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他握著鼠標的手微微發顫。這個女人……與他夢里的一模一樣,就連背后腰窩處的一顆淺褐色的小痣,都同樣存在。 宋青瑤揪著丸子頭,穿著清爽的白色道服,下到二樓。大熱天的洗個澡,人都舒服了許多。傭人把她帶到二樓書房。 書房很大,正對面的一大面墻壁都是紅木書柜,里面擺放著密密麻麻的書籍。書柜前是一套復古的紅木桌椅。書房中央鋪著一塊長毛地毯。穿著白色道服的季子晏正在地毯上壓腿。 季慕衍推門走入。宋青瑤問他,“怎么在書房上課?” 季慕衍走到房間一側擺放的木質沙發上坐下,雙腿優雅交疊,淡淡道,“宋教練,你是我請來的私教,我有權了解你的教學進度。當然,這不是對你的能力表示懷疑,我只是關心孩子?!?/br> 宋青瑤還沒回話,季子晏已經興奮的湊上前,“爸爸,你要看我上課嗎?” “嗯?!彼c頭,“好好練?!?/br> 季子晏樂得合不攏嘴,有模有樣敬了個禮,“yes,dad!” 轉過身,他抓著宋青瑤的衣擺,“教練教練,你今天要教我有難度的酷酷的招式!我的前踢側踢都練的很好了,我要學旋風踢,我要表演給爸爸看!” 宋青瑤對季子晏想要博取父親關注的熱切心情很不理解,但她還是蹲下身,與他平視,揉著他的小腦袋,笑道,“小晏,不能急哦,我們要一步步學習?!?/br> “循序漸進的不過是庸才?!奔灸窖芾淝宓穆曇粼谝慌皂懫?。 宋青瑤轉過頭,冷眼看他,“季先生很懂跆拳道?” 季慕衍站起身,“試試?” 兩人面對面站在地毯上,宋青瑤心里有點發憷。季慕衍是個高大健碩的男人,整整比她高了17cm,他們的體量也不是一個級別的。 季慕衍指著季子晏,“一旁蹲馬步,觀戰?!?/br> 季子晏老老實實扎起了馬步。 季慕衍解開身上白襯衣的紐扣,平滑的胸肌腹肌,紋路清晰的人魚線,袒露而出。 宋青瑤微微別開臉。這么多年了,本該忘掉太平洋底去的東西,在看到他精壯的身體時,清晰的仿佛昨日重現。她曾經那么虔誠的吻過他的一寸寸皮膚,那種深愛的心情,恨不得將他融入血骨。 現如今,即使面對面,卻已不再相識…… 她還在失神時,季慕衍清冷的聲音響起,“宋教練,當心了?!彼氖忠呀浛凵纤募绨?。 十分鐘后。 宋青瑤第六次摔倒在地…… 季慕衍走到沙發旁,拿起襯衣,穿上。他坐到書桌前,打開電腦。 宋青瑤氣得唇色煞白,臉色又是通紅。她克制著滿肚子的憤怒和窩火,站起身,以平靜的語氣說,“既然季先生跆拳道這么好,不用請教練,自己教就好。這樣更能體現你對孩子的關心?!?/br> 她沒想到,季慕衍居然還練了跆拳道。他以體型、力氣、身手上的優勢,將她玩弄于鼓掌之間,幾次把她結結實實的摔到了地上。如果這地面不是柔軟的長毛地毯,是木地板,只怕她現在要擦跌打損傷的藥膏了。 如果只是這樣,她也忍了,當他是認真切磋??墒?,他的手,一次次碰到不該碰的地方。 宋青瑤心里的怒意已經無法用語言形成。她恨不得回到幾年前,狠狠煽自己幾耳光。怎么就鬼迷心竅,愛上這種禽獸。最可恨的是,如今再次相逢,本該徹底走遠,卻依然糾纏在一起。 她覺得自己是送上門給這個男人羞辱! 季慕衍不冷不熱的聲音傳來,“你覺得我有時間?” “是。你沒有,我有?!彼吻喱幣瓨O反笑,“你是大老板,我是小教練?!?/br> 她調整心情,指導季子晏練踢腿。季子晏突然說了句:“爸爸是男人,教練是女人,輸了不丟人?!彼吻喱幊堕_唇角,揉了揉他的腦袋,“教練本來就是個半吊子,不怕丟人?!?/br> 即使不忍心讓這個小孩失望,她也不想再折磨自己了。無論季慕衍是真的不記得她還是假的,她現在至少能確定,他對她毫不客氣,甚至不懷善意。只此一次,她不會再因為心軟讓自己成為砧板上的魚rou。違約金,只要跟路司譯開口,肯定是能拿出來。 她不會再壓抑自己,受這種窩囊氣了。 季慕衍坐在電腦前,顯示屏上反復播放著一個女人的片斷。