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一眾人面和心不合,腳程卻是不慢,就連瞎眼的達召也是腿腳利索。日鋪之時,他們已經翻過山頭,并順利到達聽云山山腳之下。 聽云山乃邕州城的天然守衛屏障,也是今上起初建立兵權的所在。而其山腳下矗立著的兩座雕像,更是見證了軒轅國帝后傳奇的一生。 兩座雕像均為石刻雕像,約莫五六丈之高,分立東西兩側,坐北朝南,面向交趾國界。武帝像面容嚴肅,體態威猛,跨坐于寶馬之上。他一手執長矛直指蒼天,一手執轡御馬。馬兒矯健,前腿騰空而起。武后也是安坐于馬背之上,卻是手執長鞭,淡定從容,放眼遙望前方。帝后雙像立于十五年前,是今上為了警示國人,也是為了紀念與武后共拓疆土。 帝后之間的愛情一直是舉國上下的典范,至今仍有多種版本的書籍歌頌這段傳奇。今上起初只是末代將軍,幾經迫害,幸得妻子聰慧不凡,多次輕松脫身不說,還助他攬了一身軍功。更甚者,在聽云山發動兵變,直接將他推上了皇帝的寶座。這段歷史,史家一直言辭隱晦,卻也沒有跑出來駁斥。武帝上位后因久經沙場,身體大虧,導致眼睛突然失明。于是,軒轅國再次陷入了朋黨之爭,武帝甚至一度淪為傀儡皇帝。而作為一國之后,武后花了三年時間,忍辱偷生,用盡心血暗中安排,最終鐵腕般力挽狂瀾!釋兵權,除貪官,滅閹黨,扶清流一派,重設六部,再推科舉,舉國上下一派新氣象。至此,武后開始監國,直至兩年后武帝恢復才重回后宮。熟料上天無眼,五年之后,也就是十五年之前,今上稱帝的第十個年頭,武后突染怪病,薨于坤寧宮。 帝一夜白頭,悲痛不已,將后安葬于帝陵之中并大赦天下,從此后位空懸。沒過多久,也許是為了紀念曾經的攜手天下,從未大興土木的武帝下旨,于聽云山下立帝后雙像,永守邊疆。 經過了十多年的風吹雨打,歲月洗禮,帝后的傳奇仍在民間傳頌,英姿勃發的雙像也仍舊屹立不倒。一如現今的軒轅國,國強民安,昌盛繁榮。 阿朵被達召叫到一邊嘰里咕嚕了半天,最后哭喪著臉,拉著刑關的袖子依依不舍地道別。阿四和天眼覺得,刑關甩開阿朵后步伐都輕松愉快了不少,他們過了帝后雙像再走六七里路,便到了邕州城門。 邕州城依水傍山而建,城郭三面環水,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千年古城。而虓虎將軍何守正所在的將軍府,就坐落在古城東郊的藤州路上。 三人到達的時候已近傍晚,斜陽映紅了半邊天空,襯得威武雄壯的將軍府如同背負著滿天的鮮血,異常肅殺。而出人意料的是,虓虎將軍何守正竟然帶著親兵親自出門迎接。 何守正年約四十歲出頭,虎背熊腰,一臉絡腮胡。他一出現就眼含淚光,抓著刑關的手不放,幾番哽咽后語無倫次,“刑關我兒,我兒,好!好!好!” 真心話,何守正與刑關長得簡直是天南地北,毫無父子之相。阿四對陰司的本事更加佩服,驍勇善戰的虓虎將軍可不是三歲小兒,怎么就這么肯定刑關便是自己的私生子呢?這個問題,阿四一直等到去了京城才算真的明白過來。 一眾人稍作介紹禮讓便到了正廳,何守正揮退了其他人,只余下了刑關、天眼和阿四。 “二十年了,我兒,是為父對不住你和你娘親啊......”何守正忍不住熱淚盈眶,看著眼前的刑關,又像是透過他看著別人。刑關由始至終都不怎么說話,此時也是低頭不語,看不出什么表情。 何守正長嘆一口氣,感慨道,“我知你怨我,但是當初兩軍對立,又正是戰事的關鍵時刻。別說我不知道你娘已經懷了你,就算知道了,我也不能為了你們而棄十萬將士的性命于不顧,我實在做不到。關兒,你怨恨是對的。為父不怪你,只怪自己無法為你們遮風擋雨,牽連你們如斯......” 何守正絮絮叨叨,大有不說完不痛快的心思。