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這些都是男人才應該做的。你是我的女人,我會保護你,照顧你,憐惜你......而你要做的,只有兩件事情,”蘇幕遮雙唇湊近阿四的耳邊,輕柔道,“那就是——愛我,信我?!?/br> 濕濕熱熱的水氣噴在自己的耳珠,阿四只覺得渾身發燙,整張臉都燒了起來。即使危險就在眼前,她的腦中依然一片混沌,傻呵呵地笑了笑,然后咬了咬唇瓣,很輕很輕地說道,“誰......誰要......誰要那什么你,那什么你?” 蘇幕遮不用低頭都能想象懷中女人嬌羞害臊的樣子,于是暢懷一笑,溫柔似水地在那如玉的耳珠上親了親,又親了一親。 “啊呀!” 阿四又是驚又是羞又是怕,掙扎著便要往外逃。正在二人你儂我儂的這一刻,李貴妃帶著一排一黑人趕到了。 “良辰、美景、佳人,嘖嘖嘖,此情此景真是好美好感人,只是啊只是,”李貴妃嬌滴滴清脆脆,搖走間流蘇飛揚,撫掌輕笑道,“只是冠絕天下的蘇公子終究還是凡夫俗子,看來,是活不過今日啦?!?/br> 說完,她玉手一擺,身后黑衣人隨之排成一字,拉弓搭箭,直指蘇幕遮二人。 “流霞宮離御花園很近,本宮早就防著你們逃出來,還好及時安排并清了場,否則真要放虎歸山了?!崩钯F妃退身到黑衣人身后,輕笑道,“你們也別怪本宮心狠,要怪,就怪你投錯了娘胎。放箭!” 話音一落,漫天箭雨撲面而來,帶著森森冷意與無盡的絕望! 阿四手心是汗,急得臉都白了,卻是毫無辦法,最后只能緊緊抓住蘇幕遮的手不說話。蘇幕遮卻一反常態地闔起了眼簾,他好似根本沒有看到那漫天箭矢和無數殺手,只是溫柔地撫著阿四的發絲,問道,“阿四,你信我嗎?” 阿四想到馬上就要奔走黃泉,剎那間淚眼朦朧,抬眸哽咽道,“信?!?/br> 得卿一諾,一生足矣! 蘇幕遮驀地哈哈大笑,在紛飛箭矢到來之前用力抱住阿四,然后一個轉身,“噗通”一聲——跳進了湖里! ☆、第133章 梵音寺又稱半空之寺,雖不是什么千年古剎,卻享有軒轅國第一寺廟的美譽。 如果你非要問為何,那么原因一共有三: 第一,梵音寺有一代高僧空潭法師坐鎮;第二,梵音寺乃是武后在攝政期間親手督建;第三,梵音寺乃是軒轅國的皇家寺廟。 想當初,一身鐵血的武帝并不信佛,卻在武后薨后突然轉了性子。不但每月月初邀空潭法師問禪論佛,更是將祭天地等大事挪去了梵音寺。 太子軒轅徹負手立在梵音寺的山門之下,冷不丁哧聲一笑,“說什么第一寺廟,還不只是我天家后院而已。這萬丈紅塵,這世間悲苦,縱然有一天山河動蕩,僧佛所頌的,也無非是我父皇一人而已?!?/br> “殿下謹言?!眳钦Z雙手合十,謹慎地瞄了眼四周,道,“今上圣明,我佛慈悲。這梵音寺佛音裊裊,所頌的,當然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了?!?/br> 軒轅徹笑而不語,只輕輕拂了拂衣袖,繼續往里走。 太子太保柳俊與吳語對視一眼,略一思忖,緊跟幾步小聲道,“殿下,臣下有一事不明?!?/br> “說?!?/br> “蘇幕遮手中有一塊太子令牌,我們手下有無數人曾親眼看到過,而您對此事也分外清楚。既然如此,殿下為何不直接告知貴妃娘娘,偏偏要勞神勞力親自跑一趟梵音寺呢?” “梵音寺還是要來一趟的,即便那姓蘇的可惡至極,孤還是要確認一番才行?!避庌@徹拾階而上,遙望著遠處大雄寶殿的角脊,勾唇笑道,“再者,身為李家女,母妃怎可能坐以待斃?莫說這蘇幕遮是真的八皇子,便是個假的,也絕活不過今日。既然母妃想讓孤置身事外,孤便如她所愿好了?!?/br> 柳俊聞言恍然大悟,隨后卻又搖搖頭道,“可是,蘇幕遮被陛下安排進了西宮。