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25- 荒野坡,枯榮交替,天色在趨暗,幾只鳥在半空中轉身,電線正對下一片狗尾草褪著顏色低頭。 兩個背影,一高一矮,高的男人遠望,矮的女人看地。 男人重心朝右歪,右手臂垂下,纖瘦指尖夾的煙燒到一半,火星點點。 冷氣涌來,野草輕輕顫抖。 “明后天,你帶夏月出去玩,錢我報銷?!?/br> 夏敏慧不解:“為什么?” 他看過來,輕地一眼?!翱梢圆徽f嗎?” 她接不了話地沉默。 謝冷雨:“你隨便玩,不用擔心錢?!?/br> 他停一下,接著語調和語意都加重了。 “反正,你絕對不要讓她回來?!?/br> “絕對不要?!?/br> 夏敏慧手抖了下,抬眼,去看他凝重的臉。她感到一陣復雜情緒,自上次攤開后,她已很好地栓住心,他只適合紙上、夢中,不適合現實,理性才令她再次面對他時多了淡定。 而且,她知道,他們并不是親姐弟。 昨晚她沒睡,那些聲音,咳,貼著墻能聽到。 重組家庭? 還是只因年齡而姐弟相稱? 她并不清楚他們過去到底發生了什么,又是怎么才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不過現在都不重要了,如果成全他能讓自己早對他死心,她是樂意的。 謝冷雨:“行嗎?” 夏敏慧低頭溫婉地一笑:“免費玩,當然行的?!?/br> 又問:“一天嗎?” 謝冷雨:“兩天,麻煩你帶她去遠點的,一定要過夜?!?/br> 夏敏慧慢慢地:“好,我回去看看去哪?!?/br> 她張了張嘴,還是閉上了,還是算了。 漸漸,荒野的空氣中流動起一種欲說還休的沉默。野草葉片上,冷氣波動。 “一定不要讓她回來?!?/br> 回去前,謝冷雨著重對她說。 一開始,夏月拒絕了夏敏慧,她一直說找不到人陪,過夜害怕。 過夜? 不想。 她一直沉默。直到夏敏慧說想和她細談謝冷雨,說她姐夏茵和他的事。 夏茵,說實在,這人不能讓她放心地把謝冷雨交給她,但他們間的曲曲彎彎的確勾起她一點波瀾。 她承認,有點好奇謝冷雨跟她的過去。 “好,我陪你過夜?!彼f。 掛斷夏敏慧電話,已十二點,夏月看他已閉眼入睡,她也上床,心想明天如何跟他撒謊保密。 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跟夏敏慧還有聯系。 怕他誤會。 怕? 她吐出這個詞,覺得惶然,覺得新鮮。她一生從沒怕過什么,不怕得罪人,也不怕會不會給人留下壞印象。這才是她。 怕? 這是一個很不好的預兆。 因為這可能意味著將被征服。 那管他誤不誤會。夏月入睡。她不要被任何人征服。 // 周六早上,包子香徐徐,玻璃窗上滾動著雨。窗外,傘跟傘簇擁。 夏月收整好,平靜地看著。 謝冷雨:“去哪?” “跟夏敏慧去玩?!?/br> 他接著:“晚上回來嗎?” 她看了他一會兒,說:“不回?!?/br> 那是開車距離叁個小時的異地山水風景區,她們坐火車,再打出租到旅館,雙人床,她們先放行李。 逛山游水,開始還有意思,漸漸隨著機能損失失去興趣。唯一有興趣的,是她觀察夏敏慧這一天的狀態——心不在焉。 下午回房,夏敏慧躺入床,終于放松地長呼一口氣。 氣呼到一半—— 夏月:“你根本不想出來玩?!?/br> 她下意識地:“沒有啊?!?/br> 反駁但不立即解釋,是因大腦沒來得及編好像樣的理由。眨眼頻次高,說明內心不穩,表情與語言也不同步,先說沒有再搖的頭。她認真觀察她的微表情。 夏月緊盯她。 “你有事瞞我?” 突然地,她想起早上她察覺到的不對勁。 他第二句不是問“去哪玩”,“為什么是跟夏敏慧”,而是更關心她“晚上回不回來”。 一個人會問為什么,是因為他有不想讓她做的事。 “謝冷雨讓你帶我出來的?” “…不是他?!?/br> 她向來極度敏銳,能精確分辨出對方的停頓是糾結還是為了撒謊。 夏敏慧話剛落,夏月一個起身,拎包就走。 她趕緊跑去門前攔住。 夏敏慧:“你不能回去?!?/br> 夏月抱臂盯向她:“為什么不能?” 夏敏慧:“我真的怕黑,你走了,我一個人不敢入睡?!?/br> 夏月:“讓開?!?/br> 夏敏慧一下著急地更貼緊門板:“是謝冷雨。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心腸不壞,可能就想讓我帶你出去玩,透透氣?!?/br> 夏月心里冷笑:“透氣的話會怕我晚上回去?” 夏敏慧死死壓著門:“反正不能回去?!?/br> 她承諾別人的話向來一定做到。 夏月整張臉完全變了臉色,冷極了,她先撥打謝冷雨的電話,沒接,再打,還是沒接,一直打了十幾個。 她放下電話,朝她走近:“夏敏慧?!?/br> 一步、一步,夏月看著夏敏慧被她的氣場壓到縮緊身體。謝冷雨究竟在搞什么?她越想,目光越凌厲。 夏敏慧緊緊握住門把,喉嚨發澀。 夏月:“我最后說一次,讓…” 一瞬間,誰知一陣說不清的混沌感覺在上頭,她控制不住地困倦乏力,漸漸地,意識模糊。 她的目光猛地投向她進門前給她倒的一杯水。 這種藥她不可能有,而謝冷雨在酒吧混,他有渠道。 夏月想完,身體已徹底癱在地上,眼皮還在掙扎地睜開,又失控地下落。她多次地睜開,又多次闔上,睜開,闔上,她咬著唇,直到不甘地完全閉上。 這一下,她的身體徹底不動了。 // “開門?!?/br> 徐潔荷理了理頭發,手指骨輕柔地敲在門上。 慢慢地,門從一個小縫拉開,謝冷雨背光出現。 他的背后,是他按她吩咐已收拾好的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