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造反?”他雙眸深沉,如黑潭深淵,似笑非笑道,“我只是拿回自己應得的東西而已?!?/br> 那一刻,不知道為何,阿四突然有點害怕。毫無溫情的面容,仇恨狂怒的眼神,而那雙烏黑冰冷的眸子里,倒映著小小的自己,好似只要一個眨眼,她便會被無盡的恨意埋沒。 于是,她試著換個話題,道,“可是,既然規儀熟知皇陵機關排布,你又何必讓陰司四處尋找那幅地圖。讓她帶人進去,不是更快更方便么?” 蘇幕遮遙遙頭,道,“規儀雖能破解機關,卻不能入皇陵。因為,據說皇陵的鑰匙就在那幅畫上?!?/br> “早知道,我應該一開始就把畫像給你。如此一來,即便沒有規儀幫忙,我們也可以馬上進皇陵了!” 阿四自責不已,蘇幕遮見狀卻愈加羞愧。遲疑片刻,他伸手握住阿四的一只手,咬了咬牙道,“阿四,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br> 阿四見蘇幕遮忽然神色肅穆,心里也不由得緊張起來。她掃了眼空蕩蕩的四周,咽了口口水道,“什,什么事?” 蘇幕遮比她還緊張,胸口砰砰直跳,道,“你先答應我,等我說完后你不能生氣。無論我做過什么事,你都要原諒我,好不好?” 話音一落,阿四瞬間就變了臉色,吸了口涼氣,怒道,“你......你難道已經娶妻了?!” 蘇幕遮一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只見阿四陡然間一跳而起,白著臉恨恨道,“是誰,難道是規儀?” “什么?”蘇幕遮大喊冤枉,哭笑不得地上前拉住阿四,道,“不是不是,我蘇幕遮今生今世有且只有你一個女人,我敢對天發誓!” 一邊說著,他一邊三指并攏,高高舉過頭顱,恨不能立刻對天發誓。 “好了好了,發什么誓,誰要聽這些!”阿四見狀連忙阻止,臉蛋紅紅地轉移話題道,“你要說什么事,快說就是?!?/br> “那你先答應我不許生氣?!?/br> 阿四此時滿心甜蜜,想到剛才那句話真是又羞又臊,哪里有時間細想?于是,稀里糊涂地點點頭,催促道,“不生氣就是了,真煩人,你倒是快說??!” 蘇幕遮計謀得逞,卻依然不敢掉以輕心。他欲言又止,最終卻還是忐忑不已地從懷中取出一副畫卷,道,“阿四,你看這個?!?/br> 阿四疑惑地接過畫卷,然后展開。 “這,這是......” 蘇幕遮見阿四雙手發抖,眼神突變,連忙一把摟住她的細腰,死命擠出幾滴眼淚道,“阿四你聽我說,我錯了,真的錯了。我保證,以后再也不騙你,再也不偷你東西了。若是再犯,一定讓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阿四怒火中燒,一把推開蘇幕遮,雙唇抖了半天卻說不出話來。最后,想到自己在梨山別莊九死一生,眼淚便止不住往下掉。 阿四其實并不愛哭,便是軒轅徹曾經另娶她人又拔刀相見,她也沒怎么哭過。然而時至今日,蘇幕遮只是曾經騙過,她卻突地管不住自己的眼淚了。鼻子眼睛一片酸澀,連心中也揪成一團,不開心,很委屈,難受,想哭...... 事實上,她也知道此圖對蘇幕遮的重要性,當然也很明白蘇幕遮的情非得已,只是......阿四覺得自己有點矯情,可是忎是她怎么抹,都不干自己的淚水...... 正沮喪無助之時,一雙溫熱異常的男人手輕輕捧住了自己的臉。阿四隔著水濛濛的淚水去看,便見蘇幕遮急得滿頭大汗,一邊笨拙地替自己擦眼淚,一邊變著花樣道歉。 蘇幕遮心疼極了! 怎么哭了呢?怎么害她掉眼淚呢!自己怎么這么壞呢?! 于是,他又是作揖,又是發誓,連哄帶逗,花了半天時間,最后還差點跪下來,才算勉強讓阿四止了淚水。 止住了眼淚的阿四再也不嬌羞溫柔了,板著臉轉過身,僵硬道,“我們現在怎么辦,什么時候才能出去?” 蘇幕遮連忙狗腿地上前一步,嬉皮笑臉地整理好阿四的亂發,然后又用發帶將長發扎起,道,“外面李貴妃的人守著,我們出不去。剛才不是說了么,我們要進皇陵的?!?