據聞,禁衛將西宮里里外外圍了三層,怕是連只鳥兒都飛不過去。娘娘雖然坐鎮后宮,但若是陛下執意相護......” “執意相護又如何?十多年前,父皇還不是對那武后百般維護,結果呢?”軒轅徹遙遙指了指遠處依山而建的巨大佛像,又回手指了指自己心口道,“武后信佛,李家卻從不信佛,信的,只有自己?!?/br> “當年,貴妃娘娘既然能讓一身武藝的武后死在坤寧宮,今日便也能讓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魂消西宮。更何況,宮里面還有個穩妥的太后娘娘呢?!眳钦Z接過話茬解釋了幾句,然后略微一頓,朝軒轅徹道,“貴妃娘娘那兒臣下不擔心,不過,陛下龍體每況日下,殿下您可要多多往乾坤殿跑跑才是?!?/br> 軒轅徹一臉似笑非笑道,“是啊,所以孤這不是連步輦也沒坐,一步一步走上來為他老人家祈福了嘛?!?/br> 說話間,幾人已經到達了天王殿。 天王殿并著鐘鼓樓,為梵音寺第一重院落。時值下午,正是陽光大好,普照萬物的時候,院中卻一個人影也不見。 柳俊警惕地橫劍站在軒轅徹身側,道,“殿下,有點蹊蹺,這梵音寺以前都是梵音綿長,今日卻連只鳥雀也無!” “的確蹊蹺,太子殿下親登山門,寺中卻無任何人前來迎接,連守門的掃地僧都不見了蹤影。會不會,是出了什么事?” 吳語話落,軒轅徹禁不住擰起了眉頭,正要說話,忽聞歌聲幽幽,遠遠飄蕩在耳畔。 軒轅徹側耳傾聽,只覺得歌者口齒含混不清,仔細辨別了半晌也未聽清他到底唱了些什么。納悶間,卻見遠處有人穿過小樹林,搖搖晃晃地朝他走來。 他身披百衲衣,手中卻拎了個酒葫蘆。然后踏著奇怪的舞步,一邊跳,一邊唱。他跳得很難看,既不像舞蹈,更不似武步——走一步,搖三搖,停一停,打個嗝。再配上那聲嘶力竭,異常難聽的歌聲,軒轅徹只覺得魔音穿耳,頭腦發暈。 若非那迎光發亮的禿瓢,幾人定會以為,這是哪個酒坊里扔出來的醉鬼! 醉鬼很快踩著凌亂的腳步走到了幾人面前,端的是一個唇紅齒白,面如冠玉。 饒是見慣美色的軒轅徹幾人也不由得微微一驚,幾近傻眼地站在原地沒反應過來。 山風凌凌,佛門凈地,俊俏的小和尚半醉不醉,微瞇著那雙迷人的丹鳳眼,歪著腦袋問他們,“嗝,你們,嗝,你們是誰?” 幾人被那沖天的酒氣一熏,剎那間回過神來。軒轅徹嫌棄地后退一步,柳俊則盛氣凌人地叱道,“不知死活的東西,太子殿下在此,膽敢不跪?!” 俊和尚被這一吼,好似更迷糊了,直接將一雙醉眼往軒轅徹身上湊。眼看著柳俊眼中精光一閃就要拔劍,吳語連忙用手一攔,勸道,“不可,出家人不在紅塵之中,哪怕是見到陛下也是不跪的。今日我等乃是為了陛下祈福而來,怎可造了殺孽?” 他不說還好,如此一說,柳俊更是生氣,直接唾了一口,指著和尚嘲笑道,“佛門中人,你是說他?吳語大人何時見過酗酒的僧人?依我看啊,此人八成是個假和尚!” 見吳語不贊同也不反駁,柳俊一個轉身,對軒轅徹耳語道,“這梵音寺今日不知出了什么事,堂堂太子殿下駕到,竟然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好不容易出現個人影,還是個假和尚。殿下,您看......” 軒轅徹擺擺手,指了指那和尚,問道,“小師傅,孤來問你,梵音寺今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為何從山門到此處,連一個人也沒有?還有,住持空潭大師今日可在禪房?我等正是為了他而來?!?/br> 俊和尚似乎聽得非常費力,用力地甩了甩頭,才迷迷瞪瞪地說道,“哦,你們來找師傅啊,嗝,師傅他老人家,在方丈室呢,嗝......”