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魏司的眼睛快要噴火了,他捏的拳頭咯咯響,真恨不能一拳揮過去狠揍杜一昕一頓。 “哈哈哈,喝酒高興啊,大家難得再見,怎么能不喝酒呢,今晚誰不喝誰就不給我面子,誰他媽就是孫子!”魏司說著一把奪過服務生盤子里的酒瓶,重重地往桌上一擲,他也是失控了,他本來不應該說話這么沖,這三年里他被卓云修練的早就學會如何面對各色人,可這一切都在他看到盛錦世后,全都破功了。 他可以戴著面具游蕩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也可以不畏懼吉南音那種仗勢欺人的富二代偶像明星,但唯獨不能在盛錦世面前做出淡定從容的模樣。 魏司自認為自己現在沒綁架盛公子已經是克制的相當好,沒有人知道他此時的內心早就燃起熊熊火焰,目光和神情簡直就像要沖上戰場殺戳一切的惡魔。 所以知彼知己的藍翎海同志十分識相的退避到餐廳一角,服務小姐奇怪地問:“這位先生你不過去一同用餐嗎?你朋友剛剛已經點了本店最昂貴的酒水,因為我們是會員制,所以他在本餐廳消費的所有費用都會計算在先生你的會員卡里?!?/br> 藍翎海張大了嘴,像吞了酒瓶蓋一樣說不出話來。 但就是這樣,他也不會跟那三個仇家一樣的人共進晚餐,錢財是身外之物,小命更要緊。 一餐飯吃得平淡無奇又波瀾暗涌,魏司一邊用刀叉狠勁地切著牛排,一邊不忘緊緊盯著盛錦世,桌對面兩位賞心悅目的美男子放在任何一個人眼里都是最和諧的一付畫,只有落在魏司眼里才如同地獄般讓人煎熬。 在失去盛錦世的那三年里,魏司一直以為自己的命運已經跌到地獄的十八層,現在看來他還只是懸在了第九層,接下來的九層將由盛錦世一步一步往下推,在看到杜一昕將切好的牛排放在盛錦世面前,而漂亮的盛公子回了個迷人的微笑時,魏司再也忍不住了,他騰地一下站起來,刀叉重重跌落在盤子里發出清脆的震響。 杜一昕抬起頭不滿地看著他,“這里是高級餐廳,魏司,你不要打擾別人了?!?/br> 魏司一手抓過酒杯,生硬地遞過去,“我敬盛少一杯!” 說完,他一仰脖子酒水全倒進喉嚨里,然后一亮杯底,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盛錦世,杜一昕見他一付發狠的模樣,便也站起來說:“小世不太會喝酒,這杯我替他喝了?!?/br> “那怎么行,他是他,你是你,這杯是我敬他的,多年好同學了,這杯酒盛少不會不給面子吧?!?/br> 盛錦世沉默不語,修長白皙的手閑閑地夾著筷子沒說話,魏司哼笑了一聲,一手撐在桌面上,一手強勢地遞著酒杯,眼眶泛著紅,他看著盛錦世,用手指了指自己臉上的拳印,說:“就算不為同學情誼,也為了我臉上白挨了你這一拳頭,你也得喝點吧,盛少?!?/br> 杜一昕臉色變了變,他轉頭望向一直沒說話的盛錦世,目光在剎那間復雜變化。 “我不太舒服,先去趟洗手間,你們慢吃?!笔㈠\世放下筷子,優雅地用手帕拭了拭的嘴,然后誰也不看離開了位置。 杜一昕想跟過去,“錦世,我陪你去?!?/br> 魏司一把拉住他,皮笑rou不笑地推了一把,“杜少,你別把盛少當娘們似的守著,人家上個洗手間也跟著,太沒臉皮了吧?!?/br> “你,你說什么,他跟我是……..” “行了行了,別以為跟了人家屁股后面三年就能怎么樣,老子還等了他三年,這三年我一點都不比你付出得少?!