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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樂聽傅驍玉喊他,回頭一看,傅驍玉指著滿樹的花兒,說著,瞧,秋天你就有口福了。 文樂睜開了眼,膝蓋包裹著厚厚的紗布,草藥的味道十分刺鼻。 他一動彈,旁邊紫琳就醒了,瞪大眼往外跑,說道:“快去通知老夫人,小少爺醒了?!?/br> 身上無一處不疼痛。 但卻尤其輕松。 文樂餓極了,沒等紫琳回來,自己拿上桌旁的粥,慢吞吞地喝了起來。 老夫人讓人攙扶著走過來時,就瞧見文樂這般模樣,氣得快哭出淚來,一巴掌拍向文樂的后背,罵道:“你是要你奶奶的命是不是!” 文樂認了老夫人的打,把粥放下,掙扎著下了床跪她,說:“奶奶,我姓文,我當是如此?!?/br> 老夫人手一頓,叫紫琳扶文樂起來,自己坐在床沿邊抹了把淚。 聚少離多,擔驚受怕。 一輩子的心都吊著。 文樂他爹,除了jiejiemeimei均外嫁了,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都死在戰場上。 最小的那個,文樂該喚小叔叔,才十六歲,和文樂一般大的年紀,尸身都未找到。 姓文。 姓文的,就當是如此。 戰場廝殺,刀口飲血。 馬革裹尸,不報世仇不還。 鎮國府也知道邊關的消息,老夫人與傅驍玉一般,猜到文樂要請戰邊關,都急得沒辦法,只能寄希望于那多疑的皇帝不會放人。 誰知文樂昏迷著送回來,一并送回來的還有圣旨。 老夫人看完了圣旨,差點站不住,由著傅驍玉扶著才坐到座位上,緩了好一陣。 圣旨已經下了,明日鎮國府少將軍帶領十萬將士前去邊關。 邊關,那吃人的地界。 “樂一定能取勝,奶奶不必擔心?!?/br> 老夫人看著文樂稚嫩的臉,想起了那個最小的兒子,也是這般篤定。 手拂過文樂的額發,老夫人搖搖頭,說道:“奶奶不要你立功,奶奶,要你平平安安?!?/br> 文樂眼睛微紅,勉強擠出來一個笑,點了點頭。 屋子里,兩人難得安安靜靜坐下來,說著家長里短的話。 聽到外頭來了動靜,兩人看過去,是傅驍玉。 文樂手一抖,垂下了頭。 老夫人拍拍他的肩膀,說:“與驍玉好好說說,奶奶先去給你打理打理部曲?!?/br> 人走了個干凈,傅驍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后,才進了屋子。 他手里拿著紗布,走到床沿處,掀開被子。 文樂的腿跪了太久,原本就有寒氣入體,這次更是嚴重,大夫給他換了膏藥。 兩人都不說話,氣氛有一些凝滯。 文樂悄悄地看了眼傅驍玉,剛想說什么,就見對方打算離開,連忙夠著身子去拉他手,碰到了膝蓋的傷處,“嘶”了一聲。 “膝蓋還疼?” 文樂原本不疼,被他這么一問,仿佛能從那厚實的藥膏中察覺出一絲的疼,于是點了點頭。 傅驍玉拿來護膝,在自己手心捂熱了,再給文樂套上。 這護膝是年前就做好了的,今年冬天,傅驍玉斥了巨資在鎮國府修了地龍。屋子里暖和起來了,自然是不需要護膝的,誰知道這剛養好的膝蓋,又讓雨夜跪坐一晚給毀了。 傅驍玉難得不開腔,垂首細看。他的手也順勢放在膝蓋處,沒收回來,用自己的手心溫度,溫暖著文樂受傷慘重的膝蓋。 平日的傅驍玉總是自傲的,就如同他名字里的驍。 驍者,勇也,勇而有智,智勇雙全,視為驍。 傅驍玉原本與傅光相同,以單字命名,為傅驍。與武帝在自家酒樓前,做酒樓對子結識,武帝說他取了驍字,卻氣勢內斂,當用玉做底,壓那驍字的血性。 而后傅驍便以傅驍玉示人,甚至托了人回祖宅,將族譜上的傅驍改為了傅驍玉。 他原本,也該是極其血性、剛硬的男子。 如今為了自己的心,嫁給人做了男妻。 “你......” “文樂?!?/br> 兩人一齊說了話,文樂先一步敗下陣來,低頭說:“你先說?!?/br> 傅驍玉捂著文樂的膝蓋,問:“文樂,你知道自己能去邊關,感覺輕松些了嗎?” 文樂瞪大了眼。 文樂從來不屬于金林。 這是個被欲望和心機堆砌起來的地方,官員們勾心斗角,要爭上位爭出頭?;首踊逝獱帄Z文帝的喜愛,拍著馬屁,如同文帝養著的狗一般,時時刻刻表現著自己的優秀。 傅驍玉很好,非常好,好到文樂忘記了邊關,沉溺在他的懷抱之中。 他姓文。 金林,他志不在此。 如今,關外的血已經灑到了金林,文樂不能坐視不管。 邊關不叫邊關,叫自由。 文樂不忍說謊,看著傅驍玉,點了點頭。 擔憂祖君,擔憂兄長,卻也隱晦地生出一絲期待。 他可以回到他原本就應該待的地方。 傅驍玉看著文樂,輕輕地笑了,說道:“我明白了?!?/br> 手沒有離開過膝蓋,依舊是一寸寸地替他暖著。但文樂總覺得有什么不一樣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 文樂想說什么,卻開不了口,他掙扎著坐起來,看著傅驍玉的長發。那長發和自己的曾經緊密地結合著,結發夫妻,文樂記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