他一邊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一邊伸手指了指遠處,道,“喏,往那兒走就是,大家都在那兒呢,嗝......” 說完,看也不看幾人一眼,自顧自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搖搖擺擺地往鐘樓走去。 柳俊見狀被氣得夠嗆,若不是吳語幾番阻擋,怕是要大開殺戒了。軒轅徹倒是無所謂,饒有興趣地瞧了眼越走越遠的身影,笑道,“梵音寺,竟然也有此等有趣之人,卻不知此人是誰?” 話雖如此,他卻并未上前詢問。今日重中之重,便是讓空潭大師主持法式,他要一夜不眠不休,親自為武帝祈福。順便,打聽一下十五年前的那個小孩兒,是不是真的被送來了這里...... 想到這里,軒轅徹不再耽擱,按著適才那俊和尚的指點,匆匆往方丈室行去。一路無話,也未遇到其他人,幾個人依次穿過天王殿、大雄寶殿、法堂和藏經樓,最后到了方丈室外。 只是,他們幾人才將將站定,便發覺不對勁了。 “殿下,怎么好像有人在哭?” 柳俊面露詫異,吳語也是驚訝不已,道,“還不只一人在哭?!?/br> “似乎還有念誦經文的聲音,走,先進去看看?!避庌@徹聽著耳畔隱隱的抽泣,也是疑惑不已,最后干脆不作他想,抬腿便往里面走。 方丈室的院子并不小,里面寬敞整潔,還種著幾棵梅花樹。今日的梅花開得正旺,幾人卻絲毫沒有賞花的心情。因為,本該空曠的院子里站滿了人。 他們都是廟里的僧人,此時老老少少,都擠在這院子里,或者垂眸念經,或者面露哀傷,或者輕輕抽泣。 “請問,這里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梵音寺的住持空潭大師,圓寂了! 軒轅徹一愣,這空潭大師他見過,雖然老得眉毛都白了,但精氣神兒一向很好,怎么......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可是,那個雙目緊閉,僵坐在蒲團之上的老和尚,的的確確就是他們此行來尋的空潭大師。柳俊上前按了按空潭大師的頸側,又皺著眉頭檢查了他的幾處xue位,然后回到軒轅徹耳邊輕聲說道,“殿下,有些古怪?!?/br> 監院和維那見太子突然駕到,連忙遣散了一眾僧徒,吩咐準備方丈后事的同時,也叮囑他們各司其職。而此時此刻,方丈室中除了太子等三人,便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監院法號空虛,是個和和氣氣的胖和尚,未行先問,未語先笑。即使聽得此言,也只是輕嘆一口氣,并不多言。而維那滿面肅容,一副匡扶正義的模樣,脾氣當然也見不得多好。于是,軒轅徹未答,他卻先冷哼一聲,道,“住持他早上還好好的,怎么你們一來他就圓寂了?這位大人還好意思說古怪,貧僧也覺得分外古怪?!?/br> 此話一落,莫說柳俊,便是吳語和軒轅徹也隨之變色。 最后,還是那監院上前打圓場,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空法師弟乃是住持師兄親自教導成人,今日悲慟之下難免冒犯,還請太子殿下恕罪?!?/br> 說完,他向叫做空法的維那使了個眼色,然后朝柳俊笑道,“這位大人,不知您剛才所言何意,住持他,有何古怪之處?” 柳俊原本氣不順,但無奈站在別人的地盤。梵音寺到底是皇家寺廟,別說他一個太子太保,便是太子殿下也不可隨意放肆。 