刑關擰了擰眉,瞥了阿四一眼。阿四正好看到,有點莫名其妙,就聽刑關道,“不管怎樣,何將軍如今也是妻賢子孝,刑關這江湖草莽,怎敢不要命地攀附起權貴來?!币姾问卣贿@話噎得怔在當場,他勾唇一笑,接著道,“師父夜觀天象,算出何將軍命中有此一劫。刑關帶著師兄師妹前來護你,既是師父對國事的煩憂,也是刑關借此報將軍之生恩。此后,天高水長,我們便兩不相欠!” 此話說得鏗鏘有力,如錐心之劍直插何將軍心口,那表情且驚且痛,場面一下子非常尷尬。 阿四也覺得尷尬,暗道看不出來,木頭臉般的刑關演起戲來有板有眼,簡直是何守正親身兒子附身啊。于是,輕輕一笑,急忙幫著轉開了話題,“何將軍,我們師兄天眼因著師父的吩咐,要去一趟聽云山見一位故人。由于此次途中遇到了些狀況,時間就有些緊了,不知將軍可否為我師兄準備些干糧?”阿四當然知道刑關口中說的師父就是陰司里神一般存在的先生,原來刑關也見過先生?也是,刑關任罰惡司判官,是四大判官之一,見過也不奇怪。阿四打定主意,待方便的時候定要向刑關打聽一番這位“先生”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雖然刑關肯定不會多說,但哪怕只是只言片語也能解一解她心中的疑惑。 “怎會如此著急?你們遠道而來,應是休息幾日再做打算才好?!?/br> 天眼是個極有眼色的人,也適時地插話緩解氣氛,道,“多謝何將軍美意,待天眼完成歸來,定要腆著臉來叨擾幾日的?!?/br> 何將軍也不強求,點點頭,笑道,“干糧盤纏都不是問題,你是關兒的師兄,便如同我的子侄一般,凡事不必客氣?!?/br> 天眼哈哈一笑后肅容道,“家師臨出門前曾告誡我們師兄妹三人,要多多防范邕州界苗寨連縱一事,不知將軍可有法子?” 天眼問得很有水平,既捧了“家師”——先生,又給足了何守正面子。何將軍這才正色看了天眼和阿四,撫著胡須笑了。那眼中淚意退去,只余精光奕奕,哪里有半分兒女情長,或許這才是真正的鐵血將軍吧? “邕州界苗寨連縱已成,酋長達召雖年老眼瞎,卻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防范已然達不到目的,早些日子,我已與達召傳達過招安的意思。不過,大皇子他......”話到這里,何將軍微微一頓,才道,“大皇子任此次監軍,奉今上之命已秘密潛伏在邕州半年有余?!?/br> 天眼與阿四聞言一愣,大皇子是今上的長子,其母病死后,今上才娶了后來的武后。這個大皇子身份比較尷尬,雖是嫡長子,然由于少小之時便跟著武帝四處流離,體弱多病,幾乎長年藥不離口。更有傳言,說大皇子身患癆病,活不過五十,而沒記錯的話,他今年已過四十。也是這個原因,大皇子失去了太子之位的角逐資格,徹底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如今邕州暴、動,今上竟然將一向默默無聞的大皇子派遣至此,也不知是何用意。不過阿四想,今上兵出聽云山,點了親兒子做監軍,恐怕也是擔心舊事重演吧。 何將軍公務繁忙,沒坐多久就被人急匆匆叫走。阿四和刑關暫時沒事,便陪著天眼打理好行裝,送他出門。天眼司職查察司,作為陰司的眼睛,他有太多的事務需要秘密處理。 “此次邕州事宜,第一批暗報就在這兒了,如有新進暗報,我會叫人給你們送來。你們謹慎處理,各自保重,待我去處理些雜事,就盡快趕回來與你們匯合!”天眼將兩封烙了蠟印的信箋,小心地遞給刑關,而后嬉皮笑臉地擺擺手,哈哈笑著,飄然遠去。 阿四被逗得噗嗤一笑,與刑關緩步往回走,準備找個地方將暗報仔細分析一二。尚未跨進大門,便聽得有人嬌笑著飛奔而來。 “刑關阿哥,果然是你!” 