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軒轅徹肯定地點點頭,道,“不錯,正是宮中禁藥——歸天。此藥服用之后,只要一柱香時間便能斷氣身亡。死后臉色紅潤,面帶微笑,好似神魂飛天并未死去一般。最重要的是,服用此毒之后,根本查不出毒性,乃是宮中遮掩丑聞,賜死后宮貴人的御用□□?!?/br> 阿四渾身發冷,吸了口氣,才僵硬地問道,“此藥乃是宮中禁藥,那是不是,只有宮中才有?” “倒也不是,”軒轅徹搖了搖頭,道,“此物雖為禁藥,京中權臣若是想要,托了宮中貴人,卻也不是拿不到的。據孤所知,便有一人取到過?!?/br> “誰?” 軒轅徹定定看著阿四,一字一頓道,“左相,莊琦?!?/br> “果然是他!”阿四銀牙咬碎,恨聲道,“這個莊琦,究竟與外祖有何仇恨,竟將封府趕盡殺絕?!若是被我查出來,一定要......” 一定要如何呢?說到這里,阿四一下子懵住了。是啊,難道真的單槍匹馬殺進左相府么? 根本不可能! 沉思間,只聽軒轅徹幽幽一笑,道,“話雖如此,封太傅之死的真兇,卻未必就是他?!?/br> 阿四聞言大驚失色,急道,“殿下此話怎講?” 她心急如焚,恨不能鉆進軒轅徹的腦海,直接將一切真相窺視個一清二楚才好!偏偏那太子軒轅徹不肯罷休,緩緩伸出了右手,莞爾一笑道,“孤也算是誠意十足,那么你呢,可否將那畫卷拿來一觀?” 阿四聽后下意識看了眼蘇幕遮,但見他垂著頭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從她站的位子看去,別說眼神,便是臉部的神情也被搖晃的燭影遮住。 于是,也不及多想,她只是頓了頓,便將裝了畫卷的布包遞到了軒轅徹手中。 軒轅徹毫不客氣地接過,然后打開布包,將畫卷放在了桌案之上。畫卷緩緩展開,呈現在眼前的便是一幅人物畫像。 畫中亭臺樓閣,煙雨朦朧,正中央的小橋上站著一個女子。她撐了一把油紙傘,正展顏回眸,笑意淺淺。 軒轅徹手指輕輕勾勒畫中的線條,恍惚間,竟有一種穿越時空之感。好似自己又回到了亭中潑墨作畫,而橋上的女人還被叫做小池。她眼含情眉含笑,歡笑著飛入自己的懷中撒嬌。 然而,一切僅是恍然?;仨g,卻見小池變成了如今的阿四。 她的眼中全然沒有自己,正一次次地將目光投到對面的蘇幕遮身上。 蘇幕遮不知何時已經抬起了頭來,那雙隱在暗影之下的眸子熠熠發光,定定地盯著軒轅徹的雙手不放。 軒轅徹心中再次一聲長嘆,然后端起手邊的茶水,再無顧忌地潑了上去! “噗!” 茶水潑灑在畫卷之上,然后慢慢地沁入紙張,最后融進了顏料之中。 阿四與軒轅徹見此皆將注意力放在了畫上,靜靜等待著接下來的變化。他們誰也沒有看到,安然而坐的蘇幕遮眸中光芒陡勝,然后只是一個眨眼,便又極快地恢復原狀,好似剛才那瞬間的表情只是錯覺。 卻在此時,軒轅徹突然瞳孔一縮,面色劇變! 尚未發話,便聽阿四一聲尖叫,蒼白著臉蛋驚訝不已,道,“怎么可能,不可能!” 軒轅徹臉色鐵青,指著被水浸透的畫卷,道,“如何不可能?阿四,你給孤的,是一幅假貨!” 阿四瞠目結舌,想說什么卻說不出,只是拼命地搖頭,半晌才道,“我親手從大皇子暗格中取出來的,不可能有假!” “是真是假,你難道不知道如何辨別?此幅畫卷的秘密,只有你我二人知曉!”軒轅徹嘲諷一笑,冷冷道,“又或者,畫卷早已被人掉了包,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我后來的確想起了畫卷里的秘密,但你也知道,此畫一旦沾了茶水,便無法恢復原樣,難道我取來便用茶水去潑不成?至于掉包,絕對不可能,這畫卷除了我,便只有金......她更不可能!” 阿四一邊反駁,一邊不停地翻看濕透了的畫卷。遺憾的是,這畫卷的確是一幅再普通不過的畫而已。 軒轅徹疲憊不已,揉了揉太陽xue道,“無論如何,孤要的,便只是那幅畫卷而已。你若是想知道你外祖之死的真相,便拿畫卷來換?!?/br> 阿四哪里聽得進別人在說什么,早已驚慌失措,六神無主。最終還是蘇幕遮起來將她拉住,好一頓勸慰才漸漸平復了下來。 平復下來的阿四整了整思緒,抬頭道,“畫卷我來想辦法,但我也有一事不明?!?/br> 軒轅徹聞言譏笑一聲,道,“阿四,孤已經付了定金,你卻絲毫都沒有回饋于孤。你啊,還是收一收好奇心吧,總不能每次都讓孤做虧本買賣吧?” 