于是,他將臉一瞥,冷笑一聲道,“堂堂軒轅國第一寺廟的監院與維那,竟連自家住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說出去豈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此話說得頗重,連那監院空虛也斂了笑容,哀痛道,“住持師兄,他是自斷經脈而亡?!?/br> 柳俊雙眉一挑,點頭道,“的確是經脈俱斷,但卻并非自斷?!?/br> “什么?” “我說,空潭大師是被人用內力震斷了心脈,而那全身經脈是在他死后才被震斷的?!?/br> 話落,空虛和空法齊齊倒吸一口涼氣,驚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柳俊得了軒轅徹的眼色,上前一把扯開空潭大師的衣襟。 只見,梵音寺住持空潭大師的胸口,赫然印著一個手??! 那手印呈紫黑色,五指清晰,好似鬼爪一般,深深地嵌入了空潭那干癟的胸膛...... ☆、第134章 梵音寺建于懸崖峭壁之上,素有半空之寺之稱。寺中奇景怪石,亂林穿空,既有與世隔絕的幽靜,又占盡了無上靈氣。 而一代法師空潭,便死在了如此仙氣繚繞的佛門,死在了他兢兢業業守了多年的梵音寺,死在了一雙看不見的黑手之下。 他死得太巧了! 才剛剛找到八皇子的線索摸過來,他就突然死了,這叫軒轅徹如何不懷疑?他越發肯定了蘇幕遮的身份,同時也確認了一件事情——蘇幕遮還有同黨,而且力量不可小覷! 是否要順藤摸瓜,沿著兇手將蘇幕遮的同黨一鍋端? 軒轅徹有些猶豫了,此事涉及父皇隱秘,屆時大內高手定然會傾巢而出。若是一個不小心,將自己暴露在了父皇眼皮子底下,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他一個堂堂太子,兄弟死的死,殘的殘,繼承皇位只是早晚的事情,何必來蹚這一趟渾水?倒不如將精力花在籠絡兵權上面,順便想想如何打壓左相,制衡各方勢力為好。 柳俊卻并不知自家太子所想,仔細盤問了近日是否有嫌疑人進出后,道,“沒有外來之人,那會不會是本院之人所為。適才我等進來之時,遇到一個醉酒的和尚。行跡相當可疑,你們可要留心了?!?/br> “醉酒的和尚,他是不是年歲尚輕,長相英???” 空法一問,柳俊連連點頭,沉聲道,“空潭大師圓寂,大家都圍著這方丈室緬懷,獨獨他一個人放歌縱酒,快活賽神仙??!” “這位大人說的應該是小白吧?”空虛聞言卻嘆一口長氣,道,“小白不可能是殺人兇手?!?/br> “為何?” “小白乃是空潭大師唯一的親傳弟子,也是這梵音寺下一任住持的不二人選。我們都是看著他長大的,品行佛法皆是寺中千里挑一之人。適才獨自離開,也是禁不住住持師兄......唉,想必正躲在哪里黯然傷神呢......” “小白?”軒轅徹原本正打算開口離開,聞此卻不由得好奇,“據孤所知,梵音寺‘空’字輩之后乃是‘玄’字輩,‘小白’這名字,倒很是特別???” “阿彌陀佛,”空虛雙手合十,回憶道,“小白乃是孤兒,住持師兄云游之際將他撿回,后來發現他悟性頗高,便收做了親傳弟子。至于為何取名小白,貧僧便不是很清楚了?!?/br> 軒轅徹當然也只是一時好奇,聽過也就忘了,隨意安撫了幾句,便帶著柳俊與吳語轉身往宮中趕去。 而當他們幾人身影一遠,空虛便神色一斂,極快地關好房門窗戶,然后與空法二人轉到了里間。 里間乃是空潭大師的臥房,陳設異常簡單,除了床鋪,便是一架高大的衣柜。此時,衣柜的門被打開,柜門不遠處,有個人正臨窗負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