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過叢林后，前面出現了小路。道路兩旁是破舊的石屋。兩人沿著唯一的一條山路往上走。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夜空中出現稀疏的星星。季慕衍一只手提著箱子，一只手打著手電筒。

    宋青瑤跟在季慕衍身旁，大步前行，突然踢到個什么，腳一崴，滑倒在地。地勢陡峭不平，她的身體失去平穩，又往下滾了兩下。季慕衍臉色一白，丟下箱子，快步上前把她拉住。

    季慕衍把宋青瑤扶起身，“你別走了，我背你?！?/br>
    “不用，我能走?！彼魺o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瑤瑤，聽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背你走的更快。你也不想耽誤贖回小晏吧？”

    季慕衍重新拎住箱子，蹲下身，宋青瑤爬到了他背上。他把手電筒遞到她手上，“拿著?！?/br>
    “箱子也給我吧?！?/br>
    “那不行，很重?！?/br>
    季慕衍背著宋青瑤大步前行，的確比剛剛顧及她時效率高很多。

    萬籟俱寂中，哇叫蟲鳴伴隨著腳步聲。季慕衍突然說：“瑤瑤，記得幾年前我們一起爬峨眉山嗎？”

    “嗯……”宋青瑤應聲，“走了一整晚，第二天終于在日出前爬到了金頂?！?/br>
    季慕衍輕笑，“是我走了一整晚，你可是趴在我背上睡了一整晚?！?/br>
    那一次，是她要登頂峨眉，還氣勢磅礴的說，一定要徒步到山頂。結果，白天她還扛得住，到了晚上就受不了了，又累又困，雙腳就像灌了鉛挪不動步。偏偏那天梯一截一截，走完一段往上一看，又是一段。他咬咬牙，直接把她背到了背上。

    半夜時，天空下起了細雨。她撐起一把小傘，腦袋枕在他肩上，漸漸的就睡著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她手里的雨傘渺無蹤跡，他怕她淋雨，把自己的帽子蓋在她腦袋上。

    其實他也很累，但這深更半夜，纜車也沒運行，她想看明早的日出，就必須在天亮前爬上去。

    他就這么一路背著她，走走停停。歇息時，回過頭看看她酣睡的模樣，扭過頭，親一口?！耙粋€男人，怎么能連媳婦都背不動?！彼贿吔o自己打氣，一邊往上爬。

    宋青瑤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起，四下云山霧海。她睜著混沌的雙眼，呢喃道：“一覺醒來，我們就羽化登仙了？”

    他喘著粗氣：“是啊，我殫精竭力，送你成仙?！?/br>
    她別過臉，親了他臉頰一口，“我才不要成仙！我要跟我的木頭做一對人間伴侶！只羨鴛鴦不羨仙！”

    “好！我們去羨慕死金頂上的神佛！”他的力氣一下子又上來了，背著她一鼓作氣往上。

    “……大概還有多遠？”宋青瑤焦急的聲音，將季慕衍由回憶中拉出，他微微彎起的唇角凝住了。

    彼時浪漫甜蜜，此時，他背著她，只因為兩人的心被他們的孩子牽系著。季慕衍打住了腦海中的影像，如今對他而言，回憶就是一種折磨，想的越多，對現狀越不甘，心里越煎熬。

    “瑤瑤，等會兒我會讓綁匪先把小晏放出來，再告訴他箱子的密碼。你接到子晏就走，到時候會有一隊保安接應你。一旦跟他們會合馬上報警?！?/br>
    “那你呢？”

    “不用擔心，幾個綁匪還不能把我怎么樣。只要子晏安全了，我這邊就不再被動了?！?/br>
    “我沒擔心?！?/br>
    “……”

    兩人走到一塊較為開闊的平地，前方出現一個老舊的廠房。

    季慕衍往前，宋青瑤拉住他的手，亦步亦趨跟著。兩人走到廠子里，四周是平層建筑，正對面有個大倉庫。這個廠子像是很久沒人用了，空地上堆著亂七八糟的雜物。

    季慕衍的電話適時響起。

    “我已經到了?！?/br>
    “把女人帶來了？那你們兩一起進倉庫?！?/br>
    宋青瑤緊張的四下張望。難道他們已經落入綁匪的監控之中嗎？

    “我一個人進去?！奔灸窖苷f，“錢在我手上?！?/br>
    “看來你們是不打算救小孩了?！彪娫捘嵌嗽诶湫?。

    “我進去！”宋青瑤搶下季慕衍手中的手機，厲聲道，“我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玩什么花樣！希望你信守承諾，一手交錢，一手交人！你要反悔，不僅什么都撈不到，跑到天涯海角都會被通緝！”

