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聞歌看得一愣,目光在半空中和他一對視,跟被燙著了一樣,起身去衛生間洗把臉。 水聲潺潺間,只聽房門輕響的聲音,整個房間都安靜了下來。 聞歌的臉也沒擦,濕漉漉地滴著水,開門去看。本就不大的房間里,除了被打開的電視正播放節目的聲音外,再無一點聲響。 收拾好自己,聞歌抱著抱枕又窩回沙發里。這兩天生理期,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時間太拼了,熬夜,作息不規律。加上換季溫差大,這一次的生理期便格外的難熬。 她靠在沙發里靠了一會,就覺得困意上涌。瞇著眼凝著視線里最后一抹光,連什么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等再醒來時,溫少遠已經回來了。修長的雙腿交疊,正專注地在看雜志。電視還開著,但除了不斷變換的光影之外,一絲聲響也無。 聞歌伸了個懶腰,還沒坐直身體,視野里,他白皙又骨節分明的手指把保溫盒提了過來,聲音低低的,語速很慢:“紅豆粥,墊下肚子?!?/br> 聞歌的意識還沒徹底清醒,和他的眼睛對視了良久,這才“哦”了一聲,低低地道過謝,揭開盒子一看,里面暖糯的米粥正漾著瑩潤的光澤,十足的誘人。 “別吃太多,等會晚飯吃不下?!彼驯睾杏滞巴屏送?,遞了勺子給她。 那勺子的頂端染著他指尖的溫熱,她拿在手里,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覺得有些燙手。 他這樣恰到好處得好,正一點點地攻克著她心上筑起的城墻,那些堅硬,利刺,在他的溫柔面前,簡直不堪一擊。 她咬咬唇,忍住了到嘴邊的話,別開眼看向窗外。 …… 吃過晚飯沒多久,唐先生的助理就親自過來敲門引路。 天色已經黑了,唯海邊攝制組在的地方依舊燈火通明,格外熱鬧。下午退得潮,此刻海邊聽不見海浪聲,只有海風“嗚嗚”叫著,依舊肆無忌憚的四處肆虐。 聞歌被領到一個臨時搭起的休息室里,休息室里只有唐澤宸和秦暖陽兩個人,屋內的安靜和屋外的熱鬧就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秦暖陽先站起身,溫和又友善地對聞歌笑了笑。她身上穿得還是拍攝時要穿的小禮服,只外面裹著一件厚重的男式的大衣,伸手和她相握時,那微帶著幾分暖意的手瞬間溫暖了她還有幾分不知所措的心。 “不冷嗎?”秦暖陽又輕握了握她的,側目看了眼她身后的溫少遠,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晚上殺青有篝火晚會,要不要一起?”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聞歌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眼溫少遠,尋求他的意見,這下意識的反應她自己還未察覺,秦暖陽先發現了。 她唇角一彎,頗有深意地看了眼站在聞歌幾步外的溫少遠,出聲道:“那就一起熱鬧熱鬧吧?!闭f話間,她反手握住聞歌的手,拉著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你是記者?”秦暖陽邊問邊傾身給聞歌倒了杯熱茶,那guntang的溫度隔著一次性紙杯傳到聞歌的指尖,燙得她微微一縮,差點沒拿穩。 聞歌這才認真地看向坐在她身旁,完全沒有架子的秦暖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我是a市日報社會版的見習記者,今天過來是想采訪一下唐先……” 秦暖陽抬起手指虛搖了一下,打斷她。那雙黑亮的眼睛在燈光下閃爍著明亮的星輝,似笑非笑地睨著她:“如果你是娛樂版的,我就給你點獨家新聞,讓你早點轉正?!?/br> 聞歌一囧,被她這么一打岔,剛來時的拘謹小心頓時像包袱一樣被她卸了下來,她湊得近了些,悄聲問:“什么……獨家新聞?” 