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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云嬌頓時垮了臉。 她還想下午偷偷去一趟侯府呢, 莫非是阿娘發現了什么? 她揣著下巴沉思。 事不宜遲,金雁前腳剛走, 陸云嬌后腳就擺開架勢拼命算,然而一整天只算完了一半, 還有一半在桌上張牙舞爪。 陸云嬌撥算盤撥得手抽筋,蘭露柳風一人幫她揉一只手,伺候她早點歇下。 蘭露剛剛吹了燈, 陸云嬌忽然坐起來, “別關窗!”看見蘭露驚詫的眼神,趕緊補充道:“我想看看月亮?!?/br> 蘭露看了一眼外面的漫天星辰——今晚無月色,便一臉了然。 等她們都休息去了,陸云嬌骨碌翻身起來, 麻溜地坐在窗邊。 院中夏蟬清鳴,樹影婆娑,秋千隨風輕搖。陸云嬌趴在窗臺上看著院角的草人,來回數了好多遍,墻頭依然安安靜靜,半個人影都沒有。 她從精神抖擻坐到哈欠連天,躺回床上時,忍不住朝空中踢了好幾腳:“大騙子!” 陸云嬌一連兩天沒出門,豁出小命算完了帳,第三天早上好生打扮一番,帶著十幾本賬冊,大搖大擺地進了蕙風院。 孫氏隨手翻了兩本,瞟她一眼:“上哪去?” 她不敢在孫氏面前造次,乖乖站回來:“我出去走走?!?/br> 孫氏抿了一口茶水:“去哪?” 陸云嬌絞盡腦汁地想對策:“以前譚六娘說,長林坊有家賣胭脂的鋪子,我想去看看……” 她越說聲音越小,孫氏擱下茶盞,對她溫柔一笑:“是么?” 譚六娘都是哪時候的事了,偏偏這時候出去? 陸云嬌一瞬間起了雞皮疙瘩,心虛地不敢吭聲。 孫氏瞧著她頭上的金步搖,牙白色的小襦,海棠紅的裙裳,腰間纖巧一束,宛如海棠初綻,無風自搖。 孫氏便笑著問蘭露:“看不出來你梳頭手藝這么好?” 蘭露瞬間噤聲。 陸云嬌隱約覺得不對,金雁會意,上前請罪:“都怪奴婢做事不周全,竟然少拿了賬冊給郡主。奴婢這就去拿過來?!?/br> 陸云嬌張大了嘴。 賬冊?什么賬冊? 看見五十多本賬冊堆在面前的時候,陸云嬌險些昏過去。 起了個大早,特意好好打扮一番,就是想出門。 這么多賬冊,她還怎么去? 她可憐巴巴地湊到孫氏面前,“阿娘,我手疼……” 孫氏嘆了口氣:“阿娘手疼,眼睛也疼?,F在比不得以前了,一看賬冊就眼花……” 陸云嬌抽抽鼻子,乖乖把五十多本賬冊都搬回了山月院。 這一算就算到了天黑。入夜后,蘭露端來一份櫻桃冰酪,陸云嬌氣呼呼地一邊吃一邊算賬,忽然一拍桌子:“說好的下次再來,這都六七天了,連影子都沒有!” 柳風嘴快:“郡主別遷怒李侯?!?/br> 不說還好,一聽見這兩個字,陸云嬌猛地丟下賬冊,拔刀唰唰舞動兩下,又沮喪地趴回錦榻上,繡鞋都踢飛了。 “大騙子!” *** “啊嚏——” 李熙讓打了個悠長的噴嚏,也打斷了書房的談話。 越王吩咐阿壽給他一碗熱茶,繼續聽韓尚書說。 八月十八有射潮禮,這是越國一年一度的大事,不能輕慢。小書房從白天商議到晚上,宮里都上了燈,還沒商議完。 韓尚書擬定了與越王同登疊雪樓的名單,越王劃了不少,人還是有點多。 韓尚書有點為難:“這是臣從去年的名單里整理出來的,已經去掉了隨軍出征的幾個。再減人怕是不好……” 越王無語,沒想到他是這么個老好人,便讓他把和湯世敬走得近的人統統劃掉,或者不讓上疊雪樓,明日再帶著名單來回話。 韓尚書苦著老臉先回府,繼續挑燈夜戰,猜度上意。越王照舊留李熙讓說兩句話。 越王站起來背著手:“這老匹夫,這邊出征明擺著沒他的份,現在還拖著符節不肯放手,居然都求到二郎那里去了!” 李熙讓知道湯世敬找錢炆的真正目的,卻沒吭聲。 “九郎,你有何妙法?” 李熙讓稍稍蹙眉,“臣以為,王上已經達到了目的?” 奉國軍的軍權已經從湯世敬手里摘出去了,符節遲早拿回來?,F在朝中為了奉國軍,吵得不可開交,都想分一杯羹。據說湯家為了爭在越王面前露臉的機會,內部先亂了起來。 能達到這樣的效果,他認為越王應該知足。 越王仍然搖頭,眉頭緊皺,“他不安分?!?/br> 越王被武將扶上來,對不安分的武將向來是斬草除根的態度。只要有一絲苗頭,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但李熙讓仍然從中捕捉到一絲異狀。 越王看上去十分心急。不管是對湯世敬也好,還是扶持世子也好。 他不在臨安的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么? 莫非…… 他瞥了一眼御案的茶盞。 顧渚紫筍的顏色不該這么深,莫非里面還加了什么藥? 難道越王的身體快撐不住了? 那他接下來要說的是…… 越王一臉慈愛:“孤聽說云娘對你有所改觀?不如趁著明年辦了婚事吧,以免夜長夢多?!?/br> 果然。 雖然越王身體不好對他有利,他的計劃甚至可以提前實現,但一想到越王是陸云嬌的生父,他竟然有些不安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