阿四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道,“畫像出自你手,畫中畫更是你親手所拓,如果只是想要那幅地圖,太子殿下難道會不記得了么?” 軒轅徹聽到此處臉色一變,冷聲道,“多年前所繪,哪里還記得清?” 阿四卻并不買賬,壓低了聲音湊到他耳邊,道,“除非,那畫卷之中,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能有何秘密?”軒轅徹眼眸一轉,呵呵笑了起來,“蘇公子,你倒是來說一說,一幅藏寶地圖而已,能有何秘密?” 蘇幕遮此時卻正在站在陰影里,燭光閃爍間,那張俊逸非常的臉上神情莫辨。他好像笑了笑,又好像沒有,但阿四清楚地聽到他的說話聲。 他說,“既然只是一副藏寶地圖而已,殿下當時拓下地圖之時,難道沒有看清地點么?” 話音落,房中剎那便靜了下來。 便是焦躁不安的阿四,也猛然間回過神來,一語不發地看向軒轅徹。 卻聽軒轅徹哧聲一笑,緩緩道,“你們真的以為,藏寶地圖是那么好看的,如果孤說那地圖復雜難辨,根本看不清在何處呢,你們信嗎?” “信,當然信?!碧K幕遮躬身一禮,順勢拉住了還想發問的阿四,道,“事實上,阿四只是想求一個真相而已,這畫卷對她來說實在是毫無意義。但殿下既然已將大半消息告知,那么畫卷的下落我們也定當全力以赴。只是無論結果如何,還請殿下看在多年相識的份上,給阿四指一條明路。他日就算不能如愿找回畫卷,若有效力之處,蘇某也定當在所不辭......” 這一夜,尤其的冷,也尤其的長。 阿四離開太子書房之后,只覺得頭暈目眩異常疲憊。她情不自禁伸手接過冰涼的雪花,然后狠狠敷在了自己的臉上。 好端端的畫卷,怎會是假的呢?害死外祖的,除了左相,難道還有其他同伙?而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 阿四覺得自己實在很倒霉,卻不知這僅僅只是一個開端而已。 這個飄雪的冬夜,直接改變了她人生的方向,將她帶入了一個更加混沌、詭異,甚至瘋狂的漩渦! ☆、第113章 莊瑤之死 阿四情緒低落。 蘇幕遮放心不下,便將她送回了小院。一直等到她房中燭火熄滅,才轉身離開了窗外。 一路風雪,他又并未帶傘,回到住所之時,身上已經披了一層銀白。 與往日不同的是,守候多時的蘇右并未迎上來碎碎念。他壓低了嗓子叫了一聲“公子”,然后警惕地環顧了下四周,這才打開房門,引著蘇幕遮進去。 屋外風雪交加,屋內卻因燒起了地龍,顯得尤為暖和。 房門一關,里面和外面便是兩個世界。同樣的,房門一關,蘇幕遮也不僅僅是蘇公子了。 “罰惡司刑關......” “查察司天眼......” “叩見先生!” 刑關與天眼二人風塵仆仆,滿面憔悴,卻是在第一時間打起精神,異口同聲地單膝跪地行禮。 “起來吧?!碧K幕遮輕輕拍落身上的雪花,解開披風遞給蘇右,然后轉身坐在了正位,道,“都回來了,事情辦得如何?” 刑關與天眼站起身來,不約而同道,“回先生,幸不辱使命!” 天眼見蘇幕遮呷了一口熱茶,似乎滿意地點了點頭,上前一步道,“稟先生,屬下已提前放出消息,何將軍與刑關會在后天達到京城,然后私下面見太子?!?/br> “恩,做得不錯。如此一來,這兩天你們便可先行準備后續事宜。對了,”蘇幕遮放下茶杯,看著刑關問道,“何將軍今在何處?” 刑關與天眼對視一眼,也不答話,默默垂頭一禮,然后分立兩側。 兩人一閃開,蘇幕遮才注意到他們背后的榻上躺著一個男人。這男人四十歲出頭,身材壯碩,蓄了一臉的絡腮胡,正臉色慘白地朝他微笑。 “何將軍?!”蘇幕遮不看便罷,一看之下驚訝不已!他幾步搶到榻前,看了看他帶血的衣衫,回頭沖著刑關二人怒喝道,“怎會如此,你們就是這般保護何將軍安全的?!” “先生恕罪!” 話音未落,刑關與天眼齊齊跪在了地上。而躺著的虓虎將軍何守正見狀咳了咳,勸道,“先生莫要動怒,小傷,不礙事。再者,此次受傷實乃我大意所致,與他們丁點關系都沒有?!闭f著,他虎目含淚,看了看蘇幕遮,又看了眼地上的刑關二人,嘆息道,“唉,江山代有人才出啊,我已經老啦......” 蘇幕遮連忙扶著何守正躺下,道,“將軍是何許人也本公子還不清楚?若不是傷得太重,別說是躺,便是扶一下你也是不愿意的!” 