秦暖陽抬手指了一下正在和唐澤宸說話的溫少遠,壓低了聲音悄悄和她咬耳朵:“給盛遠酒店代言過的那個女星陳婉,這幾年都在倒追你小叔?!?/br> 聞歌一愣,目光閃了閃,連帶著唇角剛揚起的笑容都僵滯了。見溫少遠偏頭看過來,一低頭,和視線錯了開去。 秦暖陽往后靠了靠,忍不住低聲笑了笑,見對面坐著的兩個男人同時看過來,低了眸,拉了聞歌一把,指了指外面:“我們出去走走吧,人多不好說悄悄話?!?/br> 話落,不等聞歌點頭,秦暖陽就握住她的手站起來。 “別走太遠?!碧茲慑废日酒鹕?,把她剛才隨手丟在椅子上的暖手寶遞給她,毫不避諱現場還有人在,傾身過去,把她翻折起的衣領整了整。手指落下去,輕捏了一下她的,確認她不冷,這才松開手,坐了回去。 聞歌看著這兩位旁若無人的秀恩愛,腦子里浮現出來的是往日那些拈酸潑醋的小道消息。她在腦海里給這些不實傳聞畫了一個紅色的大叉叉,還真的開始思考,要不要現在轉職做娛樂版的…… 離開休息室,兩個人沿著海岸往前走著。 腳下是柔軟的沙子,沙坑深淺不一。秦暖陽雙手插在口袋里,那長裙的裙擺就拖在身后,迎上海風,就如放飛的蝴蝶,揚起的弧線都格外優美。 天空是墨色的,云層浮動間,星辰若隱若現,那星輝略為暗淡,遙遠得不可觸及。 遠處是岸邊的商店,亮著燈,那光亮連成一線,明亮又溫暖。劇組有些嘈雜的聲音隨著她們的行走漸漸被甩在了身后,直到那聲音遙遠得只是依稀可聞了,她這才停下腳步,就著昏暗的夜色看了她一眼。 “我很早就聽溫少遠說起過你?!彼D身朝向大海,那里的黑暗無邊無際,卻掩不住她眼底的光芒,璀璨如星:“忘記在聊什么了?!?/br> 她的聲音輕柔又溫和,嗓音里還帶了幾分慵懶,格外的悅耳。 “剛才那個是胡說的,陳婉是在倒追溫少遠,但正主連正眼都沒看她,剛簽的續約,直接撕了,賠了一筆違約金?!彼D頭看著她,似乎是笑了,那聲音越發柔和:“我家那個在盛遠有些股份,所以知道這件事?!?/br> 聞歌有些囧囧地摸了下鼻梁,被風吹得發涼。她低頭不語,雙手揣在口袋里,沉默著看著自己的腳尖。 接下來的話題,秦暖陽再沒有提起和溫少遠有關的。站了沒多久,她的經紀人就找了過來,抱著一條大大的圍巾整個把她裹起來,挽著先走了。 秦暖陽走出一段距離,突然停下腳步,說道:“我想起來了,是在三年半前,剛過了圣誕沒多久。那天晚上我們一起聚會,他接了一個電話,我問他是誰,他說是喜歡的女孩子?!?/br> 她頓了頓,這才補充道:“那個電話,我只聽他叫了一聲‘聞歌’?!?/br> 她的聲音并不大,隔著十幾步遠的距離,輕輕柔柔的嗓音,說出口的話被海風吹散了一半??赡怯嘞碌?,卻足以讓聞歌覺得內心震蕩不已。 她站在原地,只覺得手腳都有些冰涼。濕咸的海風,此刻似乎也帶上了幾分暖意,迎面撲來,讓她原本干澀的眼眶一陣刺刺得發疼。 他說是喜歡的女孩子…… 那個電話,我只聽他叫了一聲“聞歌”…… 聞歌看著秦暖陽的身影越走越遠,良久才回過神,聽著猶在遠處,很輕微的海浪聲,深呼吸了一口氣,蹲下來,一手撐著沙灘坐了下來。 那凜冽的海風吹得她有些頭疼,可渾身卻燙得她幾乎發抖。 她靜靜地看著遠方,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蓞s能最清晰的,把她此刻想的,完完整整地放在面前。 很多很多個溫少遠。 初見時向她伸出手的溫少遠;在老爺子書房門口,吃光了涼透的餃子的溫少遠;告訴她,以后不知道怎么辦就去找他的溫少遠;帶她去上學的溫少遠;老爺子病重那晚,在急診室門口找到她的溫少遠;和她在書房處理工作時低眉淺笑的溫少遠;溫敬去世,固執得不讓老爺子送走她,還非要一力承擔下來的溫少遠;那個說由他來負責的溫少遠;即使幫她找到了新家庭也依然守護在她身邊的溫少遠;在那晚生死一線間如天神般出現的溫少遠…… 那一幀幀一幕幕,都如同刻畫在了生命里,即使那么多年后再想起,依然清晰得歷歷在目。 在她一如所有的人生里,曾與他為伴的記憶,最為珍貴。就如同很多時候,她會想,哪怕沒了生的希望,也要好好地活下去。一旦她死去,那所有的回憶,都將隨著她灰飛煙滅。 那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記得她之前那么深刻的愛過? 