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他的是一記重重的砸門聲。

    諶重華好像被嚇到了，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沒說話，臉色逐漸變青，唇瓣微微顫動，好像被剝下了一層皮。

    諶冰給mama打了個電話。

    許蓉說：“你也想來看外婆??？坐車要很遠，真的想來嗎？”

    諶冰說：“想?！?/br>
    “……”許蓉聲音似乎帶笑，另一頭還有略為蒼老的嗓音，“好，外婆跟你說兩句?！?/br>
    聲音換成了另一個人。

    諶冰跟外婆關系不太熟，大部分時間就聽她說話，禮貌地回答幾句。

    學習好不好？

    還可以吧。

    現在長多高了？

    很高。

    有沒有好好吃飯？

    有。

    不過外婆最后卻說不要他過去探望，怕路途太長，他會辛苦。但這讓諶冰很不解，為什么大人都這樣，想見面卻懼路遙，家庭四分五裂卻不離婚，承受痛苦卻不走出去？

    坐車也就幾個小時，能夠見一面，旅途勞頓算什么？

    諶冰躺床補了幾個小時的覺，醒來時看了會兒鐘表。

    下樓時諶重華已經走了。

    吃完飯，諶冰讓司機開車去了外婆的醫院。

    城市近郊區快并入主城區，發展要落后一些，跟九中附近的環境差不多。諶冰進病房那一瞬間，感覺床上垂垂老矣的外婆高興得快跳起來。

    “乖乖來了?！?/br>
    她很高興，抓著諶冰的手不住地摩挲。

    換成以前諶冰可能會覺得困擾，但可能得過癌癥，知道生命步入暮年者看見年輕人茁壯長大的欣慰和憐惜，猶豫著伸手，也牽了牽外婆。

    諶冰做這個動作比較生澀，外婆驀地笑了，張開雙臂提出了更過分的要求：“外婆抱一下?！?/br>
    “……”

    諶冰輕輕抱住她蒼老的身軀。

    病房里聊些家長里短的事。

    外婆家里是普通職員，就許蓉一個閨女，許蓉嫁出去后他們可能有些寂寞，轉而對周圍鄰里的八卦了如指掌。

    待到下午七點多，許蓉轉頭看諶冰：“司機還在外面吧？你自己回去?！?/br>
    “你不回？”

    “我照顧外婆，估計要在這邊待一段時間?！?/br>
    他倆起身走到了病房外。

    諶冰無意問：“外婆得的什么??？”

    許蓉面露苦笑，壓低聲生怕被病房聽見：“食道癌，幸好是早期，這幾天要動手術?！?/br>
    癌癥。

    “能治好嗎？”諶冰問。

    “不知道，醫生說看情況，惡性的治不好，良性的說不定能拖個十年幾年?！?/br>
    諶冰安靜了幾秒：“是嗎?！?/br>
    “不說了，不說了，”許蓉催促他，“你自己回家吧，你爸最近公司不忙，經常在家，你不要跟他吵架?！?/br>
    “……”

    隨后的叮嚀諶冰一句話沒聽進去。

    諶冰思緒漫無目的，順著癌癥兩個字往上爬，他突然想起，重生前那世沒聽說過外婆生病，也沒聽說得過什么癌癥。

    諶冰怔在原地。

    他甚至清晰地記得高三畢業的升學宴，外婆穿著件綠色綢衫逢人就說：“這是我外孫，對，我外孫，我乖乖，九月就去a大讀書！厲不厲害？但全靠他自己努力，跟我們家長沒有任何關系！”

    重生前那一世，外婆沒生病。

    但現在，她生病了。

    以前競賽題目不同諶冰就隱隱有感覺，十二點的時針重新調回九點鐘，而之前九點到十二點的經歷全都被扭曲了。

    諶冰輕聲說：“mama?！?/br>
    許蓉本來打算回病房，轉過來：“怎么了？”

    諶冰：“外婆怎么會生??？”

    時間回溯，為什么生病的人會變成外婆呢？

    “外婆老了，快70歲，老了就很容易生病，生老病死是人沒辦法逃過的事?！痹S蓉沒聽懂他的不解，輕輕拉了拉他手腕，“你回家吧?！?/br>
    諶冰出了醫院。

    夜風很冷。

    司機吃完飯回到車上，發動引擎。

    路上聽到手機響了一聲，許蓉發來了一段話：“外婆運氣很好，醫生說她是早期良性，只要手術切掉癌變部分，注意護理說不定還能好好地過過十幾二十年。不過外婆啊身體還有其他的擔憂，高血壓，高血糖，一身的病。

    像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千萬不要熬夜、酗酒、抽煙，你平時學習也不要太累，注意合理休息?！?/br>
    “……”

    諶冰心里積壓著的松緩了不少。

    指尖無意翻朋友圈，看到了諶重華的消息。他似乎在參加酒會，短短幾個小時，飛去了祖國的另一端。

    諶冰想了一會兒，跟司機說：“叔叔，今天不回家了?！?/br>
    司機：“??？”

    車重新停在了街區的樓底下。

    諶冰看了看表，深夜十點半。

    他敲了敲門，門打開，蕭致穿件白色的t恤站在門內，渾身沾染著剛洗完澡的潮濕和暖意。他唇角叼了根煙，看見諶冰后眉眼掠低，慢慢開口。

    “你說的‘有空來看我’，是指不到一天？”

    “……”

    諶冰抬手，給他嘴里的煙摘下來杵滅。

    “以后別他媽抽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要開始同居生活了誒。

    第55章 “老婆?！薄肮韵眿D兒?！?/br>
    諶冰徑直進了房間。

    蕭若在看電視，反正是那種古風偶像劇，她不僅自己看還要拉著蕭致看，邊說：“哎哎哎哥哥你錯過了剛才的鏡頭，男女主親親，特別甜特別甜——”

    蕭致：“哦，錯過就錯過吧?！?/br>
    “不行，我倒回去給你重新看一遍！你、必、須、看！”她拿遙控器對著屏幕激動快退。

    蕭致站沙發旁，面無表情看主角倆之間互相捏鼻子，敷衍地說：“好看?！?/br>
    蕭若說：“真的好甜噢?！?/br>
    說完注意力轉回電視，晃著小腿，往嘴里塞了枚薯片。

    關上門，蕭致拉開書桌前的椅子，坐下拈了支筆轉著：“你說她煩不煩？”

    “還好?！?/br>
    諶冰想了會兒，說，“像極了你逼著別人看你游戲五殺回放的樣子?！?/br>
    “……”

    安靜了幾秒，蕭致脫口而出：“你這張嘴，是不是欠、cao啊你？”

    他說完，安靜下來了。

    諶冰看著他，好像沒聽清他說的話，慢慢呼吸發窒，耳背后有一陣紅暈燒上來。

    他張了張嘴，沒說話。

    蕭致感覺到上一句話里意蘊的深厚，一把拉住諶冰的手腕，認真道：“我錯了好兄弟，自罰三杯，請你無情地鞭打我，只希望力道可以稍微輕一些?！?/br>
    諶冰還沒動手，蕭致說：“疼了?！?/br>
    “我沒打你?！?/br>
    “心，疼了?！?/br>
    蕭致肩背仰回椅子里，長腿伸直，懶洋洋看著諶冰。

    “……”

    諶冰懶得和他吵。

    估計吵也吵不過。

    他倆嘴毒起來都毒，只能互相傷害。

    暫時沒有互相傷害的想法，諶冰坐上他旁邊的桌子，想起今晚的事：“我外婆生病了?！?/br>
    “你媽那邊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