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王雪瑤想著,咬著牙直了直身,正欲告訴瓔珞眼前救了她的便是人見人怕,人見人避,嚇哭無數閨閣少女的煞神鷹揚將軍秦嚴,只她還沒說出口,那邊影七便走了過來,單膝跪地稟道:“將軍,死了三個人證,其他的有傷了的,卻無大礙?!?/br> 瓔珞聞言扭了扭頭,就見街道上已經沒多少行人,起火的食味樓已燃燒起沖天的火光,發出熾熱的火焰和木材燃燒坍塌聲,差役和食味樓的伙計們正忙著撲火,可火勢太大,瞧著已蔓延到了隔壁的兩處店鋪。 而那些原本行到食味樓下那些騎兵人馬皆已經退到了這邊來,正等候在十數步外,他們個個神情肅穆,護衛著中間的十來個男女老少,旁邊還擺放著兩具被踩踏地面目模糊的尸身。 瓔珞目光收了回來,已是明白了過來,感情眼前這男人便是王雪瑤口中的煞神,那位京中閨秀聞名色變的靖王世子啊。方才王雪瑤好似說了他的名字呢,是什么來著…… 瓔珞使勁想著,經過方才驚魂一幕,她腦子好像有點斷片了,竟是怎么都想不起來。 也無怪乎她,她方才見路上行人對那鷹揚將軍極為敬畏,又聽鷹揚將軍乃是朝廷二品武官,還是統兵的實職,自覺著這正二品的大員怎么著也得三四十歲了,完全就沒往這個和自己幾次交集的面具男人身上聯想。 故此鷹揚將軍對她來說也就是個陌路人,自然沒費心去記他的名字,此刻得知了眼前男子竟是靖王世子,位居正二品的大官,瓔珞本能地便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兩步,恭順的垂下了頭。 秦嚴余光一直盯著瓔珞,見她縮到了后頭丫鬟婆子身邊,他眉頭微微蹙了下,莫名感覺一陣的不舒服。沖影七抬了下手,他便幾步下了臺階,走出屋檐,一步步到了瓔珞身前。 王雪瑤搖搖欲墜,根本就不敢阻攔,更莫說那些丫鬟婆子了,瓔珞覺得一片陰影罩住了她,她垂著頭未曾抬眸,只覺那人清冷幽深的目光盯視了她片刻才開口,道:“秦嚴,蘇姑娘若報恩記得別尋錯了人?!?/br> 他言罷見瓔珞一直垂著頭,只略略福了福身子,眉宇又動了下,終是挪開了視線,瞧向瓔珞身旁的陸嬤嬤,道:“姑娘要去哪里?” 陸嬤嬤被問的驚了下,順了口氣才見禮,恭敬的答道:“今日是定安侯府世子夫人的生辰,我們家姑娘和蘇姑娘一起去定安侯府?!?/br> 秦嚴這才點了下頭,沖身邊候著的影七道:“派幾個人,護送兩位姑娘過去?!?/br> 影七早已經適應了自己主子一遇蘇家這位姑娘便過分熱情的狀態,聞言垂首應了聲,秦嚴又瞧了瓔珞一眼,這才轉身大步而去,翻身上馬,吩咐下頭人守護好那些百姓,自己便率先揚鞭,沖影七道:“進宮?!?/br> 馬蹄聲驟響,片刻秦嚴當先,影七相隨,已是一陣風般消失在了街角。 瓔珞是被秦嚴請托給老太君的,這事兒只有老太君和金嬤嬤兩人知道,今日陪著王雪瑤出來的陸嬤嬤和眾人皆是不知的,此刻見秦嚴還派了幾個人要護送她們,陸嬤嬤明顯感受到了那位靖王世子對瓔珞的不同來。 她目光復雜瞧了眼瓔珞,方才恭敬的請道:“姑娘快上馬車吧,這里非久留之地?!?/br> 瓔珞點頭和王雪瑤挽著手,先后登上了馬車,兩個大丫鬟也跟了進來。 