聞言,阿四忍不住笑了,刑關的臉黑了。 ☆、第17章 又見蘇公子 來人正是才分別不久的苗寨神婆——阿朵。 只見小姑娘猶如貓兒見了魚,鳥兒見了蟲子一般,兩眼放光,撒歡朝刑關懷里沖了過來。刑關面沉如水,如同見著什么臟東西一般躲了開去,擰著眉毛道,“之前是迫不得已,大庭廣眾之下,阿朵姑娘請自重?!?/br> 阿朵抱了個空,努著小嘴委屈道,“刑關阿哥不喜歡阿朵嗎?阿朵很乖,會做糍粑,會打掃,還會生小胖娃娃.......” ...... 阿四一口氣沒上來,差點被這話給驚得倒地不起。她清楚地看見刑關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臉色紅了又綠,綠了又黑,這是要發怒的征兆! “阿朵真厲害,我們都喜歡?!卑⑺脑谛闹行α藗€夠本,才拉住阿朵問話,“你們不是回寨子了嗎,怎么又來了將軍府?” 阿朵是個聰明的姑娘,見刑關面色黑沉沉的像是在生氣,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拉住了阿四,“達召阿爺他們回寨子了,阿朵沒有回去,而是來找阿黛阿姐了。阿姐告訴阿朵,說有兩男一女從北邊而來,進了府門找將軍。阿朵當時就猜到是你們了,阿朵厲害吧!”說完,還扭頭朝刑關眨眨眼,一臉得色。 阿四已經是第二次聽到阿黛這個名字了,不過也沒留心,忍著笑說道,“阿朵果然厲害,但是阿朵,在我們漢族,生小胖娃娃這個事情,只能等到兩個人拜堂之后才可以哦?!?/br> 阿朵皺皺鼻子,“可是阿姆說,阿朵這么漂亮,以后可以給喜歡的人生很漂亮的小胖娃娃。阿朵喜歡刑關阿哥,為什么要等到拜堂呢?唔......阿姐,拜堂是什么?” 阿四被阿朵這天真無邪的眼神給盯得臉紅,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倒是遠遠落在背后的刑關,冷冷丟來三個字,“不要臉!” 讓人欲哭無淚的是,阿朵不但不生氣,還撩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閃啊閃,一臉好奇地湊過去問,“刑關阿哥,拜堂是不要臉嗎?那為什么阿姐說漢人生小胖娃娃要先拜堂呢?刑關阿哥,你也覺得不用拜堂對不對?” 阿四這下總算明白了,純真無邪的阿朵姑娘才是道行的最高境界,解釋什么的,這簡直就是自虐??!眼看著刑關將牙齒被咬得咯吱直響,濃眉擰成一團,就要忍到崩潰邊緣,耳邊忽然傳來毫不掩飾的笑聲。 笑容如初雪綻放,笑聲清朗,阿四瞅著眼前這位,再給她十個腦袋也想不到會在邕州城再遇。刑關惱羞成怒,正要發作,被阿四及時攔了下來。這人雖然沒什么功夫,心機卻深沉,能不得罪還是不要得罪為妙。 “蘇公子,離風城之事三月有余,看來你的腿已經好了?!?/br> 不錯,此人正是芝蘭玉樹的魯南蘇公子——蘇幕遮。他手搖折扇,臉上笑意連連?!罢O,當初是誰說相逢即是緣,隨意一些就好。我叫你阿四,你就叫我一聲幕遮就好?!?/br> 阿四想起兩人風城之時的種種,心里也不由得一松,笑道,“我與師兄來此尋親,你又是如何到了這里?” 話才說完,她胸腹之間突地一陣悶燙,一陣勝過一陣,漸漸鈍痛起來。片刻之后,心腹之內恍如有蛇蟲游走,疼痛難當。阿四一個沒忍住,“砰”地滾倒在了地上,痛到眼淚鼻涕都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快叫大夫!”刑關離得最近,當下神色一凜,抱起阿四就朝里面沖去。一邊喊,一邊黑著臉跑向剛剛安排好的廂房。蘇幕遮見狀先是有些著急,后又不知怎的皺起了眉毛,抿著嘴隨后跟去。 