,我們不介意用一場局部的戰斗,來處理這件事情。 指揮部命令我們,沿著蹤跡,朝著中間的那幾處寨子移動,防止以黑魔砂為首的安南特別行動人員喪心病狂,將手段用在普通的山民身上。 說句實話,現在的兩國勢同水火,這種事情只不過就在一念之間。 既然已有了命令,我們便不再耽擱,點齊人馬,然后朝著西邊的林子尋了過去。這山路難行,尤其是兩國邊境,那路都只是附近的山民腳板底踩出來的,又窄又滑,所以我們的行程并不算順利。 路途之中,王朋在請教努爾,說那個黑魔砂的什么鐵線蟲毒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么? 努爾來自麻栗山生苗,其實也就是蠱苗,所謂的蠱苗,就是會玩弄蠱毒的生苗,巫蠱之禍,沿襲千年,歷來都是當政者所需要打擊的一脈,然而屢禁不止,一直都有殘余,努爾的師父蛇婆婆,便是這么一個養蠱的神婆。 巫蠱之術與東南亞這些黑巫僧所修習的降頭巫咒之法,其實都源自于一本叫做《讖》的奇書,這是當初西行漫記中的唐三藏記載的,不一定是真,不過彼此之間的聯系,卻也廣泛。 努爾新學腹語之術并不長久,不過卻也能夠將這事情給我們解釋清楚。 這種東西,其實就是將那受降之蟲(也就是苗蠱中常說的蠱蟲)養在手掌處,平日里以精血喂養,以怨咒控制,而到了需要用的時候,以心交流,然后一掌擊出,印在對手的身上。 鐵線蟲會在掌力逼迫之下,進入對手的身上,迅速完成受降過程,然后直取心臟部位。 當死者在心跳停止的那一剎那,神魂喪失的力量會讓鐵線蟲在瞬間爆發,繁衍生殖。 這是一種很痛苦的死法,中了這掌法的人生不如死,靈魂永無寧日。 一番跋涉,我們終于趕在日落的時候來到了最近的一個寨子。 這是一個傣族的村寨,依山而立,門口有巨大的木柵欄,這個是很久以前留下來的,是當地寨民為了自保而弄出來的防衛措施。 傣族是源于怒江、瀾滄江中上游地區的哀牢人,云貴高原上最古老的人類之一,他們在泰國、柬埔寨、安南等國被稱為“泰族”,在老撾被稱為“佬族”,在緬甸被稱為“撣族”,在印度被稱為“阿洪族”,而在中國則被稱為“傣族”,很多時候,這些人的心中其實沒有太多的國家觀念,更多的,還是一種民族的認同感。 所以在這個寨子不遠處,我們猶豫了好一會兒,不知道進去之后,是否會受到歡迎。 然而旱煙羅鍋卻沒有這個顧慮,他一路領先,一直來到了寨門之前,然后大聲地唱起了一首低沉的山歌,這歌詞,卻是傣語。 歌唱到了后半段,從里面來了一撥人,領頭的一個,是一名披著彩色長袍的老者,臉上紋得有許多古怪的刺青。 這種刺青乍一看無比美麗,然而仔細瞧過去,卻感覺好像有無數的蟲子,在他的臉上游動。 特別是他的額頭上面,用白色勾繪出兩個如同眼睛一般的圓形,旋渦狀,看久了,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好像會陷進去一樣。 一首歌唱完,旱煙羅鍋和這個花臉擁抱,然后給我們介紹,說他是這個村子里的長者,叫做老刀。 老刀自然是外號,不過姓刀應該是沒錯的。這刀姓是傣族古時首領的姓氏,看起來老刀應該來自于一個傳承已久的望族。 旱煙羅鍋與老刀看著應該有著很深的交情,雙方說這我們聽不懂的傣語,然后熱烈地聊了好一會兒,接著便將我們給迎入了寨子里去。我們不知道旱煙羅鍋有什么打算,于是跟著一直來到了寨子里最大的一處房子里,大廳處,各人落座,有風情的傣族少女給我們奉上了茶,以及一種切成兩半的硬殼植物果實。 少女請我們吃這種切成兩半的硬殼果實,我瞧見王朋、努爾他們都沒有拒絕,于是拿了一顆往嘴里一扔,感覺到一股怪味頓時就沖到了喉嚨眼里,差一點沒忍住吐出來。 接著那怪味順著唾液吞咽如腹中,我感覺到一股熱意往臉上散去,臉立刻紅了起來。 那少女瞧見我一副憋得難受的模樣,咧嘴一笑,露出了黑漆漆的嘴唇和牙齒來,唾液如血,讓人感覺十分的古怪。 當她離開之后,我悄然吐出了這東西,旁邊的王朋輕聲告訴我:“這東西,叫做檳榔,他們最喜歡嚼這個,據說經過他們特別調配的檳榔,可以防止毒蟲和蠱毒……” 我想起了烈火巖豹死時的慘狀,于是又將這東西咽了進去,滿鼻子里都是那種怪味兒。 我在這邊反復折騰著,而旱煙羅鍋則已經跟老刀交涉出了一些結果。 他同意我們在此駐扎,并且派村中的年輕人去附近的幾個村寨聯絡,讓他們小心防范那些越境而來的安南人,一旦有什么異狀,立刻過來匯報,讓我們第一時間,獲得敵人的信息。 得到這個承諾,趕了小半天路的我們總算放下心來,因為在這個時候,那些過江龍和我們這些坐地虎,終究不如老刀他們這些地頭蛇有用。 果不其然,沒有一個多小時,老刀派去聯絡的人就回來了,告訴我們,在北面的一個侗族村寨里,有人曾經瞧見過一些行蹤詭異的人,甚至還跟他們起過沖突,不過那些人最后還是沒有鬧得太大,反而是賠錢了事,然后默默離開了。 事發之后,當地的軍隊大規模調動,已經將口子給扎好了,這伙人其實應該并不會立刻突圍出去。 那么也就是說,他們就隱藏在這一片濃密的山林之中。 得到這個消息,旱煙羅鍋并沒有先問詢那些人的下落,而是問起了那個侗家寨子,有沒有人不舒服,或者突然發生什么變故。 因為按理說,黑魔砂那人,可不是這么好說話的,即便是四面包圍,他也會鬧出一點事兒來。 要不然,他就會不痛快的。 第三十五章 努爾的意外發現 去辦事的人呢,心思單純,倒也沒有想到太多,所以旱煙羅鍋這么一問,其實倒也是白說,一問三不知。 在考慮了一會兒,旱煙羅鍋決定前往侗寨一觀。 老刀雖然極力挽留我們,說這香噴噴的酸rou糯米飯都已經在準備了,怎么能夠過門不入,一口飯都不吃呢? 這話兒說得的確是有一些道理,不過烈火巖豹的死,卻讓旱煙羅鍋心中充滿了nongnong的哀傷之意,將這事情仔細講來,那老刀便沉默了,抓著旱煙羅鍋的胳膊,說行,老友,你自己考量,有需要我老刀的地方,只管說來。 烈火巖豹也是老刀的朋友,當年的兄弟如今反目,卻也是讓人難過。 我們離開了這家傣族村寨,朝著不遠處的侗寨走去,半路上,我們落在后面,看四周無人,努爾突然跟我和王朋說道:“那個傣族村寨里面,有一股新鮮的血腥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