馬車再度滾動起來,才走一小段路便聞外頭響起一陣陣的吵嚷哭喊聲,王雪瑤推開車窗,瓔珞二人望去,卻見路中間停著一輛被撞翻了的極華麗的馬車。 馬車旁邊不遠處躺著一匹奄奄一息的馬兒,另一群十來個大戶人家丫鬟婆子打扮的人全部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面如死灰。 而這群人的中間,一個管事嬤嬤模樣的人懷中抱著個身影,那分明是個二八年華的少女,穿著一套金絲織錦衣裳,華貴的衣料在陽光下閃爍著金色光芒,可那衣裳的主人卻安安靜靜躺在那嬤嬤的臂彎,一動不動,唯風吹過,微微卷起她拖曳長長的煙籠鳳尾裙。 那少女被抱在懷中,瞧不見模樣,王雪瑤瞧了一眼那嬤嬤,頓時便瞪大眼睛猛然驚呼道:“天!竟然是信王府明霞郡主身邊的吳嬤嬤!那不會是……” 她喊罷,面色發白地捂住了嘴,外頭馬車卻已經停了下來,響起陸嬤嬤的聲音。 “姑娘,好像是信王府的人,明霞郡主似是出了事?!?/br> 王雪瑤定了定神,應了一聲便出了馬車,瓔珞自然也跟了下去。兩人下了車,瞧的更清楚了些,那被抱著的少女臉色早已慘白一片,下巴和衣裳前襟口處全是鮮紅的血,映襯著那天藍色金線織錦的衣裳觸目驚心。 她無聲無息的,顯然是已經去了,旁邊跪著的下人們全部面色灰白,六神無主,哭的嘶聲裂肺。 “郡主!郡主??!”高高低低的哭喊聲此起彼伏,王雪瑤站在原地,一時也不知該上前還是如何,她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情,堂堂郡主竟就這么死在了當街,這確實叫人難以想象。 馬蹄聲,腳步聲響起,瓔珞扭頭望去,卻見一個穿墨綠官袍的中年男人打頭,后頭跟著一隊差役跑了過來,王雪瑤瞧去,卻沖瓔珞道:“那是京兆尹宋大人,信王乃是先帝的三子,生母不過是個掌燈宮女,因得了先帝臨幸,便有孕還生下了皇三子,這才被封為嬪。信王不得先皇喜愛,可今生登基時,先帝的皇子們已所剩不多,如今更是只剩下了信王和明王兩位?;噬先缃駥π磐踹@個兄弟也算恩寵有佳,信王子嗣不豐,只有兩個兒子,還有這最小的明霞郡主,明霞郡主是信王側妃所出,又是信王四十歲上添的小女,平日里是很得信王寵愛的,沒想到今日竟……出了這樣的事情,京兆尹宋大人的官只怕是保不住了?!?/br> 瓔珞點頭,深以為然,朝廷御封的郡主,真正的皇室血脈,就這么死在了當街,這簡直就是明晃晃打皇室的臉,京兆尹直接負責京畿秩序,出了這樣的事情,能保住命都算不錯的了。 望去,果然那宋大人面色慘白,下馬時瞧著被嬤嬤抱著滿身污血的明霞郡主,腳下一拌差點摔倒。 王雪瑤見差役們到了,且此刻實在也不方便過去,過去了也是于事無補,還礙手礙腳,便嘆了一聲轉身又和瓔珞一起上了馬車。 兩人半響無言,待馬車悠悠轉了個彎兒,還能聽到王府下人們悲慟的哭喊聲。 王雪瑤便拉緊了瓔珞的手,有些心有余悸的道:“怎么會出了這樣的事兒,那食味樓可是誠王妃的娘家的生意,怎么說起火就起火了,今兒又剛好是小集市,街頭行人較之平日還多些……我和明霞郡主不算熟,可半個月前永樂侯太夫人壽辰卻還碰上了她,當時她還和太子太傅家的傅二姑娘說等重陽節了辦花會邀大家都去信王府玩,誰想到這還有幾日便重陽了,她卻……” 王雪瑤說著有些后怕起來,到底是十來歲的小姑娘,方才沒觸動還能支撐的住,如今眼見著明霞郡主就那么躺在那里沒了聲息,王雪瑤便一下子被觸動抱著瓔珞哭了起來。 