阿四被放到床上的時候,已經痛得叫不出聲音來。她一張小臉變得青黃青黃毫無血色,唇色發黑,只能發泄般在床上翻滾,雙手一頓亂抓。 刑關不放心,連忙一把將阿四摟進懷里,死命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傷害到自己。 蘇幕遮盯了刑關的手半晌,最后不動聲色地看著滿頭大汗的阿四問道,“這是什么毒,竟如此厲害?” “阿四中了蛇蠱?!毙剃P無意識地回答,之中不自知地帶了絲顫抖。 阿朵不知何時已經跟了進來,眼淚汪汪地說,“刑關阿哥不給阿朵抱,卻要抱阿姐,阿朵不開心!” “你閉嘴!”刑關本就對阿朵十分厭煩,心頭火一下就竄了起來。 阿朵含著一包眼淚,要落不落,“刑關阿哥討厭!不就是區區蛇蠱嘛,解了不就是了!” “你以為這么好解......”話到一半,刑關猛然轉過頭來,欣喜地盯著阿朵,“你不是神婆么,你的本命金蠶蠱是百蠱之王啊,你能解蛇蠱?”阿朵是苗寨中地位等同于酋長的神婆,怪就怪她平時嬌嬌弱弱,又愛哭鬧,刑關差點就將這事兒給忽略了。 阿朵委屈地抽噎著,“蛇蠱不是很簡單嘛,刑關阿哥干嘛這么緊張,還兇阿朵,嗚嗚嗚......” 刑關大怒,忍不住就破口大罵,“你會解這蛇蠱怎么不早說?裝瘋賣傻到底是何居心?!” 阿朵被吼得一愣,緊接著嘴一咧,“刑關阿哥討厭阿朵了!嗚哇......”不管不顧地嚎啕大哭起來。 蘇幕遮嫌棄地翻了刑關一個白眼,耐下心來勸解,“阿朵姑娘快別哭了,刑關是以為阿四姑娘有性命之危才生氣的?!?/br> 阿朵聞言,哭聲戛然而止,臉上淚痕點點,嘴邊卻已笑開,“真的嗎?刑關阿哥不是討厭阿朵,只是著急而已?” 刑關僵著一張俊臉,只得閉著眼睛點點頭,無力道,“你不是也很喜歡阿四么?” 阿朵立馬云收雨霽,抹了抹臉上淚珠,“阿朵是喜歡阿姐,但阿姐也不能跟阿朵搶刑關阿哥?!?/br> 話間,一只金色的小蟲子嗡嗡叫著,飛進了阿四的嘴巴里。頓時,阿四的脖子上多了一顆小小的rou球。小rou球靈活地滑動,順著阿四白皙的脖子一路往下,直至看不見。三個人除了阿朵笑意盈盈,其余二人皆是面色沉重地觀察阿四情況。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顆小rou球又回了上來。終于,肥嘟嘟的金蠶蠱爬出了阿四的嘴巴,再次出現在眾人眼中。 它朝著阿朵一陣搖頭擺尾,邀功似的,惹得阿四咯咯笑著輕輕撫摸一番,然后才回到袖子里。再看這邊的阿四,臉色漸漸好轉,也不再喊痛。她有些虛弱地朝阿朵道謝,“多謝阿朵了?!?/br> 阿朵不在乎地一笑,“阿姐你這蛇蠱雖然解了,但還需要休息,阿朵等會兒幫你熬一些藥來,連喝三天才能將余毒去掉?!闭f完,也不要阿四回應,雙眼亮晶晶,十分討好地看向床邊的刑關。 刑關臉色緩了下來,對著阿朵卻仍笑不出來,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然后站起身就往外走。 阿朵就是個小跟屁蟲,刑關前腳一走,她后腳就跟了出去。 這下只剩蘇幕遮和阿四兩人,房中霎時安靜了下來。阿四瞧見蘇幕遮意味不明地看著自己,沒話找話說,“阿朵雖然是普通人聞之色變的神婆,但天真又善良,就是刑關好似不太喜歡這種活潑可愛的女子?!?/br> 蘇幕遮聞言卻并不茍同,道,“的確天真又善良,但越是純善之人,就越是容易滋生出那種毀天滅地的惡毒來?!?/br> 蘇幕遮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皺著雙眉輕輕一嘆,卻不想有朝一日,一語成讖! ☆、第18章 宴無好宴 邕州下雨了。 