/br> “你為什么一定要進皇陵,里面到底有什么東西,值得大家如此拼命?” 蘇幕遮笑容微微一僵,按了按懷中畫卷,又輕輕拉住阿四的手,道,“到時候,你就明白了?!?/br> 明白什么?那她要等到什么時候?難道兩人就這么傻乎乎地在這兒等著,等人來救嗎? 阿四沒來得及問,因為蘇幕遮已經拉著她往小石橋上走。 他們此時所在,是一個完全密閉的空間。上下、左右、前后,除了石壁和石壁上嵌著的青桐燈燭,便是一小汪湖水,以及湖水上橫跨的一座小橋。 小橋彎彎,玲瓏可愛,好似藍色湖上的一彎月牙。 蘇幕遮拉著阿四并肩站在橋上,然后指著橋面上某處,道: “阿四,你看?!?/br> ☆、第4章 .15丨 無風,微涼,這里當然不是皇陵。 準確來說,它應是一間頗具規模的密室。 密室的壁壘厚實,四壁空空如也卻各自立了兩只仙鶴。仙鶴乃是青銅所鑄,昂首挺胸,栩栩如生,嘴里還銜著蓮花燭臺,其上鮫人魚燈微微發亮。 那燈火只如黃豆般大小,雖是微弱不堪,卻偏偏一直不滅。于是,八束細小的燭火緩緩揉成一束,照亮了四下,也照在了那彎小橋上。 小橋又短又窄,毫無裝飾雕刻不說,甚至連個名字也沒有。 阿四有些奇怪,連忙順著蘇幕遮所指的方向去看。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才發現,橋面與欄桿的交接處——有字! 她蹲下、身,借著微光細看,念道,“橋、上、問、魚......” 嘶,這是什么意思? “這小橋綠水,若是再有一女子錦衣羅裳,憑欄而依,然后與水中魚兒笑語,倒也的確是意境滿滿?!?/br> 蘇幕遮聞言悶笑不已,垂眸看著滿臉不郁的阿四,調侃道,“這女子是有多無聊,需要找魚兒來排遣閨怨,阿四,你是話本看多了吧?” 阿四其實也覺得與周遭的氛圍不符,偏偏死鴨子嘴硬,犟道,“那你來說說這‘橋上問魚’是什么意思,難道是橋的名字不成?” 蘇幕遮并不馬上回答,而是立在橋上往湖中看。湖水平靜,水面不寬,而小橋也并不高。 也就是說,這座小橋,幾乎是貼著水面而建。 “你不覺得奇怪嗎?這湖水雖然清澈,但里面別說是魚,便是連根草也沒有?!膘o默片刻,蘇幕遮緩緩說道,“既然沒有魚,何來這‘橋上問魚’之說?” 阿四一愣,連忙低頭朝湖中細看。果然,湖水清澈見底,里面卻什么沒有。她又環顧了下四周,忍不住道,“何止這個,我剛才就想說了。這湖明明很小,只有整個地面的一半不到,雖然嵌在室中央,周邊卻建有石臺。也就是說,我如果要去湖的對面,沿著石臺轉過去就是了,何必要從這橋上走,你不覺得多余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蘇幕遮大為意外地看了阿四一眼,笑道,“不錯,這座小橋,根本就是多余的?!?/br> 一邊說著,他一邊展開圖紙,指著其上某一處道,“圖紙上標注了錦湖的機關所在,卻并沒有標注這里的啟動按鈕。按照其上所繪,此密室,便是整個皇陵的入口。而只要打開入口,我們便能順利進入墓道?!?/br> 阿四看了眼平平無奇的四周,又看了眼二人所站的小橋,不確定道,“你的意思是,這橋......” “若是沒有猜錯,入口便與這橋有關!” 蘇幕遮有點激動地蹲下、身子,一面在橋面上東敲西打,一面全神貫注地側耳傾聽。阿四見他趴在地上,幾乎一寸一寸地摸過去,嘆息道,“若是規儀在,只要她說一聲,我們就可以進去了,哪里用得著這么麻煩?!?/br> “規儀此人生性記仇,若是她還活著,即便真的帶我們進去,恐怕也不是去皇陵地宮,而是去那陰曹地府吧?!碧K幕遮雙膝著地,一邊排查得仔細,一邊卻毫不留情地反駁。 阿四哼了一聲,因為幫不上什么忙,便只能扁扁嘴坐在一邊不吭聲。蘇幕遮也不說話了,聚精會神地從橋的這一邊摸到了另外一邊,連一些旮旯角都不肯放過。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最終他還是一無所獲。 “整座橋的石面回音沒有任何異常,這不可能啊......” 