瓔珞此刻也是有些心有余悸,想想那明霞郡主,堂堂郡主之尊,便這么橫死街頭了,方才若非秦嚴,只怕她自己……只瓔珞畢竟也算多番歷經生死了,定了定神也便略緩過來些,不由輕輕拍撫著王雪瑤的背脊,慢聲細語的安慰著。 過了片刻王雪瑤的情緒才穩定了下來,望著瓔珞的目光卻更加親昵了幾分。 經過這一番波折,瓔珞二人身上衣衫和頭發皆已有些散亂,大丫鬟進來重新給二人梳理了頭發,這才退了出去。 王雪瑤的雙眼被大丫鬟用清水擦拭過卻依舊有些發紅,她不好意思的沖瓔珞笑了笑,道:“方才叫meimei見笑了?!?/br> 瓔珞卻搖頭,笑著道:“我是從前不識得那明霞郡主,倘使認識的人就那么死在眼前,我只怕比jiejie更不如?!?/br> 王雪瑤這才點頭,又面帶猶豫地拉住了瓔珞的手,道:“瓔珞meimei,你方才沒出什么事吧?可被人群踩傷了?方才對不起,下人們沒有護好meimei,等回到將軍府,我一定稟報了祖母,重懲他們?!?/br> 瓔珞反握住王雪瑤的手搖頭道:“這怎么行?我本就不是將軍府的小姐,出了這樣的事情,將軍府的下人們自然是要以jiejie為重的。他們護住我乃是情誼,護不住也是情理之中,再說方才他們也已經盡力了。起碼他們忠心耿耿,將jiejie護的周全,這是有功才對,怎么可以懲罰呢,要我說該當獎賞才對?!?/br> 王雪瑤見瓔珞并未生氣,松了一口氣,欲言又止的道:“那個鷹揚將軍……他方才盯著meimei瞧了好幾眼,我怕……總之這個人很危險,meimei以后可千萬離他遠著些啊?!?/br> 瓔珞便笑了起來,道:“我都知道的,他一個王府世子,又年紀輕輕位居二品,我一個五品官的小小庶女,本就不是會有交集的人。風牛馬不相及,想必以后也沒什么機會撞見。今兒也是湊巧他救了我一命罷了,真沒什么的。等回去后,我會稟了父親此事,讓父親前往靖王府道謝的?!?/br> 王雪瑤見瓔珞面上一派云淡風輕,當真不見絲毫不妥當之處,這才笑著點頭,道:“你不知道,這位靖王世子煞氣太重,連大國寺的慈濟大師都道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他都克死了三個未婚妻了,meimei可千萬莫和這樣的人扯上關系?!?/br> 瓔珞聽聞王雪瑤的話,這才眼眸微閃,道:“他竟然還沒成親嗎?我瞧他年紀可不小了,他平日一直帶著那個面具?不奇怪嗎?” 王雪瑤卻搖頭,道:“靖王世子今年都二十又四了,哪里就成親了,身邊聽說連著通房丫鬟都沒有,聽說根本就是個不近女色的。換做旁人日日帶著面具自然是怪異的,可他從小,自出現在大家視線里時就帶著面具了,京城的人們都習以為常了,自然也就沒什么好奇怪的了?!?/br> 瓔珞聽聞秦嚴面上的面具竟然是從小就帶著的,頓時眉頭蹙的更加重了些,道:“這卻是為何?” 王雪瑤咬了下唇才壓低了聲音道:“meimei自小便長在外頭不知道,這靖王世子嬰孩時出了點意外,被丟進深山里頭,是被狼群喂養大的,五歲時才被發現尋了回來。