他點燃一支煙,大長腿優雅交疊,一邊看著電腦里的影像,一邊看著眼前的女人。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緩緩游移,眼神轉深。 ☆、第11章 九點,課程結束。宋青瑤巴不得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她回到休息間,迅速換好衣服,收拾東西,走人。 別墅外,庭院里亮著燈光。中央的空地上停著一輛黑色邁巴赫62。接宋青瑤來的司機站在前排駕駛座外,對她禮貌的彎腰,“宋教練?!?/br> 宋青瑤微笑點頭,作為第三產業的從業人員,她深知做服務不容易。即使心情再惡劣,她也不會遷怒于人。 她徑自走到后座,拉開門,坐上去,“江北,江上明珠?!?/br> 2.68米車內長度構成的寬敞空間,78種設計完美、手工精湛的木質精飾,極度舒適性的座椅,低噪聲級,高候控制,宋青瑤仰靠在椅背上,有種做飛機頭等艙的感覺。她知道季家有錢,季豐集團是這個城市數的過來幾個經濟支柱型企業之一。正因如此,當那個家庭殘酷的將她拒之門外時,她毫無辦法。 一股熟悉的男性香水味飄來。宋青瑤轉頭,這才發現身旁還坐了個人。 季慕衍雙臂抱胸,姿態懶散的靠在椅背上。 “不好意思,上錯車了?!彼吻喱幫崎_車門,就要下車。小臂突然被攥住,不小的力道,迫使她身后往后仰去。腦袋撞上季慕衍的胸膛,他的手臂橫在她腰間,將她箍住,動作強硬至極,開口的聲音卻是溫柔而優雅,“宋教練今天辛苦了,作為孩子家長,我很感謝你,決定親自送你回去?!?/br> 她仰起臉,正對上季慕衍弧線優美的下巴。男人濃烈的氣息,鋪天蓋地將她包圍。 宋青瑤閉了閉眼,穩定心神,淡淡開口,“謝謝?!?/br> “不客氣?!?/br> “可以讓我坐好嗎?這樣不舒服?!?/br> 季慕衍松開手,宋青瑤在自己的位置上坐正。 車內前后座之間的擋板將后面空間遮蔽的很好,兩側車窗的車簾更是阻礙了外界的一切。兩人獨處在幾近密閉的空間內,宋青瑤幾近窒息。 她有些焦躁的由包里拿出黃鶴樓和打火機。抽出一根,點燃,正要送入口中,手腕被扣住。季慕衍臉色清冷,拿掉她手里的煙頭。她欺身去搶,雙手被季慕衍反扣住。他一只手制住她的身體,另一只手將剛剛燃亮的香煙在車內煙灰缸里碾滅。他盯著她說,“不要在我眼前抽煙?!?/br> 宋青瑤冷冷看他,“關你p事?!?/br> 話是嗆回去了,但她接下來沒有抽煙。她不想跟他進行無意義的糾纏。 車子在小區內停下,宋青瑤一言不發的下車離去。季慕衍按開車簾,看著女人的背影。橘黃色燈光下,她獨自一人走在林蔭道上。纖細婀娜的背影,勾出一絲寂寥之感。 宋青瑤走了幾步,沒聽到身后傳來車子發動的聲音。于是她知道季慕衍還在。她拿出手機,撥通路司譯電話。 片刻后,穿著一身休閑裝的路司譯出現在小區道路上,宋青瑤三兩步上前,撲入他懷里,將他緊緊摟住。 兩人在路燈下進行了一個熱烈的法式熱吻,方才依偎著走遠。 邁巴赫內,季慕衍眼如黑洞,指骨捏的發青。兩人的背影已經消失,他心中那團不明火焰還在熊熊燃燒。 他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給我調一個人的檔案。宋青瑤,唐宋的宋,青色的青,瓊瑤的瑤,女人?!?/br> 他打開車載電腦,開了郵箱。很快,收到一份個人信息檔案。宋青瑤素顏的證件照出現在眼前,季慕衍怔了幾秒。 目光移至婚姻狀況那欄,季慕衍表情唰的一下僵住了。他瞳孔不斷緊縮,喉嚨像是被什么箍住,呼吸不暢。 他已經不想再看其他任何信息,手指用力,關掉文檔,靠在椅背上。 有夫之婦…… 一個有夫之婦在夜店尋歡作樂,一個有夫之婦抽煙喝酒花天酒地,一個有夫之婦面對他時心跳加速、眼底含情,玩些欲擒故縱的把戲…… 季慕衍點燃一支煙,用力抽上幾口,狠狠吐出心頭的郁氣。他居然被這么一個不守婦道、行為放蕩的女人勾引了。她用這種把戲,誘惑了多少男人? 