蘇幕遮有些泄氣,與阿四對視一眼后久久不語。阿四見狀有心想安慰幾句,正要說話,卻無意間再次瞄到了那四個字——橋上問魚。 “蘇幕遮,你說‘橋上問魚’是什么意思,這四個字是不是在提醒我們什么?” “比如呢?” “比如,我們站在橋上喊什么暗語,機關就會自動打開?”阿四睜著圓圓的眼睛,一副我很聰明快夸我的樣子,瞧得原本沮喪不已的蘇幕遮再次笑出了聲來。阿四卻不是開玩笑的,她很認真地思索了一番,緊接著道,“還比如,這機關跟魚有關。你說,我們要不要抓條魚到橋上來試試?” “你自己也看到了,這里就這么點大,哪里來的魚?再說了,無論是奇門遁甲還是機關暗道,我還從來沒聽說過抓魚來當鑰匙的......”蘇幕遮因為阿四的異想天開大笑不已,只是笑到一半卻驀地一頓,然后臉色一變,陡然停了下來。 密室本就空曠,蘇幕遮這乍然一停不要緊,那笑的回聲卻依舊在耳邊回蕩。 “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一層疊過一層,卻一陣比一陣輕,到了后來,那聲音不男不女,好似誰被掐住了脖子,繚繞在阿四耳邊。 阿四有點毛骨悚然,便一點一點偷偷往蘇幕遮身邊挪。 蘇幕遮早已再次攤開了圖紙,只見他橫看豎看甚至斜著看,最后還放到耳邊輕輕搖晃。 那模樣,簡直像個失了神志的瘋子一般。 “一張紙而已,你難道還能搖出朵花,搖出條魚來?” 阿四嘲笑得正起勁,蘇幕遮卻忽然豎起一根手指,輕聲道,“噓,你聽!” 空蕩蕩的密室,墻、燈、湖、橋,還有他們兩個人。她屏住呼吸用心去聽,卻只聽到滿室詭異的安靜...... 阿四心頭發慌,還有些莫名其妙。她只看到蘇幕遮一本正經地搖動著那卷圖紙。有些魔怔似的,搖三下停一停,然后繼續。如此反復多次,仿佛真的能搖出一朵花來似的! 蘇幕遮搖了半晌,最后總算停了下來。 他又一次展開圖紙,只是這次卻不是去看圖,而是去看那卷軸。卷軸并非一般的木質,乃是玉石制成。玉石成色不錯,比木質貴重,下端垂著幾縷流蘇。所以,端是一看,便會覺得此畫非同一般。 雖然不同一般,但其實也算不得稀罕。畢竟在軒轅國,玉石為卷軸一直很風靡,放在此圖紙上也并不突兀。 蘇幕遮卻將玉石卷軸放在眼前端詳良久,久到阿四快忍不住說話的時候,他又突地站了起來。然后幾步走到了“橋上問魚”那四個字旁邊,二話不說,舉起來就往那些字上砸! “砰”的一聲脆響,玉石卷軸應聲而裂! 阿四毫無準備,被嚇得一抖。正要發怒,卻見那碎裂的卷軸里流出了赤水,同時還掉出了一個小物件。 “什么東西,那是什么?” 蘇幕遮卻笑了,他撕下一片衣角包住指尖,然后捻起來瞟了阿四一眼,道,“你不是說了么,是小魚兒啊?!?/br> 的確是魚,不知是何材料所鑄,烏漆墨黑,圓咕隆咚的一條魚。 阿四瞠目結舌,指著那條頭兒圓圓的小魚,道,“真,真的有魚!” “還有這個呢?!碧K幕遮含笑指著橋上的那個“魚”字,滿意地笑了。 赤色的水不知是何物,掃在其他字上毫無變化,可那“魚”字卻不太一樣了。 眨眼的功夫,那“魚”字中的“田”字變了顏色,然后緩緩融化凹陷,竟變成了一個不方不圓的小洞! 阿四雙目圓睜,看看那枚魚頭,又看看那個洞口,最后將目光轉向了一臉“果然如此”的蘇幕遮。 蘇幕遮當然明白她在想什么。于是,他微微點了點頭,囅然而笑。 阿四得到肯定之后差點一跳而起,她忍不住想:看嘛,誰說我笨,我連這么詭異的機關都能猜到呢!比那熟習機關術的魯南蘇公子還厲害呢! 正在沾沾自喜之時,蘇幕遮忽地一把將她摟住,然后一個轉身壓在了欄桿上。 “我的阿四,果然很好很好呢?!碧K幕遮雙眸晶晶亮,用鼻尖蹭了蹭阿四的臉蛋,笑道,“給你個獎賞,要不要?” 獎賞,什么獎賞? 阿四尚未反應過來,雙唇便被突然含??!緊接著,一條滑膩guntang的軟rou抵開她的牙齒,強硬地沖了進來! “唔!” 阿四呼吸一緊,只覺得頭腦一昏,馬上要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