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膠也沒想過開拍前能有這樣的聲勢，這大概是她拍攝以來最受年輕人歡迎的一部電影了。她給《父為子綱》的觀眾受眾定的不算窄，除了年輕人以外，她甚至覺得這種有關教育探討的片子，也適合家長。卻沒想過，傳統家長真的會看這種涉及同性戀人的電影嗎？

    徐膠過高的期待沒影響到喬求。

    每次拍戲喬求都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甚至拍到累成一灘泥，所以他在拍《父為子綱》前的假期里沒照導演說的在家看劇本，而是跟江展心痛痛快快玩了一個假期，等喬求回來時，他給曬出了明顯的分界線，整個人的氣質，夠陽光，夠活力，光看他的皮膚就知道喬求玩的很暢快。但跟原文描寫的‘憂郁文靜、白白凈凈的男學生’差的有些遠了。

    宋助理對喬求的情況早有預感，非常淡定地上下看了兩眼，問：“主子，這次去哪兒玩了，給曬成這樣？我記得你不是植物，不用每天光合作用啊?！?/br>
    喬求低低笑了一聲，威脅道：“我哥哥在旁邊呢，……你說話小心點！”

    第111章

    宋助理是很怕江展心的，當即閉嘴不再多說，跑前跑后忙別的事情。

    自《劍客》后，喬求第二次與黎尚合作。黎尚演技非常過關的，拋去觀眾種種流言不說的話，喬求還是很期待與黎尚對戲的。

    喬求與黎尚共用一間化妝室。當喬求走進化妝室的門里時，頓時感到一陣清爽。正是盛暑，學生放暑假的日子，這種天氣出門都讓人覺得快要被曬化了，而演員還要拋頭露面出來工作。怪不得稍微有點成就的藝人都開始慢慢涉及其他領域的投資，他們是不想年紀大了還這樣辛苦吧。

    喬求和化妝師打了招呼，擦干凈臉上的汗水，又等了一會兒才坐在黎尚旁邊的椅子上，主動問：“黎哥，什么時候來的？”

    “來了有一會兒了，”黎尚回答道，“這次不是演父親輩的人嗎，化妝時間可能要長一些……”

    喬求扭過頭看了看黎尚，發現他的頭發果然化出了銀絲。黎尚跟江展心差不多大，但看起來比江展心要老，大概是常年奔波，拍攝外景給累的吧，加上那點銀發，男神黎尚就有喬求爸爸的感覺了。不過化妝師會弄得更加細致，讓黎尚看起來蒼老的更真實一些。

    喬求就容易多了。他底子好，跟喬求合作的化妝師都覺得輕松。只不過他本人特別討厭化妝品在臉上的感覺，全程閉眼。

    “付三跟你一起來的？”黎尚問。

    “嗯，”喬求聽黎尚說話，睜開眼，道，“他跟我住幾天再走?！?/br>
    “你小心點，別讓記者拍著?！?/br>
    “沒關系，”喬求道，“我有公開的想法?！?/br>
    “……”黎尚被喬求的直白驚得猛地轉頭，化妝師手一抖，差點弄壞。頓了頓，黎尚有些埋怨地說，“……你能等沒人的時候再說嗎，不知道看看場合？”

    喬求沒說話。

    等倆人全部化完妝后，化妝師自覺離開，留黎尚和喬求獨處。黎尚一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一邊說道：“我是聽錢總說你想辭職。今天才知道，原來你態度這么堅決。是因為不想干了，才決定出柜嗎？”

    “不，是因為想公開我的戀人，才選擇辭職?！眴糖笳f，“……我現在不想拍戲了，想去讀書，以后加入李克特的工作室，所以不是完全不干了。只是留點時間，專心讀書?！?/br>
    “那為什么要說明你的性向？”黎尚頓了頓，道，“你正在事業的上升期，突然辭職已經很不利。再加上……某些人會覺得性向不正常啊之類的，我勸你還是好好考慮考慮?！?/br>
    喬求點點頭：“謝謝黎哥，不過不用了。我不希望我工作時總有人把我和其他人說在一起，比如咱倆，呃……”