    季慕衍看著身旁的女人，這一路她都緊張忐忑心神不寧，這一刻，她卻爆發出強大的氣場，有種與敵人拼個你死我活的氣勢。

    宋青瑤把手機還給季慕衍，抓住了他的手，“我們走！”

    季慕衍垂眸，薄薄的月光下，兩人的手掌交握在一起。再遇以來，她第一次拉他的手。

    他緊繃的心情突然就松弛了，帶著她一起往倉庫里走去。

    倉庫里很暗，只有一盞低幽的煤油燈。在他們對面，四五個男人走了出來，牛仔褲，連帽衫，帽子戴在頭上，臉上蒙著口罩，只能看到一雙雙陰冷的眼睛。

    “我兒子呢？”宋青瑤大聲問。

    “你兒子很好?！逼渲幸粋€人打了個響指，對面亮起了一面顯示屏。屏幕里，季子晏坐在沙發上，抱著叮當貓的玩偶，對著鏡頭說：“爸爸mama，你們什么時候來接我呀？叔叔們對我很好，陪我玩，可是我想回家了?！?/br>
    宋青瑤看到季子晏完好無損，也沒有受到虐待的樣子，心里提著的那口氣總算是放下了。

    “我兒子人呢？他不在這里？”宋青瑤又問。

    “女人，站到一邊，這里沒你的事?！睘槭椎哪腥苏f。五個人不斷朝季慕衍聚攏，其中一人陰笑道：“哥幾個雖然有愛心，不喜歡虐小孩，但相當仇富了。交易之前，我們得先教訓你一頓，解解恨?！?/br>
    季慕衍把箱子塞進宋青瑤懷里，快速在她耳邊道：“來者不善，見機跑！兒子我想辦法！”說完，他推了宋青瑤一把。

    宋青瑤抱著箱子，接連往后退了幾步，離開了包圍圈。

    季慕衍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又解開襯衣袖口的紐扣，表情閑適的笑，“仇富是病，得治?！?/br>
    他雖是一個人被四個人包圍，氣勢卻絲毫不弱。六個人里，位于中央的他，高大挺拔，有種蔑視之姿。

    四個人一擁而上。季慕衍西裝一甩，套上一個人的腦袋，收緊，箍住他的脖子，大長腿飛踢，正中另一個人胸腹……陰暗破舊的倉庫，星光由倉庫右上角的鐵窗滲落而下。周遭一切都透出一種腐朽的氣息。骨骼錯位聲，悶哼聲，叫喊聲，rou搏聲，在渾濁的空氣中交織。

    季慕衍縱使身強體壯身手敏捷，目前可以一敵五，但宋青瑤知道這并不是長久之計。她必須離開，去搬救兵。他的人一定在外面待命。

    宋青瑤不動聲色的步步后退，距離那個混戰的圈子越來越遠。她突然轉身，抱著箱子往外跑去。

    “砰！”的一聲，箱子墜落在地，她撞到了一堵rou墻上。

    她抬起頭，表情微微怔住。同樣帶著口罩的男人，只有一雙眼睛露出來。冷冷的月光下，那雙深黑的眼睛里燃燒著兩簇火焰。

    男人摟住她的腰，將她抱入懷里。

    另一邊，季慕衍與那五個人纏斗，他們突然叫道：“老大來了！”“……你的女人很正點，可以給我們老大享用！”

    季慕衍心神一凜，目光四下游弋，一轉身，看到宋青瑤被一個黑衣男人強摟入懷。

    一個拳頭襲來，季慕衍用力扣住，猛地用力，折斷了那根手腕。他死死盯著前方的一男一女，厲聲吼道：“放開她！”

    剛要沖上前，又被兩個男人擋住。季慕衍只顧往前沖，忘了防守，一根鋼管猛地砸向他背部，他一聲悶哼，身形踉蹌了下。

    前方，黑衣男人已經與宋青瑤糾纏在一起。宋青瑤奮力掙扎，男人的雙臂扣住她的腦袋，吻住她的唇。

    “放開她——?。?！”季慕衍瞳孔驟縮，發出嘶吼，猙獰的面孔帶著呼嘯而來的殺氣。

    他幾乎是瘋了般與身旁纏斗的人廝打，完全沒了章法，只有瘋狂殘酷狠戾，恨不得送人下地獄。兩個人拿著粗棍子揮向他膝蓋后窩，又一人抄起一條板凳，照著他腦袋劈下。稀里嘩啦的碎響，他的額角滾出鮮血。他晃悠了兩下，猛地搶過一人手中的棍子，揮舞而去，另一個人發出慘嚎。

