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醫院大樓，秋風卷過。宋青瑤穿著件單薄的針織衫，驀地打了個噴嚏。季慕衍馬上脫下風衣，搭在她身上。

    宋青瑤將那件hugoboss的黑色風衣甩到地面上，又用平跟鞋的鞋底踩了幾下。她抬起頭看季慕衍，目光冷漠，“季先生，你已經如愿讓我離婚了，還想怎么樣？”

    季慕衍表情很難看。

    “如果你有跟在女人身后的時間，請你好好關心自己的兒子！”宋青瑤冷斥，扭頭離去。

    “我會離婚的?！奔灸窖茉谒砗?，沉聲開口。

    宋青瑤頓住步。四下還有來往的醫者和患者。她緊攥雙拳，克制著由心底竄起的怒意。

    她轉過身，盯著他，“不準離！”

    “為什么？”他定定的鎖住她的視線。

    兩人隔著十步遠，相互對峙的場面，已經引起四下人的打量。

    宋青瑤快步走到季慕衍跟前，揪著他的衣襟，恨聲道：“你身為一個父親的責任感在哪里？你的兒子才五歲。昨天，你沒有看到他哭的多傷心嗎？你知道對于一個小孩子而言，父母離婚無異于天崩地裂嗎？你就不怕他心里從此有了難以撫平的創傷？”

    “你說的很有道理?！奔灸窖軕辛艘痪??！安贿^，我們現在已經成了被圍觀的對象，你應該不介意換個地方，繼續交流我該不該離婚這個問題？”

    兩個高挑出眾的俊男靚女，在醫院大樓前，這副劍拔弩張的模樣，在旁觀者看來，沒有絲毫緊張氣氛，倒像是偶像劇的浪漫橋段。他們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悄悄圍觀。

    季慕衍拉起宋青瑤的手，她想甩開，他攥的更緊。他拽著宋青瑤走到停車場的車子前，解鎖，打開車門，拉著她上車。

    宋青瑤抵著車門，不肯上去。

    季慕衍掰下她的手掌，抱起她的身體，將她強行塞入了后座。他自己隨之坐入。他拿出手機，給自己的專用司機打了個電話，通知他趕來。

    寬敞的后座空間，宋青瑤推開季慕衍，坐到一旁。

    季慕衍說：“你不同意我離婚，是因為擔心小晏受傷害？”

    “是?！彼吻喱幷Z調冰冷。

    “所以，我單身與否，我和秦蕓蕓的關系怎么樣，你都無所謂。你在乎的，只是季子晏的感受，對嗎？”

    “是?！?/br>
    “你因為這種在乎，怒然大怒，拿打火機砸我，你還因為這種在乎，在最憎恨我的時候，跟我坐在這里談話……”季慕衍扯唇笑了笑，“如果我兒子不是五歲小孩，我真要懷疑你愛上他了?！?/br>
    “你有病?！彼吻喱幍吐曋淞R。

    “面對我時冷若冰霜，面對季子晏時……”季慕衍頓了頓，像是在想該怎么表達，“渾身充滿了溫柔和慈愛。宋青瑤，以我對你的了解，你并不是一個充滿了母愛，見小孩就格外心疼的女人?！?/br>
    “你到底想說什么？”宋青瑤警惕的看了季慕衍一眼。

    “瑤瑤……”季慕衍靠近了一步，宋青瑤往一旁避開。車內空間有限，避無可避時，他的雙臂撐在她兩側，將她環繞在他的男性氣息里。

    “瑤瑤……”他又叫了一聲，低啞的嗓子，如喃喃自語。

    宋青瑤僵著身子，一動不動。

    “最初，你對我心懷怨怒，卻因為季子晏的懇求，答應做他的教練。后來，你不當他的教練，但在他難過的時候，跟他通電話，哄他開心。他想離家出走，你帶著他出去旅游。他意外受傷住院，你因為緊張難受，導致昏厥。就在你打算出國之前，你還把你父親調去了季子晏所在的幼兒園……”

    宋青瑤手掌攥緊，微微發顫。

    “你打算怎么向我解釋，你對季子晏這些超乎尋常的舉動？嗯？”他收攏雙臂，將她僵硬的身體抱入懷中。

    宋青瑤不做聲，季慕衍又說：“我給你時間思考理由，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br>
    “在想起你之前，我的記憶里，沒有跟任何女人發生過關系。但季子晏的的確確是我的兒子。我的家人說，他是我和秦蕓蕓人工授精所誕生。對于這一點，我當時并沒有懷疑。因為那時候我的身體出了狀況。我是我們季家三代單傳的唯一男丁。我和我的家人，的確需要這個孩子。后來我好好的活過來了，因為秦蕓蕓在我危在旦夕時，為我孕育孩子，所以我娶了她。為了給孩子一個家，也算是給她一個交代?！?/br>
    宋青瑤臉上閃過錯愕，隨即，是荒誕的自嘲的笑。她對他的這些事，竟一無所知。枉她曾以為，至少在她生產之前，他是真心愛過她。原來，至始至終，她都是被阻隔在真相之外的人。他傷害她辜負她欺騙她，就是為了讓她生孩子，給他們季家傳宗接代……