    黎尚看喬求尷尬地模樣，笑了起來，“那些東西不用在意的?！?/br>
    “可我怕我哥會在意，”喬求靜了靜，過會兒才說，“如果情況顛倒，有人說我哥和其他人是愛人，我可能會很不高興吧。我不能利用我哥對我工作的寬容，一直逃避這個問題?！?/br>
    黎尚看著喬求，嘆了口氣：“這又是為什么？”

    “……”

    “你也想保護付三？”黎尚手指夾著一根煙，吸了兩口后，說，“……這倒是稀奇。不過，你想過公開后的事情嗎？如果遇到極端的粉絲，不希望偶像有交往對象，用暴力或者其他手段，到時候你怎么辦？”

    喬求道：“這個我想過。你說得對，我想保護我哥哥，沒有把握之前，我會小心?！?/br>
    想要保護最愛的人，是一個人與生俱來的本能，無論年齡，無關性別。

    拍攝的過程枯燥無聊，喬求休息時和江展心坐在一起看劇本，拍戲時江展心就在旁邊看著他。江展心光從外表看看著沒什么特殊，但就是給人一種無法靠近的氣質，整個劇組除了喬求沒人不怕他。就連拿著擴音器的徐膠，要和江展心說話，都得把擴音器放下，說話客客氣氣的。

    《父為子綱》幾乎都是室內戲，好不容易有次外景。喬求一大早跟著劇組出門，剛到拍攝地點，就發現那邊被粉絲給圍得十分擁擠。

    喬求、黎尚以及葉青都是正當紅的演員，除了三位主演，其他的角色也是經過大規模面試的，因此影響力比較大。喬求透過車窗見外面人多，就沒讓江展心跟著，說道：“你在外面等我，中午一起吃飯?！?/br>
    江展心‘嗯’了一聲，說：“小心不要被踩到，走在助理身后，要踩先踩他?！?/br>
    喬求哈哈笑了兩聲，趁著旁邊沒人看，迅速親了親江展心的額頭，很快從車上下來。

    盡管戴著帽子、墨鏡，但喬求的身高太明顯了，很容易讓人認出來。喬求覺得自己剛走沒兩步，身邊就圍滿了人。一路走過簽了不少名，大熱天的，好多粉絲給喬求拿的零食、糖果都化了，喬求把看起來就不易儲存的東西收下，就死活不要了。

    “我不缺吃的，拜托大家以后不要再送吃的東西過來了，”喬求手上滿滿的都是零食，無奈地說，“謝謝各位了?！?/br>
    大概是喬求的體型太瘦了，總讓人有一種想要喂食的欲望，剛到江展心家里，江展心就特喜歡給他夾菜。但他現在其實已經不能吃冰淇淋啊、甜食什么的，因為胰腺炎的恢復周期很長，江展心還不允許他接觸刺激性強的零食，包括辛辣食品。

    葉青跟在喬求身邊，這時人氣的高低就很明顯了，喬求被圍得走不出來，摘下墨鏡和粉絲合影時，葉青走到宋助理身邊，邊看邊開玩笑：“我吃的也多，怎么沒人給我送零食?！?/br>
    護短、排外心很強的宋助理沒說話，心里罵道你是什么人，喬秋是什么人，有可比性嗎？

    那些零食大部分分給了劇組工作人員，最終也有不少落到葉青的手中。

    喬求的個子很高，與南瀟演愛情片時顯得非常突兀，因為南瀟個子很矮，一米五幾，站在喬求身邊矮一大截，簡直可以說是大學生和小學生的身高比例，看著非常沒有美感。

    葉青就好很多了，雖然他個子也不是特別高，只能算是中等，但起碼比南瀟好。

    喬求在《父為子綱》中扮演一位外表清秀但內心狂熱的大學生，在父親的強制管束下，積攢在內心的壓力終于有一天爆發出來，他沉溺于愛人的追隨，不顧一切和父親決裂。

    這場外景戲演的就是父子倆與劇中的同性戀人三人在馬路上的爭執，喬求抓著葉青從家中離開，黎尚從后面追趕，不讓兒子走。

    喬求個子很高，手也大，抓著葉青時壓迫感很強。他是那種在壓力下會表現的更好的演員，周圍都是他的粉絲，喬求情緒激動到了一定地步，葉青覺得手都要斷了，心想喬求看起來瘦，力氣怎么這么大。