    “唔……”宋青瑤被推靠在墻壁上，被眼前人拼命吻著。她奮力推阻他，艱難的發出聲音，“你別這樣……為什么……”

    冷冷的星光，幽暗的油燈，勾勒出這個男人的臉龐，瘦削，清俊。在他抱住她時，她就知道他是誰。那么熟悉的感覺，就算不看臉，她也知道是他。

    衣物剝落在地。路司譯啞著喉嚨道，“我為你去死都愿意，你卻不要我……你寧愿要那個傷害你的男人……”

    “我沒有……”宋青瑤用力抱住他的腦袋，“你冷靜點，聽我說，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沒有跟他在一起！”

    “那你證明給我看……”

    ☆、第44章

    “我沒有……”宋青瑤用力抱住他的腦袋，“你冷靜點，聽我說，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沒有跟他在一起！”

    “那你就跟我一起，好好教訓那混蛋……”他啃著她的耳朵。

    “你先放開我……”宋青瑤目光看到倉庫中的混戰，焦急道：“你別鬧出人命……”

    路司譯的手指插入宋青瑤的發絲中，緩緩摩挲著，咬牙道，“如果不是他從中作梗，我爸不會逼我們離婚……如果不是他利用孩子，你也不會那么狠心拋棄我……他這么處心積慮毀掉我的幸福，死一萬次都不為過……”

    “你冷靜點……不要沖動！殺人犯法，你要成為通緝犯，終日躲躲藏藏么？！”宋青瑤急的眼淚都出來了，“趁現在還來得及，收手吧！不要再胡來了！”

    路司譯盯著宋青瑤：“老婆，你在心疼他……”

    “……我不是！我是擔心你！”

    “老婆，你好好睡一覺吧……”路司譯由口袋里掏出一塊手帕，捂上宋青瑤的口鼻。宋青瑤掙扎了兩下，暈了過去。

    另一邊，季慕衍紅了眼要沖過來，偏偏被那幾人纏住。他滿身掛彩，那幾個人也沒好到哪里去。雖然以五敵一，卻沒占到什么便宜。

    “放開她！……我叫你放開她！聽到沒有！”季慕衍邊打邊啞聲嘶吼著，目呲欲裂。

    路司譯抬起宋青瑤的腿，纏在自己腰上。

    “放開她——?。?！”季慕衍瞳孔驟縮，嗓子喊破了音。

    “哐當”巨響，他的腦門又挨了一下，可他仿佛毫無知覺，他拼命要往宋青瑤那邊沖去，他眼底猩紅一片，充斥著幾欲毀天滅地的恨意。周遭的攻擊，他一下下的硬挨著，只想拼命往前方沖去……

    對面，女人被男人抵靠在墻上，男人伏在她身上，她潔白如玉的肩頸，手臂和腿，在星光下分外醒目。她閉著眼睛，仰靠在墻上，腦袋垂垂下墜。

    “……放開她??！”一棒子揮舞而來，季慕衍的膝蓋遭到重創，身體一個失衡，單膝跪地。他迅速站起身，又是一下子襲擊而來，他再次跪地?！胺砰_她??！……放開她??！放開……”他眼里瘋狂的恨意，已經被更深的哀慟和絕望所取代，沙啞殘破的喉嚨快要發不出聲音。

    季慕衍渾身顫抖，雙手也在發顫，兩行淚水猝然滾下。他一瘸一拐的往前沖去，還沒抵達，被那幾人揪住，踢倒在地。

    他的臉被按在地面上，他顫抖的聲音哽咽著，一遍又一遍吼道：“……我要你們償命——??！我一定要你們償命——??！”五年沒有流過淚的他，眼淚不停滾落，種種極端劇烈的情緒瘋狂交錯，將他的心臟生生撕成碎片，痛到他幾近麻痹。

    路司譯重新戴上口罩，套頭衫的帽子戴起來，只露出一雙深黑的眼睛。他拿起地面上的風衣外套，將宋青瑤裹住。他抱起宋青瑤走上前，把她放在一張桌子上躺著。

    季慕衍由于毀滅性的刺激，幾乎喪失了戰斗力，心里的痛苦令他瀕臨絕境，生理的痛苦已經完全感受不到……他任由他們踢打，覆著血的眼皮，眼底是空洞的絕望……

    “瑤瑤，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死了怎么辦？”

    “我陪你一起去死?！?/br>
    “不要胡說！”

    “你死了，我一個人活著也沒什么意思。我就去地獄陪你，我們繼續做恩愛夫妻！”

    “你傻逼??？！聽著，無論我發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著?！?/br>
    “我不干！反正你掛我就掛！就是這么任性！”

    “……你神經病??！”

    “神經癌，晚期了?！?/br>
    “……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