聽說當時他那張臉都已經被狼群抓的稀巴爛,根本就不能見人,尤其是眉眼處,都變形了,眉骨都能見到森森白骨來,要不是生下來時足下便踏著六顆黑痣,極為特別,根本就沒人能認出他的身份來。還有人說,靖王一直都不喜這個世子,就是因為他根本覺得秦嚴不是他兒子,對秦嚴的身份一直表示懷疑的。不過宮里頭的太后娘娘卻極是疼寵他,認定了他是敏穎長公主留下來的血脈,秦嚴就是在宮里,太后的慈云宮長大的,聽說是太后親自教導他吃熟食,天冷穿衣,天暖脫衣,日復一日地教他開口說話,認字寫字……直到秦嚴長到十歲才能張口像人一樣發音,十五歲才搬回了靖王府去。他那臉都毀容了,這才整日都帶著面具,不敢示人的?!?/br> 瓔珞聞言久久沉默,驀然想起了那日他救她上岸時,兩人的對話來,當時她瞧著嘯月贊嘆他的寵物當真高大上,秦嚴卻說他從來不養寵物,那狼是他的親人。那時候她不以為意,是如何回答他的呢,是了,她沒心沒肺的說,“恭喜你,有個這么強大的親人,真是叫人羨慕?!?/br> 遠離親人,自小跟著狼群,像野獸一樣生活,也自以為就是野獸……這種生活若是叫人羨慕,那這世上便沒有更荒謬的事情了。 當時她說完這話,他好似回頭瞧了她一樣,然后呢,然后他好似就沒再接話。 那時候她一無所知,根本沒發現男人有什么不對的,如今想來,卻總覺得他當時沉默的身影有些格外寥落孤寂。 瓔珞心頭莫名酸痛了一下,一時間有些怔怔不語,倒是王雪瑤見她臉色不大對只以為她是被嚇住了,搖著瓔珞的手道:“好了好了,咱們不說這個了,等下就要到定安侯府了,那侯府一家人明明昨日便知道你墜崖生死不明的消息了,今兒卻還歡歡喜喜的辦宴席,那蘇瑛鶯總裝一副純真良善的假仙兒樣子,今兒我倒要瞧瞧,她瞧見你還裝不裝的出純良樣!” ------題外話------ 哈哈,親媽吧,都給親親了,快快票票的伺候 ☆、073 天敵 定安侯府,一早天沒亮侯府下人們便忙碌了起來,匆忙從花房中將早準備好的盆景往大門,中門,儀門兩道上擺,灑掃擦拭一路的窗格石階,一派喜氣洋洋。 今日乃是侯府世子夫人的壽宴,四姑娘早便放下話來,今日大家伺候的好,都不出錯,等宴席后便打賞每人一吊錢的月例,下人們自然干勁十足,也都爭相的要討好長房一對母女,未來侯府的女主子。 天色剛亮,門房便聽到外頭街上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今日侯府宴客,可這客人也沒必要來這么早啊,而且這馬蹄的聲音也太急促了些,實在令人奇怪。 門房守著的小廝忙奔了出來,站在門前一瞧卻是愣住了,只見兩匹快馬一前一后揚起蹄子飛沖而來,驚地門前侯府街上灑掃的婆子們紛紛往邊兒上避讓。 而那馬上卻是兩個瞧著穿戴異常華美的少年郎,打頭的黑馬上少年穿著紫金繡蟒狐腋箭袖的長袍,外罩石青鑲貂裘邊兒的排穗褂,腰間系著白玉蟒,袍子下露出白綾緞子云紋的夾褲,足下蹬著一雙青云厚底官靴,靴面上繡著精致的圖案,外頭還披著件墨綠綢面鑲狐貍毛邊兒的薄斗篷,當真是通身的貴氣凌人。 他那容貌更是叫人望之失神,五官俊美而妖異,束著鏤空金冠,兩邊垂下兩條絲絳,在耳邊掛了兩顆蓮子大小的明珠。 而后頭的馬上,同樣是一個相貌清俊的少年郎,容貌氣勢雖然沒當前的那位盛,可也翩翩風度,一瞧便是哪個府邸的貴公子。 