    黎尚的表演也很有爆發力，他從后面跟著，大喊‘你給我回來！’，當父親終于夠到兒子的肩膀時，這個不知不覺比他各自還高的青年，猛地甩了下胳膊，提著拳頭對準自己的父親，喬求像是點燃了的炮仗一樣，吼道：“不是你讓我滾嗎？我告訴你，黎國慶，老子不想只……”

    喬求情緒太激動，一下子串了詞。實際上原文里的父親不叫黎國慶，劇本中并沒有給他加名字，喬求突然這么喊，弄得黎尚一愣，忍不住笑場。

    這一笑就拍不成了，喬求深吸一口氣，松開葉青的手。

    徐膠喊道：“休息一會兒再拍?！?/br>
    黎尚跟著喬求坐下，說：“拜托你，能不能總是隨便加臺詞，還這么搞笑?！?/br>
    喬求真誠道：“不好意思，害你笑場?！?/br>
    黎尚看喬求這么認真，便說：“……是我不好意思，你演的很好了?！?/br>
    “我演戲有點收不好情緒，太激動了。下次……”喬求用手撐住下巴，“下次不會這樣了?！?/br>
    他并不是是很容易受到劇中人物影響的人，但現在看著黎尚不知為什么還有點怒意，因此談話過程都沒看黎尚的眼。

    葉青則到自己的助理那邊拿水，手一伸出來嚇人一跳，因為他手腕那邊紅彤彤一片，看著跟破皮了似的。

    葉青趕緊找化妝師，看看能不能遮掩一下。

    喬求是把這場外景拍完了才意識到自己用了這么大力氣，連連向葉青說抱歉，葉青脾氣很好的笑笑，說：“沒關系，一點都不疼。喬秋，你演戲時真的很投入?！?/br>
    “……”喬求尷尬地用手做扇子狀，扇扇，“是天氣太熱的原因吧?！?/br>
    他跟南瀟演《20歲，80歲》時，也有拉手。卻沒把人家姑娘給弄傷，反而小心翼翼的。

    喬求覺得自己是太不在意了才會傷到葉青，心里有些慚愧。無論如何，葉青現在是自己的工作伙伴，雖然在《父為子綱》里的戲份少，也不能把他當道具一樣對待啊。

    后來想想，大概是跟黎尚對戲時，給喬求太多的震撼了。黎尚真的是位非常優秀的演員。

    喬求和江展心吃飯時還說到這件事，江展心‘嗯’了一聲，然后說：“黎尚大學時學的就是表演專業，年齡還比你大，演得好是正常，演不好才不正常?！?/br>
    “他很能影響我的情緒，”喬求說，“也許也能帶動其他演員。剛開始拍《劍客》時，我覺得和他拍戲很舒服，現在想想，就是黎尚的影響力吧?！?/br>
    “嗯?！?/br>
    “我也想再深入學習一下表演的理論知識?！眴糖笳f，“外表看我表演的好像湊活，實際上還差得遠……”

    江展心看著喬求的臉，道：“演著玩玩就算了，不要太較真?！?/br>
    “好，”喬求心不在焉地摸摸江展心的手，喃喃地說，“……我要克制自己的情緒?！?/br>
    拍攝《父為子綱》的過程比喬求想得要難。不是導演要求嚴格，實際上徐膠對他們的表演非常滿意，好多戲都是一條過。

