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別動?!?/br> 是獵戶的聲音。 林安便沒有再動。 然后他就被獵戶打橫抱了起來,大步跨過院子,走向他的房間。 然后“砰的”一聲,用腳關門。 旁觀到這一切的,要么是林安的親人,要么是林安的家仆。 眾人面面相覷,見林平癟著嘴就要哭,忙哄了幾句,就把林平抱到后院,林大丫和林二丫住的地方了。 至于獵戶和林安……他們還是當做甚么都沒有看到好了。 而另一廂,林安初時沒說什么,等門關上了,他才怒了,掐著獵戶的脖子道:“放我下去!” 獵戶不為所動,繼續抱著林安走向二樓,林安春夏秋季住的房間。 小心翼翼將林安放在床上,又以偷襲之術脫掉了林安的鞋子,然后就毫不客氣地壓在了林安身上,然后上下其手。 林安臉紅了紅。倒不是羞得,而是氣得。 “三哥你做甚么?我孝期還沒過呢?” 獵戶的動作停了一瞬,隨即又開始動作,聲音悶悶的解釋道:“看你受沒受傷?!?/br> 然后悶不吭聲的就要上前把小秀才的外袍和中衣都脫掉。 小秀才嘴角抽了抽,只脫了外袍。 雪白的中衣下,包裹著已經十八歲的已經漸漸長開的小秀才。 獵戶呼吸一滯。 小秀才抓住時機,猛地將人踹下床去。 見獵戶乖乖的被他踹下床,小秀才狐疑的看了一眼,就見他身上沒有受傷,可是獵戶身上,卻頗為狼狽。 原本好好地一身玄色衣袍,卻突兀的出現了數個破洞。 就連獵戶裸/露的臉、脖子和手上,似是也有咬痕。 小秀才頓了頓,跳下床去,跪坐在地毯上,掰著獵戶的臉看了看,又看獵戶的手。 半晌才道:“你不是在山上?,蝗蟲來了,怎不往高處走?或者去尋個山洞堵了,也不必受這樣的傷?!?/br> 雖說蝗蟲咬的不是很厲害,但是看著獵戶受傷了,且這傷還不是他給的,小秀才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 獵戶搖了搖頭,然后伸出手指,戳了戳小秀才頰邊。 ——意思是想要看小酒窩。 獵戶一直對小秀才的兩個小酒窩格外的情有獨鐘。 小秀才黑著臉把獵戶的手打開了:“沒得看!笑不出來!”然后又要把獵戶拉起來,“起來,去白遠那看看,有沒有藥可以抹一抹?!?/br> 就算沒有藥,也該用烈酒消消毒才好。 獵戶悶悶的站了起來,然后看一眼沒穿鞋子的小秀才,心中一暖,就又把小秀才放回了床上。 然后用自己的大手,把小秀才的兩只白嫩嫩的腳丫給捂住了。 小秀才別扭極了,惱道:“又不是冬日,不許捂!” 獵戶道:“那冬日,三哥便來為你捂腳,可好?” 小秀才:“……” 獵戶:“如此,便說定了?!?/br> 然后起身把小秀才的衣服遞過去,還自動自覺的出了門去避嫌,讓小秀才自己穿衣服。 小秀才:“……” 等等你回來!捂腳的事兒,什么時候說定了?他明明什么都沒說!還避嫌,你脫我衣服的時候怎的不避嫌? 林安氣惱極了,可除了捶打獵戶幾下,他顯然什么都做不了。 就連要罰獵戶晚上跪搓衣板,他暫時都沒法子實時監督。 等到林安氣呼呼的穿完衣服,去后院看了一眼兩個妹子,再和獵戶去白遠家的路上,看一眼身側的獵戶,他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 獵戶對山上熟悉的像是自己家。他只要想,一定不會因蝗蟲受傷??墒谦C戶卻實實在在的受傷了。 林安腳步一頓,再思及縱使是以獵戶的腳程,想要在蝗蟲走了之后在下山,然后再趕去尋他,想來也是來不及。 除非……獵戶在山上看到山下的蝗蟲群,然后立刻就往山下趕,這樣算起來,才有可能在他回家后,獵戶會從他身后突然冒出來。 那個時候的獵戶,應當是跟了他一段路程了。 林安想罷,歡喜之余,心中又平添一段愁。 不過愁歸愁,林安還是帶著一臉“小小蝗蟲,奈何不得我”的神情的獵戶,跑去了白遠那里。 出乎林安意料的是,白遠那里并沒有什么人。 “不是蝗蟲來了?怎么沒人來看傷?”并不是每個人都那么好運氣的躲在了房間里,林安心知,肯定是有不少人受了傷的。 白遠正盯著自己地里被毀了大半的藥材翻白眼:“蝗蟲而已,他們才不舍得花這個錢咧!更何況,今天蝗蟲一過,更沒人舍得花這個錢了?!?