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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樂氣得臉色都青了,捏著棍兒一杵,青竹的棍子應聲碎裂,落了一地的竹葉茬子。 “傅、驍、玉!” 金林律法規定,城中不得縱馬。 以前有個異姓王爺在城中騎馬沖撞了觀星苑的了通大師,皇帝震怒,直接將異姓王爺給砍了頭。 雖說皇帝到底是真因為沖撞了大師生氣,還是單純地想削番這就不得而知了,見仁見智。 文樂有功名在身,倒是可以騎馬,但如今還得顧忌著鎮國府在金林的位置。哪怕是氣得不行,還得出門找轎子,一炷香催四五次,催命似的,讓轎夫帶他到了傅府處。 商人是賤籍中的一種。傅驍玉得前朝皇帝青睞成功入仕,他的家人卻依舊從事著商業,金林城內最大的酒樓就是他們家開的,文樂以前不認識傅驍玉的時候還經常去,對他們家的糖餃子念念不忘。 文樂一瘸一拐地上門,打老遠門口的小家仆就看到他了,定睛一看,一邊往回跑一邊喊:“少夫人來了!少夫人來了!” 文樂聽得倒吸一口涼氣。 少你七舅姥爺! 明明是被管家亦步亦趨地請進了傅府,文樂卻說不上開心。傅府家大業大,都是從商之輩,家中金銀甚多,可是修建得卻不向文樂想象中那般土氣。 進府便正廳,兩側是花園,院中還有好幾盆名貴花種,含著花苞,嬌艷欲滴。正廳上頭寫著“神靈明鑒”四個大字。 管家將人直接請上了正廳,甚至差點引上了主位,還是被文樂瞪了一眼才后知后覺地讓他坐上偏位。 都怪自家少爺洗腦太成功,什么文樂少將軍上門是遲早的事兒,務必要讓人覺得服務到位。 什么服務?拿出你們去店里打雜伺候找茬兒客人的態度來! “傅驍......咳,祭酒大人何在?晚輩冒昧上門,來問點事兒?!?/br> 文樂說著,手里頭拿著一把峨眉刺。這峨眉刺兩頭都是尖利的尖刀,中間是棍狀。多是江湖女郎會用,文樂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兒用著,倒也不顯女氣。 手指尖玩著那棍,尖刀一下下地戳著桌子。梨花木的桌面不消一會兒就戳出了洞。 管家看著那梨花木的洞,總覺得若是條件允許,那洞必然是出在自己少爺身上的。 他低垂著頭行禮,回答道:“回稟少......文少將軍,少爺還在國子監,尚未歸來。奴才已經派遣小廝去接了,應當不下三刻就能回來?!?/br> 文樂拍拍短打的皺褶,玩著峨眉刺說:“那我等著?!?/br> 管家應聲出去,合上了正廳的門,摸了摸后背的白毛汗。 自家少爺向來無情無谷欠,別家的少爺早在十二三房內就有教事兒的丫鬟。他家少爺就沒讓丫頭片子進過他院子,更別說教事兒了。 老爺以前還懷疑自己小子那方面有毛病,都是從小伙子長起來的,誰不知道誰呢。 這冷不丁的,少爺說要去提親,老爺和繼夫人那是一個高興啊,就差原地蹦跶上天了。誰知下一句就給人打下了地府。 “我要娶的人,是鎮國府的嫡孫——文樂,文少將軍?!?/br> 管家等得焦急,怕文少將軍一個不高興,把家給砸了。他們這兒雖然家境殷實,但也經不起文樂那打小習武的折騰。 說起文樂,管家又嘖嘖兩聲。自家少爺早熟知事,旁人都猜不出他在琢磨什么。這唯獨眼光是一頂一的好。 總能在一堆畫作里,發現那最有靈氣的畫。 總能在玉石店,挑到最漂亮的玉。 就連挑男人,也是挑到了極品。 文樂在鎮國府出生,沒滿月就跟著祖君和文鉞去了邊關??傻降资悄昙o小,在邊關的城里長大,和那邊小少爺一樣,錦衣玉食地養起來的。比起他那個粗糙的大哥文鉞,活得精細多了。剛出生的時候,小孩兒粉雕玉琢的,還被文帝認錯性別,要和自己的大皇子結娃娃親。鎮國將軍連忙解釋,文帝這才看到那娃娃是個帶把兒的,還噘著嘴似乎對別人認錯他性別表示不滿。 男孩兒都是皮實的,文樂長到現在十四歲,要擱在尋常人家,已經是準備要結親的了。邊關可沒那條件給他嚯嚯,回了金林之后,老夫人疼孩子,這方面管束得特別嚴格,什么事兒都得她過目才能舞到少將軍那兒。 也就這么護著愛著,文樂性格桀驁乖張,有時候脾氣上來了誰的話都不聽。 文樂俊朗干凈,不像往常那樣小郎君一樣的打扮。只穿著一件褐色短打,能夠看出四肢修長,身材精瘦。頭發用細長的發繩綁成辮子,流蘇落在黑色發絲上,格外顯眼。 都說祭酒大人面若冠玉,文樂與他剛好相反,帶著一些少年的意氣,像個無所畏懼的狼崽子,一張嘴就是白森森的牙?,F在牙齒還不尖利,假以時日,能一口把人的脖子咬斷。 管家正靠著門腹誹著,就聽到了腳步聲。 他家少爺向來是慢吞吞的個性,從九品晉升四品,他都能從后院晃悠到正廳接旨。不喜歡他的說他裝腔作勢,喜歡他的說他悲喜于心不立于人前。 今天卻是不同,傅驍玉依舊是那副雷打不動的看著賊欠揍的臉,腳步卻快了些。連平常在前面開路的小廝馬騁都趕不上,一路小跑。 管家行了個禮,抬眼對著少爺指了指正廳。 傅驍玉挑眉,摁下了急促的步伐,整理了自己走得急切而有些雜亂的頭發,這才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