    她爸說的真對，她就是他們季家的生育工具。

    “好了，我說完了。你想好理由了嗎？”季慕衍看著她。

    宋青瑤自嘲的諷笑，一言不發。

    “宋青瑤，都到了這一步，你還要選擇隱瞞嗎？當我想起跟你的過去，又發現你對季子晏超乎尋常的關心，我就在懷疑你們的關系了?！?/br>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聽不懂？那我們就用事實說話。你跟季子晏的dna檢測結果，現在就躺在我的辦公桌上。我剛得到消息，還沒有過目，我們可以一起去看?！?/br>
    宋青瑤驀然一顫，盯著季慕衍，“你……你什么時候……”

    “如果你不想要這個兒子，就該遠遠離開他，不要泄漏絲毫端倪。偏偏，你對這個孩子的關心，超乎尋常，昭然若揭?！奔灸窖苎凵裼纳疃?，“那次你為了季子晏，對我又打又罵，就跟瘋了一樣?！?/br>
    當他產生這個懷疑時，心里緊張又忐忑，唯恐猜想錯誤。剛剛在醫院得到消息，確定季子晏就是宋青瑤親生，他的血液都在瞬間沸騰了。

    第一次，在突然間，他有了一種真真切切的當爸爸的興奮和激動。

    可是，他的興奮還沒褪去，一抬眼看到在病床上躺著的宋青瑤，想到她這些日子，隱瞞事實，裝聾作啞，還要跟路司譯遠走高飛，怒意隨之涌上心頭。有多少激動，就有多少怒不可遏。

    “現在，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季慕衍捏住宋青瑤的下巴，“一個不認自己兒子的媽?！?/br>
    宋青瑤用力拍掉他的手，壓抑的委屈爆發而出，厲聲道：“我能怎么樣？他是你的兒子！他在法律上是你和秦蕓蕓的兒子！我跟你連婚姻關系都沒有！我連他生母的身份都不是！所有關于我們的一切都被抹殺，我有什么辦法得到他！除了遠遠看著他，我還能怎么辦！”

    “狡辯?！奔灸窖芾渎暤?。

    “你很清楚，我對你有意思。如果你告訴我，你是季子晏的母親，我會毫不猶豫的離婚娶你。但你選擇什么都不說。為什么呢？”季慕衍勾起唇角，笑容冰冷，眼神晦暗又尖銳，“因為兒子在你心中的分量不及路司譯。你不舍得跟路司譯離婚，你寧可放棄你的兒子。讓他呆在后媽身邊?！?/br>
    “宋青瑤，你跟季子晏做了那么久的知心朋友，你甚至帶著他出逃，難道你就不知道，秦蕓蕓很少關心他？我承認，我對他的關心也不夠。因為我只要一想到，他是我跟秦蕓蕓的兒子，是用來延續血脈的工具，我就沒法喜歡。你覺得，季子晏在這樣的家庭環境里，會生活的幸福開心？”

    “……行了，你別說了！”宋青瑤別過頭。

    “現在知道于心不忍？知道良心有愧了？在你死擰著不肯跟路司譯離婚的時候，怎么就不想想你的兒子？”季慕衍聲音低沉有力，壓抑著一觸即發的怒意，“你是他的親媽，你都棄她于不顧，你還想其他人來關心他愛護他？！”

    宋青瑤背對著他，捂住耳朵。

    他抓住她的肩膀，扳開她的身體，迫使她面對他，“宋青瑤，你說，你有什么資格，義正言辭的教訓我，不準我離婚？你根本就不在乎你的兒子！你不過是要把他放在一個安穩的環境里，然后你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你的婚姻、你的愛情，甚至跟那個男人遠走他鄉！”季慕衍眼里覆著重重陰霾，“你覺得，我會放你走嗎？”

    “不是……我沒有不在乎！我是為了他好……我都是為了他好……”

    季慕衍摟過宋青瑤的身體，手掌扣著她的后腦勺，看著她的眼睛說：“如果你真的為了他好，就嫁給我，做他的母親！”

    “我不……唔……”她的嘴巴被他堵住，他的舌頭靈活的鉆入她口中，不斷翻攪，用力吮吸。帶著怒意，帶著宣泄，帶著渴望。瘋狂的索取。

    司機正趕來，打開車門，就看到這激吻一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的愣在原地。

    季慕衍這個吻持續了很久，直到感覺她呼吸困難，方才放開她的唇。但他的雙臂仍然將她緊摟懷中。他吩咐司機，把車子開到鳳凰灣的別墅。

    宋青瑤惱怒的掙扎，“季慕衍，就算季子晏是我兒子，不代表我要跟你在一起！”