蔽核灸罅四笕^,涼涼地笑:“杜少,我也不怕跟你說,他只要回來了,我就不會再放手,三年前我為了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三年后也是一樣?!?/br> 他說完也不給杜一昕反駁的機會,而是推開他大步朝盛錦世的方向走去,杜一昕臉色微變,他正想去攔魏司時,藍翎海不知道從哪蹦出來,橫著攔上他,“哎喲喂,這不是杜家二少嘛,來來來,老相識了,聽說你這幾年上香港去渡金啦,我們一起喝一杯好好聊聊?!?/br> 洗手間里水流聲嘩嘩地流淌,盛錦世掬了捧水拂在臉上,清清涼涼的水順著臉頰流向脖頸,他閉了閉眼,長長的濃睫粘染了水珠在燈光下更顯得璀璨奪目。 盛錦世默默地注視著鏡子中的自己,在他的左側衣領里若隱若現出一道猙獰傷痕,手下意識地去觸碰那道傷痕,眼中眸色隨著手指的觸摸漸漸變得陰沉冰涼。 魏司,這就是你留給我的。 他咬著下唇閉上眼睛,這道傷痕是三年前的舊傷,他在那晚后被盛寧宇送回香港,到了香港后第二天,盛錦世不愿相信盛寧宇的話,他不相信魏司會這樣對自己,于是為了證實這個答案,他企圖想從盛家大宅逃出來回海城,那天晚上下著大雨,盛錦世發著高燒,借口出外看病騙過家里的司機,但是就在上船準備離開香港時,他被盛家的保鏢追上了,情急之下,他顧不上病弱的身體,一個縱躍想跳上接應的船只,沒想到一時失去了平衡,整個人重重撞在船身上,一道鐵勾殘忍地劃破了他左邊脖頸。 那種跌落深淵的疼痛讓盛錦世終生銘記,更令他痛到內心深處的是,他當時還不忘掙扎著給魏司拔出電話,手機那頭一片暖味的水流聲,并傳來一道清脆甜美的聲音:“喂,你好,我是徐小妙,請問你是找魏司嗎?他正在洗澡…….” 徐小妙!盛錦世尤如當頭一棒,這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子一直緊緊跟隨著魏司身邊,從小學到中學,她總是默默地出現在魏司周圍,徐小妙的父親原來是與魏司爸爸同單位的老同事,兩家人關系特別好,從小學開始陳美好就會時不時帶魏司上徐家串門,魏國慶下海辦貨流公司也是托了徐小妙那位當科長父親的關系,而徐小妙自從情書表白失敗后,就時不時會經常拎著水果來魏家玩,把陳美好討得可開心。 這個女孩子現在正拿著魏司的手機在跟自己說話,而且魏司正在洗澡!手機里那道溫柔暖味的聲音讓人不能不猜測他與她之間的關系,盛錦世記得這部手機還是自己送給魏司的生日禮物,現在居然……. 盛錦世感覺被鐵勾劃開的并不是他的脖頸,而是他的內心,他仰躺在大雨傾盆的碼頭一角,血水噼噼啪啪地在耳邊匯集在一條觸目驚心的紅色河流,在那一刻里,他的心臟就已經由疼痛、憤怒、怨恨再到后來的冷漠和涼薄。 三年里,他變成了另一個翻版盛寧宇,一樣俊美風流的外表,一樣涼薄無情的內心,他藏著自己身體的秘密游戲在歡場上,他沒有真心的微笑,隨便一個眼神就能勾得那些男人女人心花怒放蠢蠢欲動,但當他們真正要靠近自己時,他又像盛寧宇一樣,毫不留情地掐斷所有聯系,仿佛那些溫情脈脈的情話和暖昧的眼神全是一場錯覺。 這里只有杜一昕是個意外,他是杜家的二少爺,在香港也是有頭有臉的豪門世家,為了不讓盛錦世在外頭玩的太過火,盛寧宇對杜一昕追求自家兒子的事睜一只眼閉一眼,跟一個人亂來總比跟一群人亂來要安全些,而盛錦世對這個總是洋溢著溫暖微笑的男子也不好過于拒絕。 他在傷自己的同時也會疼,他也需要一個朋友,需要一個人好好愛護自己,所以他沒有拒絕杜一昕的親近,盛錦世知道杜一昕的心思,對自己是發自內心的好,可他仍不能放開自己去接受這個人,好像心上已經被刮開了一個口子,誰也無法慰藉。 