他說得從未離開,她似乎終于明白了。 聞歌走回去時,篝火已經燃起。 沙灘上,那圍成一圈的篝火熊熊燃燒著。即使站在人群之外,也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溫暖。 她走近,聽著劇組的燈光師們被拉出來唱歌,其中一位五音不全的,不止自己跑調,連帶著把另外幾位也帶跑了,那歌聲是真的抑揚頓挫,聽得人捧腹大笑。 聞歌也忍不住笑,正想在后面找個空位坐下,身后突然伸出一雙手虛扶了她一下:“別坐這里?!?/br> 那微微沙啞的聲音,在嘈雜的歌聲下安靜得似清潤的泉水。 聞歌轉頭看他,他的眼睛在火光下幽亮又深邃,看了她一眼,松開一只手,另一只手落下去握住她的手,牽著她從后面繞過去,走到了靠近石階的沙灘上。 那里擺著小板凳,還有多余的空位。 聞歌被他拉著悄悄地坐下,聽著原本根本不會有交集的陌生人唱歌,迎面是溫暖的火光,那些或低緩或高揚的歌聲席卷了夜色,在這寒冬,暖得像是一簇火焰,直抵心窩。 這樣的熱鬧持續了一段時間,便是煽情的“總結”以及“表彰大會”。 聞歌這個今天踩著尾巴進來,還是別有居心的……只能當做心路歷程去聽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海浪聲終于漸漸地大了起來,漲潮時,海水拍打著巖石,拍打著沙灘的聲音就像是一首協奏曲,聲勢龐大。 聞歌被海浪聲吸引走了注意力,聽了好一會,偏頭看坐在身旁的溫少遠。他正安靜地看著火堆,那火焰映在他的眼底,掩去了清潤的眸光,如搖曳的鳶尾,卓然的風姿。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轉頭看來,微挑了下眉,靠近她:“是不是困了?” 聞歌搖搖頭,澀涼的海風吹得她腦仁疼,有些暈乎乎的,她裹緊外套,剛張嘴要說話。 篝火晚會的主持人嘹亮的聲音透過海風傳來:“游戲開始?!?/br> 他的話音剛落,那火光伴隨著幾聲巨響,驟然消失。 那火星四濺,余溫未散,徒留的暖意烘得人微暖。整個沙灘卻在瞬間陷入了黑暗。 聞歌被嚇了一跳,驚惶地站起來。 有別于她的驚慌失措,其余的人正發出低笑聲,伴隨著被沙子消弭的輕輕的腳步聲,所有的人都在行走著。 聞歌低頭再去看溫少遠之前的位置時,那里已空無一人。 她有些迷茫地站在原地,剛適應黑暗的眼睛能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人正在擁抱親吻。 聞歌混沌的腦子終于一個激靈,清醒了幾分。她揉了揉被海風吹得發涼的臉,正想悄悄地離開。 篝火熄滅后,整片沙灘沉靜,黑暗,沒有人會注意到她正在離開。 聞歌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摸索著前行。腳下是流沙,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著,一邊要注意避開正雜亂無章的人群,一邊還要悄無聲息的撤出包圍圈…… 就在靠近石階,再往前走幾步就能離開時。 突然被人鎖住了手腕,下一秒……溫熱的雙唇相貼。 聞歌的腦袋一懵,“嗡”的一聲,像是被撞了幾下的古鐘,余音不絕。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所有的聲音都在瞬間遠去,她眼底的光芒也遙遠得像是埋在草堆里的火種,只有火星明滅的閃爍。 聞歌瞪大了眼,被對方鎖扣住的手撐在他的胸口,用力地推拒著。 鼻尖是濕咸的海風,還帶著濕意,她無法辨清對方是誰。只那熟悉感,在她心里埋下種子,在被他握緊雙手時,不由自主就緩下了掙扎的動作。 所幸,對方并沒有停留太久。他的吻只是淺淺的一留,那溫熱又柔軟的嘴唇擦過她的唇角,隨之而來的,是一起放開的手。 就如來時一般,他消失得也格外突然。 聞歌站在石階下,驟然看向他離開的方向。只是……一無所獲。 他瞬間消失在了人群里,在這沒有亮光,連視物都有些困難的地方,根本遍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