季慕衍呼吸艱難,心頭堵著那口氣,表情森冷可怖。 . 宋青瑤跟路司譯相伴著回家。家里燈光亮著,空調開著,室內溫度20,涼爽宜人??蛷d的茶幾上放著蘋果筆記本,沙發上的抱枕七零八落。 路司譯進門后,將電腦移開,由冰箱里端出切好的水果拼盤,放在茶幾上。又打開液晶電視,調出宋青瑤喜歡的音樂頻道。 宋青瑤懶洋洋的倒入沙發,雙腿架在茶幾邊沿上。路司譯叉起一塊哈密瓜,送到她唇邊,“老婆,辛苦了,”宋青瑤張開嘴,咬下。她的目光移至電腦屏幕上的cad軟件背景,上面是她看不懂的復雜模型。 “怎么不去書房,在客廳坐著多不舒服?!?/br> “坐在客廳可以第一時間看到老婆回家嘛?!甭匪咀g又叉起一顆美國紅提送上,笑瞇瞇道:“對了,今天收到喜帖,周末一個老同學辦婚宴?!?/br> “哦?!?/br> “到時候要在溫泉酒店住一宿?!?/br> “你同學還挺闊?!彼吻喱幰е嶙?,唇角溢出些汁液,路司譯傾身上前,輕輕舔舐。舔著舔著他探入到她口中,宋青瑤推開他,“我先去洗個澡?!?/br> 宋青瑤覺得,無能不如冷淡。冷淡能讓人徹底斷了那份念想,無能是有想法但不許。路司譯對她的親近程度和渴望程度,她能感受的到。但她不能對他說,你別碰我,別撩撥我又不能滿足我。她只能自己忍著。 洗完澡后,宋青瑤由冰箱里拿出幾瓶冰啤。 “我看你還有的忙吧。我去露臺上坐坐?!?/br> 路司譯笑起來:“老婆乖?!彼?,宋青瑤有時候喜歡獨處空間,他也正有一個設計沒弄完。 于是,兩人一個在客廳里坐著,對著電腦忙碌。一個仰靠在露臺的藤椅上,喝酒看夜景。立體環繞音響里放著an的《月光女神》,這是她很喜歡的一張碟?!秙carbhfair》的天籟之音,在溫馨靜謐的空間內流瀉。路司譯搬了個小凳,坐在沙發的對側。這樣,一轉過頭,能看到他老婆貓兒般慵懶的身影。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不過如此。 一個半小時后,夜已深沉,路司譯結束工作,起身去露臺。宋青瑤仰倒在藤椅上睡著了。地面上是散亂的酒瓶子。 路司譯蹲在她身前,為她撫順凌亂的長發,在她耳邊輕聲道:“老婆,回房睡覺好嗎?” “……不要?!彼吻喱幇雺舭胄训泥止局?,皺著眉頭,“里頭悶?!?/br> 路司譯無奈的笑了笑。他起身去室內,抱出了一疊被褥,鋪在地面上,將枕頭擺好后,把宋青瑤從藤椅抱到地鋪上。察覺到宋青瑤細白的皮膚被蚊子叮出了紅包,他去客廳里翻找出花露水,為她輕輕噴灑。接著又找出電蚊香,插在墻角的插座上。 他剛弄好蚊香,宋青瑤從地鋪上爬起來了。 “怎么了?”路司譯問。 宋青瑤呢喃,“上廁所……” 她的狀態像是神游太虛,帶著昏昏的酒氣和沉沉的睡意,路都沒走穩,差點栽了一跤。路司譯趕忙上前,剛要扶住她,被她一把推開,沙啞的聲音帶著惱怒,“……走開!老娘結婚了!”這是她在外面應付不正經的人最簡單粗暴的方式。 路司譯呆在原地,怔了怔。 她踉蹌著往里走,進了廁所,關門。路司譯守在外面。沒一會兒,她搖搖晃晃的出來,摸到臥室,撲騰一聲,栽在床上,睡了。 . 兩天后,季慕衍的司機又一次來接人時,宋青瑤說:“不好意思,我已經單方面決定辭去這份工作。至于違約金,我會按照合同要求一周內付清?!?/br> 宋青瑤說的云淡風輕,心里很煩躁。她回來后認真翻了下合同,違約金居然是半年的報酬,這意味著她損失了七萬二千塊。這錢她用自己的小金庫付得起,可無緣無故消失了一筆錢,真的讓她非常不開心。 她不是經商的土豪,也不是千金小姐,雖然路司譯跟人合伙弄了個工作室,收入還不錯,但她從沒有向他伸手要錢。他給她的聯名副卡,她只在為家里購置大件時會去刷。她自己的私人消費和她的小金庫,都是一個月一個月攢下來的。 但是,為了擺脫那個噩夢,她只能忍了。就當是破財消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