門房愣了下,那二人二馬已經到了門前,后頭的公子揚聲便道:“去,通知你們老爺,七皇子殿下前來拜見?!?/br> 門房小廝一聽七皇子殿下,哪里還敢多看,忙跪下磕了頭,爬起來便飛快地往里頭大聲喊著傳話去了。 馬氏的福祿院中,一早家里的女眷們便集齊了,一屋子的人正說話,外頭便傳來了丫鬟的稟聲。 “大老爺身邊的伺墨來了?!?/br> 接著外頭便響起了伺墨的請安聲,道:“老夫人,七皇子殿下前來拜訪,世子爺如今正迎了七皇子往這里來,世子爺讓小的先行過來稟報一下?!?/br> 馬氏聞言不由一驚,忙忙便吩咐姑娘們都避讓到了西廂房去,又讓身邊的張嬤嬤幫著整理了衣冠。 蘇定文昨日剛剛回府,今日自然也是要來馬氏這邊晨昏定省的,聞言便迎了出去,一番忙亂。 蘇瑛鶯自然也是隨著避到了西廂房中,她來到這地方幾個月早已探聽到了不少消息,自然知道這位七皇子乃是宮中極為得圣寵的唐貴妃所出,并且是今上最小的皇子,歷來是很得圣心的,旁的皇子都早早的在宮外開府建制,偏偏這位皇上說什么都不舍得早早放出來,一直都養在宮中承歡膝下,且她還聽聞這位七皇子是所有皇子中容貌最為俊美的,皆隨了他的母親唐貴妃。 她這些月雖然也見過兩位皇子,可卻是二皇子和四皇子,兩人年紀都已大了些,且也都迎娶了正妃,自然不是她的目標,這位七皇子可還沒迎娶妃子呢,她此刻聽聞七皇子來訪,心思早已動了起來。 院子中終于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蘇瑛鶯本和蘇瑛雨姐妹們坐在一處,此刻卻忍不住起身往靠窗的羅漢床走去,坐在羅漢床上裝模作樣的捏了塊桂花糕放在口中輕咬著。 眼見蘇瑛雨幾個都在凝神聽外頭的動靜,蘇瑛鶯飛快地推開隔窗往外望了一眼,她望去時正好見到那一身華貴的少年在眾人的簇擁下登上臺階往上房去。 初生的陽光灑落在那少年郎的身上,當真是一舉一動都透著貴氣凜然,更莫說那妖異中帶著點邪魅的面容了,蘇瑛鶯只覺著到這里來見到的所有貴公子都不及眼前人的風度和容貌,尊貴和氣勢。 她輕輕咬著唇瓣,目光流轉,心思翩飛間,葉宇軒卻驀然轉頭往這邊盯視過來,四目相對,蘇瑛鶯眨動了眼睫,眸光閃動,飛快地垂了頭,手指一動,關上了窗戶,一顆心卻飛快的跳動了起來。遮擋在睫毛下的眼珠更是滴溜溜轉動個不停。 外頭葉宇軒見那道隔窗放下,眼眸中閃過一抹冷銳的光,映著薄唇挑起的嘲諷,愈發顯得容貌邪魅起來。 而蘇定文等人沿著葉宇軒的目光望去時,蘇瑛鶯已放下了窗戶,故此竟沒人發覺蘇瑛鶯的舉動。院子中的丫鬟婆子們此刻皆已跪下,便更莫說瞧見了。 倒是蘇瑛雨聽到動靜瞧了眼蘇瑛鶯,嘲弄地揚了揚唇,沒在長輩面前她也懶得和蘇瑛鶯打嘴仗,未曾言語,只靜靜聽著花廳那邊的動靜,猜想著七皇子前來的原因。 蘇瑛玥獨自坐在里頭的春凳上,宋氏早已告訴蘇瑛玥早先住在他們府上的葉公子便是七皇子,方才聽到七皇子前來拜訪,蘇瑛玥的雙手便緊緊攥了起來,此刻聽到腳步聲,她冷眼旁觀,自然也將蘇瑛鶯的動作舉止看在了眼中,一時垂下眼瞼,眸光閃動個不停。 而花廳中,葉宇軒已和馬氏互相見了禮,落座后卻道:“上次本皇子南下住在蘇知府家中,承蒙蘇大人款待,昨日聽聞蘇大人回京,今特來拜訪致謝?!?