手上的男戒是回海城前杜一昕私自買給他的,杜一昕暖暖地笑著把這枚戒指戴在他手上,“提前給你的圣誕禮物,不喜歡也要戴噢?!?/br> 盛錦世當時確實愕然了,他后來摘了下來,但是在這個下午,他好像知道魏司會出現,鬼使神差的又戴了上去。 “為什么還要回來?”盛錦世雙手撐著濕答答的臺面,他望著鏡子微微瞇著眼睛,自言自語地道:“我為什么還要回來,不是說好了再也不要見到這個人嗎?” 這時洗手間的門被突兀的推開,盛錦世透過鏡子看到魏司高大健碩的身影走了進來,他迅速收斂眼底的情緒,整了整衣領,將那道猙獰的傷痕掩蓋在衣領下,然后波瀾不驚地打開水龍頭,沖洗著白皙的雙手,甩了甩,目不斜視地從魏司身邊擦肩而過。 “你站??!”魏司猛地一把將盛錦世按在光潔的墻壁上,他用手肋抵著盛錦世的胸膛,另一手牢牢扣著他的手腕,整個人以絕對壓倒的姿勢將盛錦世控制在懷里。 盛錦世冷漠地瞇了瞇眼,“你想干什么?臉上那拳這么快忘了?” 魏司繃緊了唇角,仍死死盯著他,“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你知道這三年我是怎么過的,我就等著今天能見到你,可是你卻送了我一腳和一拳!你到底在想什么?錦世,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最后一句話魏司幾乎是咆哮著吼出來,他愛得這么深的人歸來卻是這般殘忍,像一把利刃把昨天的種種美好情誼和記憶倏地一刀兩斷,不但如此,還要回手一刃在自己心頭狠狠刻上一刀。 洗水間明亮空蕩,除了細微的滴水聲外,就剩下魏司氣憤粗重的喘息,他牢牢將盛錦世扣在懷里,用力之猛幾乎要將盛錦世壓貼進自己胸膛里,眼睛緊緊盯著懷里的人,他仿佛要從這個人波瀾不驚的臉上盯出些不一樣的內心情緒,但是可惜,他面對的盛錦世淡薄的就像一張薄薄的紙。 過了許久,盛錦世淡淡地回道:“沒有為什么,因為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關系?!?/br> “為什么?!”魏司高聲問,他急迫地想知道答案,“你這三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告訴我,我……” “你什么也做不了?!笔㈠\世倏地打斷他的話,一雙琥珀般的棕眸掠過他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我愛上了杜一昕,這就是原因?!?/br> 水流聲好像在一瞬間全都蒸發掉了一樣,消失的干干凈凈,這個空間里只有盛錦世那句話在耳際嗡嗡做響。 魏司震驚的目瞪口呆,他好像被人猛地刺了一刀,而且這一刀還是從心底由下而上直達喉嚨,生生地將他所有的話全扼殺在胸口里,一時血光四濺,仿佛所有空氣都已經抽離他的身體,魏司怔怔地望著盛錦世,對方輕輕一推,他茫然地倒退幾步,大腦一片空白。 盛錦世整了整西裝,當摸到胸口那張yingying的照片時,停頓了一下,然后毫不可惜將這張珍惜了三年的照片抽出來,甩在魏司面前,“還給你,我再也不需要了?!?/br> 照片輕飄飄地落在魏司眼前,盛錦世目不斜視地轉身離開,門被重重地關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魏司像被人抽空了所有力氣般一下子半跪在地上,垂落在地上的照片里,十七歲時的他與錦世頭靠著頭笑容像那天的陽光一樣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