/br> 不過,也還好沒多少人來。因為如果來的人真的多了,他也沒藥給人涂抹。 “喏,等著,我去給你男人找藥!”白遠心痛了一番自己被毀的藥材,起身去給皮糙rou厚、其實不怎么需要藥的獵戶找藥。然后心中暗自想著,既然他藥草被毀了不少,那就劫富濟貧一下,從林安身上找補回來好了…… 于是他就給林安找了一瓶手掌高的小藥瓶,跟林安要五兩銀子。 林安:“……” 獵戶:“……”拉住小秀才的手,“山上有藥草,三哥上去挖了藥草自己涂就好?!?/br> 其實根本不用那么麻煩,這點子紅腫,明天就能消??墒强葱⌒悴艑λ@樣上心,獵戶自覺甜蜜,便不忍說。 林安道:“五兩銀子,除了這瓶藥,你再幫我去教他們種藥草,如何?” 白遠道:“我只教,至于他們能學到多少,那是他們的本事。種不出來,可不能怪我?!?/br> 二人達成協議,白遠要和林安擊掌為盟。 林安對此無可無不可,伸出手,正要和白遠擊掌,就見白遠手腕子上纏了一條金色小蛇。 白遠:“來呀!” 林安:“……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擊掌只是小節,無需在意?!比缓髲陌走h另一只手上搶過藥膏,“如此,過兩日我令人來尋你種藥材,再!見!” 林安說罷,就氣勢洶洶地拉著獵戶走了。 白遠見人走遠了,轉轉眼珠,這才把手腕上的小蛇給揪了下來。 然后蹲下/身子,伸出一指戳戳小蛇的腦袋,道:“你瞧,這世上不喜歡蛇的可多了去了,你要乖乖的跟著我,否則你被旁人捉去了,剝了皮燉湯都有可能!” 小蛇像是能聽懂似的,乖乖的點了點腦袋,然后矢志不渝地繼續往白遠身上爬。 白遠嫌棄的看了小蛇一眼,但是沒有阻止。 林安和獵戶往回走。 路上經過成片的田地,幾乎所有的村民都跪在田里哭。 這場蟲災,把村民們的背脊都壓垮了。 怎么辦? 要該怎么辦? 跪在田地里哭的村民們不知道,林安也不知道。 可是林安知道,他現下心中最想做的是什么。 黃昏,田邊。 小秀才和獵戶并排走著。 小秀才:“三哥,百姓太苦,我想做官?!?/br> 獵戶:“……” 小秀才認真道:“還要做大官?!辈恢皇橇芬韵?。 獵戶沉默不語,良久才開口:“帝王當權,可以決定百姓的一切。而這個帝王是好還是不好,是善還是惡,是否會一時糊涂,做出錯誤的決定,你卻不知。為這樣的人當官,不值?!?/br> 小秀才道:“我并不為他,而是為百姓?!币彩菫榱怂约?。百姓太難,難過頭了,一旦起兵反抗,接下來就輪到他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開始難過了。小秀才還不想面對那種情形。 獵戶:“你救不得所有人?!?/br> 小秀才:“縱然我一人之力,不能幫助所有百姓??墒?,若我為官,哪怕只是七品縣令,最起碼,能上奏章,懇請皇帝免除今年田賦?!?/br> 獵戶:“……七品小官,皇帝不一定看你的奏章?!逼鋵嵤且欢ú?。 “……”小秀才:“縱然不看,我既有心,便可偕同其他同朝為官者,抑或是寫信與太子,請太子上請陛下,既增加民心,又令百姓得以度過此劫?!?/br> 獵戶:“……陛下不喜太子,為太子增加民心一事,陛下做過一次,便不會做第二次?!?/br> 小秀才:“……” 獵戶:“不過,若媳婦兒這樣心心念念,三哥可幫你?!?/br> “?” “減免田賦?!?/br> 然后獵戶果然用密語寫了一封信。 那封信送出去一個月后,朝廷果然傳出消息——今年凡遭遇蝗災之處,不收田稅。 百姓皆稱道明君,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林安若有所思,抓著獵戶上下看了一番,才道:“是不是……很難?三哥你真的讓皇帝老兒減了稅?那是不是,你還要去給他打仗?” 如果真是如此,林安寧可當初沒有說過那些話。 獵戶道:“我并不識得皇帝老兒?!币娦⌒悴旁尞?,又道,“是有人欠了我的,這次,只算是他還我?!?/br> 小秀才放下心來。 獵戶又道:“媳婦兒也欠了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