    是喬求自己感覺自己做的不好。他不再是剛出道時拍《4條契約》的新人，需要問導演‘我拍的怎么樣？可以嗎？’，他甚至不用看監視器就可以知道，哪里做得不足。

    不足之處用一句話就可以解釋清楚，那就是情感的控制不到位。

    對黎尚扮演的父親，那種憤怒表現的太過，喬求甚至覺得表演時自己心里有口怨氣，憋得難受。他容易被黎尚帶著走，演一會兒就好像真的跟黎尚有多大仇似的，恨不得能動手。激動成這樣，導致喬求每次拍完都不敢看黎尚的眼，趕緊下去休息，生怕真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另一方面就是對葉青了，喬求的愛意表達不足，可以說是冷淡了。按理說對著葉青這個男人的臉，要比南瀟更好催眠，但喬求就是感覺有點累。

    “我總結一下，黎尚和我的沖突太激烈了，很影響我對葉青的看法?！眴糖笕滩蛔∨苋ジ巹∩塘?，“能不能改得和緩一點？”

    “可是你不覺得越有壓迫，孩子反而抵抗的越激烈，跟愛人的感情越深厚嗎？”

    “……”

    “而且你演的很好啊，看著葉青的眼神很貼切，導演都夸秋秋呢，你不要太謙虛啦?！?/br>
    喬求嘆了口氣。

    回去跟江展心說，江展心想了想，道：

    “那要不然，分開來演吧?！?/br>
    第112章

    然而即使是分開演，情緒的割裂，也并沒有什么大用。

    應該說，喬求對除了江展心以外的人，跟別人扮演愛人，情感都不到位。之前演《20歲，80歲》就有這種情況，只是那時喬求生著病，沒怎么特別勉強，李克特覺得他堅持配合已經很是敬業。而且當初喬求演戲時確實沒覺得怎么樣，直到后來去電影院親自去看《20歲，80歲》，才覺得看一遍之后，再也不想看第二遍。

    徐膠是個嚴厲而且計較細節的導演，但她對喬求似乎格外的寬容，喬求每次和葉青演對手戲，都很擔心會挨罵，可實際上徐膠總是會過，并且鼓勵兩句，說‘喬秋你演得不錯’。

    不是徐膠和喬求關系好，所以特殊對待。有一次記者采訪時，葉青還對記者這樣說：“喬秋是一位非常好的演員。他的演技很出色。當他看我的時候，就那種凝視，我都感覺自己要愛上他了，哈哈哈……”

    葉青跟記者同時笑了起來，喬求驚訝地轉過頭去看葉青，想知道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然后他發現葉青沒有開玩笑，他是真的覺得喬求很有魅力。

    喬求試探性地和黎尚談起這件事，黎尚一邊吸煙一邊說：“從外人這邊來看，演的很不錯了，我說的就是你一看見戀人，那種欣喜的眼神，挺好的?！?/br>
    “是嗎……我確實是告訴自己，遇到葉青時表情應該高興?！眴糖蟮?，“可你不覺得少了些什么嗎？”

    黎尚蹲著坐在臺階上，灰頭土臉的，手里夾著根煙，道：“少，當然少。我們覺得你演的好，是跟其他演員比，單純說演技。但看見你看付三的眼神，就知道少的東西太多了?！?/br>
    “……”

    “不過你不用在意，沒問題的?！崩枭形鼰熚米齑胶芨?，他舔了舔，道，“沒人要求你真的把葉青當成愛人。當成‘戀人’就行了，葉青好像很喜歡你這樣的眼神，所以不要擔心?！?/br>
    “我不擔心，”喬求靜了靜，感嘆道，“怪不得這么多前輩都不想談戀愛。對演員來說戀愛不是件好事吧。有了愛人，我總覺得演的不到位，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我有些抗拒葉青的觸碰?！?/br>
    喬求盡量壓低聲音，只讓黎尚一個人聽見。

    黎尚笑道：“錯，我覺得是件好事。沒有愛人，你永遠不知道愛情戲到底怎么演。知道哪里做的不夠已經很不容易了，當然，我不提倡你逼著自己改進。不想碰就不碰。還是那句話，你演得很不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