說著,他轉身朝著刑關二人擺擺手,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眼看了下刑關,刑關想了想,低聲道,“此次暗殺應是太子的對手所為,個個高手,下手狠烈,一共二十人全是死士?!?/br> “現今的皇子死的死,殘的殘,連大皇子這個偽君子也被太子軒轅徹設計而亡。這個軒轅徹,到底還得罪了什么人?” 天眼回道,“屬下已讓人開始暗查,據至今得到的消息,此事恐怕與左相府脫不開干系?!?/br> “哦?”蘇幕遮有些驚訝,沉思片刻之后,玩味道,“有意思,左相府不是應該扶持太子登基,籠絡各方勢力才好么?這個莊琦,曾經千方百計將女兒嫁入皇家,如今又是這番作為,真不知道在想什么?!?/br> 說到此處,他又看了眼重傷在身的何守正,道,“你們今夜闖入梨山,實在太過冒險。要知道,這到底是太子行宮,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其余人呢?” “回先生,除了我們三人,其余人等皆已改裝混入了京城,而下一批人馬已經改道邑州,等他們翻山越嶺到達城外,可能需要半個月時間?!碧煅壅遄弥?,繼續道,“另外,何將軍堅持要見到您,屬下勸不下來?!?/br> “哦?”蘇幕遮有些疑惑地看著何守正,道,“不知將軍有何事如此著急?” 何守正面無血色,雙目卻灼灼地看著蘇幕遮,道,“皇陵,皇陵找到了嗎?” 話落,房中幾人都紛紛看向蘇幕遮。 卻見蘇幕遮勾唇一笑,慢條斯理地走到床邊,彎腰從枕頭下取出一幅畫卷來,道,“問得好,皇陵在哪里,我們一起來看看?!?/br> 蘇右見狀連忙收拾好桌案,躬身退到門外警戒。天眼緊跟著關好了房間的所有窗門,連房梁之上也不放過地巡查了一番。就連虓虎將軍何守正也陡然間精神抖擻,被刑關扶著站到了桌案邊上。 “公子果然神通廣大,竟然這么快就從軒轅徹那里找到了破解之法!” 何守正嘖嘖稱奇,蘇幕遮則謙虛道,“將軍過獎,此事還是借了阿四之手,否則我蘇某人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啊?!?/br> 此二人在這兒興高采烈,刑關卻是淡了一張臉,意有所指道,“怪不得先生非要進梨山別莊,甚至跟在阿四身邊寸步不離,原來如此!” 蘇幕遮原本春風滿面,聞言卻是一頓,冷冷看了刑關一眼,道,“本尊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關心?!?/br> 蘇幕遮既是魯南蘇公子,也是陰司的先生,但他一向以“本公子”自稱,若是哪一日突然自稱“本尊”,那只有一個原因——他心情不好! 刑關很不服氣,正要再理論,卻被回過身來的天眼輕輕拉了一把。 虓虎將軍何守正看著幾個年輕人的互動,卻好似沒看見一般。他兩眼發光,緊緊盯著蘇幕遮手中的畫卷不放。 畫卷已然緩緩展開,上繪水榭亭臺,小橋流水,正中央卻是一位撐了油紙傘的佳人。她眸間繾綣,笑意淺淺,笑得何守正這個沙場鐵漢都心頭一跳。 “這,這不是阿四姑娘么?” 何守正疑惑不解地看向蘇幕遮,蘇幕遮卻也正看著畫卷入神。還是一旁的天眼解釋道,“據暗探所報,此畫有太子軒轅徹親筆所作,而畫中女子正是當時的古池姑娘,也就是如今的阿四?!?/br> 何守正瞧了眼蘇幕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而蘇幕遮此時也回過了神來,他淡淡一笑,道,“軒轅徹剛才說此畫之中還有一畫,卻是一幅藏寶地圖。只是一幅藏寶地圖么,呵呵......” 何守正聞言也跟著哈哈一笑,道,“傳言武后薨,武帝哀痛至極,將畢生絕學與傾國財富陪葬,以示鄭重。有人說,那畢生絕學寫在一本書中,乃是帝王道術,得之便能得天下。還有人說,皇陵寶藏無數,可抵軒轅萬里江山。更有人說,皇陵陪葬了一支秘密軍隊,若是得之,莫說這軒轅國,便是南北大國都可收入囊中!” 刑關與天眼對此也有所耳聞,此時聽何守正說出來卻還是有些驚心,怔怔道,“竟真有此事?” 這次回答他們的,卻是蘇幕遮。 他愛憐地撫、摸著畫卷,嘲諷道,“三人成虎,謠言而已。武帝虎視南北國久矣,尤其是那姜國。若真有什么得之便得天下之物,你們以為他會拿去給一個死人陪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