/br> 蘇定文哪里會真以為他是來拜謝的,倘使這位七皇子真是個禮賢下士的,當初便不會將蘇府的小廝們挖眼睛拔舌頭的丟回來,明晃晃的打他的臉了。更何況,真是拜謝,那便該下帖子通知,也該帶禮物上門,七皇子這卻連做樣子都沒。 可即便心中明白,蘇定文也陪著葉宇軒將戲演全套了,忙忙起身連聲稱著不敢。 葉宇軒也不多啰嗦就道:“上次在穗州的普濟寺,本皇子曾經和貴府的少爺蘇景華有過一面之緣,還算投緣,那小子人呢?!?/br> 蘇定文萬沒想到葉宇軒竟然是為蘇景華而來,愣了一下才忙道:“犬子能得七皇子殿下眼緣乃是他天大的福氣,下官這便使人喚他來?!?/br> 葉宇軒卻道:“本皇子自行過去尋他便是?!?/br> 說著已是站起身來,沖馬氏略抱了下拳便往外走,馬氏忙也站起身來恭送,那邊蘇定文跟了出去,雖是不好擰了葉宇軒的意思,可也不敢真叫葉宇軒去尋蘇景華。 忙忙吩咐了個小廝快跑著到外院去叫蘇景華過來,蘇景華聽聞七皇子傳喚,當真是又驚又詫,可也不敢怠慢半分,忙迎了過來,兩人便在離二門不遠處遇到了一起。 葉宇軒屏退了下人,便居高臨下地盯著跪倒在地的蘇景華,咬牙沉聲道:“你jiejie是怎么墜崖的,給爺說清楚!” 蘇景華根本就不知道教訓了他那些小廝的葉公子就是七皇子,故此他百思都不知道七皇子做什么要見自己,還說和他在普濟寺有過一面之緣。 他跪在地上忐忑非常,可也萬萬沒有想到七皇子會問起他的jiejie來,因為愕然蘇景華不由抬頭瞧了葉宇軒,正撞上葉宇軒一雙微紅似迸射著火星的眼眸,蘇景華一驚忙低了頭,卻道:“當時馬車到了山道上,因為后頭馬車出了故障,jiejie停下來叫婆子過去查看,jiejie的馬車便這么被孤立在了山道上,碰巧當時就有石頭從山頂滾落砸中了馬,那馬受了驚嚇,帶著馬車整個都翻下了山道,墜進水中當時馬車便四分五裂,河水一卷什么都沒剩下?!?/br> 蘇景華低頭說著,卻豎著耳朵聽著上頭的動靜,便聽到葉宇軒垂在身側的手攥的咯吱咯吱一陣亂響,竟然是憤怒異常。 蘇景華的腦子飛快的轉動著,總覺著這個七皇子對他們姐弟并沒有惡意,且他對jiejie明顯是極其的關心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不要告訴他jiejie其實并沒死的事情呢? 葉宇軒也去過穗州,自然也走過那條牛角山懸道,他聽著蘇景華的話,想象著當時的情景,只覺入贅冰窟,跌落進那樣的河水中,到現在還尋找不到人,又怎么可能生還的了。 他閉了閉眼,又問道:“你們回京前可是發生過什么事情?怎么會有人用這樣的手段非要置她于死地?” 蘇景華想了想到底將蘇瑛珍的事情說了出來,卻留了個心眼,并沒有說瓔珞曾被帶出山莊的事情,只道瓔珞幸運,陰差陽錯的人販子錯將蘇瑛珍擄出了莊子。 葉宇軒神情陰霾的聽罷,這才讓蘇景華起了身,他眼望著蘇景華,一時想從眼前少年臉上尋找到肖似瓔珞的地方,可惜瞧了再瞧,蘇景華卻是沒有任何地方長的像那人。 瓔珞的一言一行,一嗔一笑似乎還在腦海中,可他卻再不可能見到她了,他甚至都還沒有好好認識她。畢竟只見過那么短短的兩三面,說不上痛不欲生,可葉宇軒卻是難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