阿四不喜歡嶺南的雨,潮濕的滴滴答答回響在天地之間,讓人煩悶不堪。微微將油紙傘傾斜,她問在另一張傘面下走神的刑關?!按蠡首訛槟銛[宴,雖在情理之中,但我今天總覺得心里不踏實?!?/br> 刑關將傘柄握緊,也不答話,默默往前走。 阿四想到昨日又哭又笑的阿朵,忍不住笑道,“是不是在想阿朵姑娘?小姑娘性格直接又開朗,其實很可愛......” 刑關總算開了金口,就是有點不耐煩,“別提那塊牛皮糖成不成?你不是擔心接風宴的事情,繼續擔心就是!不過你再擔憂又能如何,”他掃了阿四一眼,不屑道,“我們只要知道,宴無好宴,那就行了?!?/br> 牛皮糖? 阿四差點笑出聲來,可不就是塊牛皮糖?雖然用來形容小姑娘不太貼切,對刑關來說簡直太形象了。于是只能笑著轉移話題,“話是這樣說沒錯。你現在是虓虎將軍的兒子,但頂多是個私生子,又無官職在身,別說大皇子如今丟了爭一爭的資格,就算要爭,也不必為了你這個無名小卒擺宴吧?” “大皇子殿下怎會是為了刑關公子擺宴呢,只是借了這個由頭向虓虎將軍示好罷了?!贝嗽挷皇浅鲇诎⑺闹?,更不是出于刑關,兩個人聞言陡然一驚,不禁向發聲處瞧去。 羊腸小道蜿蜒,小道盡頭有一個人執了一把紫竹傘長身而立,正是那俊美無儔的蘇公子蘇幕遮。蘇幕遮給人印象總是高高在上,話不多表情也不多,沒事就愛冷了張臉,幾乎要趕上罰惡司刑關。但在不知為何,阿四眼中的蘇幕遮有很多張臉,或冷情,或溫和,或神秘,甚至偶爾調皮?,F在,他一個毫無功底的平凡人,竟然一聲不吭地站在那里,卻沒被兩人發現。 他來了多久,聽了多少? 阿四將傘面一低,遮住自己臉上的表情,“蘇公子,秋雨甚涼,沒事兒站在雨中聽人閑話,就不怕得個頭痛腦熱的毛???” 蘇幕遮勾了勾唇角,“阿四姑娘還是改不了,仍舊叫我蘇公子。也罷,稱呼也就只是個稱呼而已?!彼暗男剃P略一點頭,繼續道,“大皇子與將軍意見相左,執意要對苗寨土司殘余進行策反,然而凡事又離不開將軍府的支持,示好也沒什么意外的?!?/br> 阿四是見識過蘇幕遮本事的,聞言只是先刑關一步走到其身側,“看來蘇公子所知不少,此次前來不知道又是為了什么呢?” “如果蘇某說是將軍相邀而來,不知二位信不信?” 刑關一直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眼前這個男人,不可否認,他是個光彩奪目的!“那么蘇公子,大皇子此次亂中前來邕州,蘇公子以為,這究竟是為了什么?” 阿四不料刑關問得這么直接,微微詫異,然后看向蘇幕遮。然而蘇幕遮毫不在意,微瞇著眼睛望向前方,不緊不慢地邊走邊答,“你們認為是為了什么,那就是為了什么?!?/br> 刑關難得一愣,與阿四相互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不確定道,“蘇公子的意思是......” 蘇幕遮卻將話題一轉,回首掃了一眼阿四手中的油紙傘,略有所思道,“阿四姑娘,你這把傘,很特別?!?/br> 阿四還沉浸在剛才的不可置信當中,隨口答道,“蘇公子風城西山那次沒看清楚嗎?又不是沒見過,何來此問?” 蘇幕遮卻驀地低頭,認真地看著阿四的眼睛,“武器有很多種,雖然這把傘暗藏殺器,但帶著把傘到處走總歸有些怪異,為何不考慮換個東西防身?比如深受江湖俠女喜愛的長笛和長簫,哪怕是把古琴,走出去也是風流無雙啊?!?/br> 阿四一笑,“那又如何,泥娃娃就算穿上綾羅綢緞也仍舊是個泥娃娃。阿四粗人而已,比不得這些風流雅士的?!?/br> 蘇幕遮一挑長眉,“哦?那想來阿四姑娘這把傘,是把有故事的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