    季慕衍不說話，腦袋壓在她肩膀上，雙臂就像是鐵鉗，不松開分毫。

    車子開到別墅外，季慕衍帶著她下車，把她拖拽了進去。

    他關上大門，將她抵在門上，再次深深的吻住了她。他不管她的抗拒，不顧她的掙扎，就是拼命的掠奪。

    她渾身火燒火燎，被吻得喘不過氣來，胸膛劇烈起伏。當他越來越放肆時，她無力抵抗，只有淚水不斷滾落。季慕衍觸到那淚水，被心疼喚回理智，及時止住了自己瘋狂的行為。

    他深吸一口氣，抬起手，拭去她的淚水，啞聲道：“明天我把子晏接過來。以后，你就住在這里，陪著他，照顧他?！?/br>
    “他討厭我……”宋青瑤抽著喉嚨，“他根本不想看到我……”

    季慕衍看到她那可憐兮兮的無助模樣，心里又心疼又覺得可氣。這女人對他那么橫，一提到兒子就慫了。他只能安撫道：“別擔心。如果他知道你是他mama，不會討厭你?！?/br>
    “不行！”宋青瑤急急道，“不能這么告訴他！對他沖擊太大了！”

    季慕衍將她抱入懷中，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柔聲道：“好，我先不說。但我得把他接過來，跟你住在一起。你可以慢慢跟他培養感情?！?/br>
    宋青瑤由混亂中冷靜了些，當她意識到自己跟季慕衍這么親密，用力推開了他。她迅速走到一邊，整理自己凌亂的衣服。

    “季慕衍，我有必要把我之前說過的話再重復一遍?！彼吻喱幊林樀?，“我是季子晏的mama，不代表我現在跟你有什么關系。我更不會住在你這里?！?/br>
    “宋青瑤你……”季慕衍臉色驟變，幾乎氣結。

    宋青瑤整理好自己后，走出大門。

    季慕衍跟出來，在她身后道，“明天我就把季子晏接過來。如果你不在這里照顧他，他就只有跟傭人為伴?！?/br>
    她的背影頓了下。

    “你要就這么走了……”他語氣凜冽，夾著風雨欲來之勢，“以后，季子晏總會知道，他這個媽有多狠心！”

    宋青瑤大步離去。

    季慕衍看著她背影，緊緊攥拳的手臂，青筋爆出。

    .

    宋青瑤回到她和路司譯的家。不過兩天時間，卻有種恍如隔世感。

    她拿出手機，撥打路司譯的電話。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sorry,thenumberyoudialedispoweroff……”

    宋青瑤緩緩放下手機，走到臥室。她坐在臥室的床上，手掌在床單在撫過，有種恍如做夢的不真實感。她呆呆的坐在床頭，直到日暮西山，天色黑了下來。

    她和衣躺在床上，也沒有去洗澡。腦中紛亂，一夜無眠。第二天天剛亮起時，她再次撥打路司譯的電話，依然是關機。

    她和路司譯的婚姻，就這么結束了？

    是啊……結束了。她自己親筆在離婚協議上簽字。

    宋青瑤站起身，由衣帽間里拿出箱子，開始收拾自己的衣物。她裝了一箱子，又背了一個登山包。把行李拖到門外后，她回過頭，看著這個家。她生活了兩年多的家。她和路司譯的家。

    只要看到這家里的一桌一椅，就有無數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涌上心頭。

    淚水涌出眼眶時，宋青瑤關上大門，轉身離去。

    宋青瑤拎著行李下樓后，打的回了自己家。車上她給她爸打了電話。宋父大吃一驚：“怎么回事？我還等著你從國外打平安電話！怎么就成回家了？”

    宋青瑤和路司譯去機場時，他怕自己哭的難看，沒有送行。只一路把他們送上車，就回家自己默默抹眼淚了。這兩天沒有音訊，他以為是國際長途又需要轉機，耗時太久。他一直在耐心等著，沒想到，在今天早上，等來了女兒要回家的消息。

    宋青瑤努力維持平常的語氣，匆匆把電話講完。掛電話后，看著車窗外的城市高樓，毫無意義的建筑，可就看的她淚流滿面。一路抽噎，止不住。

    下車時，司機師傅忍不住說，“妹子啊，人生不如意的事十有*，想開點，別那么傷心。再說了，你又高又漂亮，已經很受老天厚待了?！?/br>
    宋青瑤擦干眼淚，淡淡一笑，“謝謝，已經想開了！”

    宋青瑤到家時，宋父忙不迭的幫她拖行李。

    客廳的桌上還放著他剛剛下樓給她買的一碗三鮮砂鍋米線。

    宋青瑤肚子確實餓了，這兩天除了打點滴輸營養液，就沒吃什么東西。她都懷疑自己下一秒會暈過去。她坐在桌前，慢條斯理的吃米線，吃的很慢，更像是逼著自己進食。

    宋父坐在一旁，看著自己閨女憔悴的樣子，心疼的不行。

    等她吃的差不多了，他才問道：“發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