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突如其來的調令
正當我農場混的有模有樣的時候,突然間命運就此改變,而且是在毫無征兆前提下到來的。 八月二十六號一大早,我們和往常一樣去稻田除草和施肥,剛下田不久,連部文書就來到田邊大聲把我們排長叫去,回來時排長臉上有些不舍地對我說“小黃,你馬上和文書去連部,連長、指導員找你?!?/br> 我直起腰不解的問“什么事?排長” 排長揮揮手說“去吧,一會就知道了?!?/br> 我從排長眼神里感到了些許不祥的味道,心里七上八下地赤足跟著文書后面來到連部,身后的戰友們都停下手里的活看著我。 一進連部會議室,只見除了連長和指導員外,還有一名沒穿軍裝,身穿藍色水兵褲和短袖?;晟赖娜?,看年紀有三十好幾了,我不敢怠慢,上前一步立正敬禮道“報告連長、指導員,二排五班戰士黃愛民報到,請指示!” 連長指著我對那位不知名的陌生人說“喏,就是他?!?/br> 陌生人從椅子上起身打量著我,我趕緊敬禮“首長好!” 陌生人笑著對我說“別叫我首長,我是來接你的?!?/br> ???接我?去哪兒?一連三個問號在腦海中快速閃現,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云。 連長一揮手說“指導員你說吧?!?/br> 指導員過來鄭重地對我說“黃愛民同志” 我挺胸應答“到!” 指導員接著說“剛接到團后勤處首長命令,調你到團部后勤處擔任通信員,你馬上回宿舍整理行裝,跟陳瑜同志走。陳瑜同志是團后勤處的文書,是一位有著八年軍齡的老兵,專程前來接你的?!?/br> 我一下子沒有反映過來,依然站在那里沒動。 連長過來拍拍我的肩,口氣有些沉重地對我說“小黃啊,我們早就料到咱這小廟留不下你,可沒想到會這么快。去吧,到團部更適合你,這兒的確不是你呆的地方,何況你已經在這里鍛煉了整整半年了,你的表現非常好,我們大伙都很喜歡你。但是軍令如山,趕緊去準備吧?!?/br> 我這才緩過神來,大聲說“不!連長、指導員,我不去,我哪兒都不去,我就在這里,我喜歡這里,別讓我走?!?/br> 連長和指導員都沉默不語,兩人燜著頭抽煙,煙霧在小小的會議室里繚繞。 我哭訴著乞求道“連長、指導員我真的不想走,我愿意留在這里,幫我和團部說說情,讓我留下吧,我保證不拖連隊后退?!?/br> 文書聞訊過來把我按在椅子上說“小黃,你以為連長、指導員舍得讓你走啊,告訴你吧,本來連長、指導員說好了,到年底送你去教導隊受訓,回來后我下去當班長,這文書的位置給你留著??墒悄阋?,這是上級的命令?!?/br> 我不顧一切地說“我不要什么破班長和文書,我就要留著這里?!?/br> “黃愛民同志!你別忘了自己是一名軍人,軍人不允許你討價還價,現在聽我命令,馬上回去準備,十分鐘后送你們的卡車在cao場等,快去!”連長發話了,這口氣沒有一點余地。 我淚流滿面地敬禮道“是!堅決服從命令!” 剛離開連部,一抬頭只見我們全班都在門口等候著我,這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了,一頭撲向班長的懷里,大聲喊道“班長,我舍不得你們,我不想走……”話未說完我竟然孩子般地嗚嗚大哭起來。 班長也含著淚拍著我的后背說“小黃,這是好事情,調到團部進步快,在首長身邊機會多,你應該高興啊,排長特批我們全班來給你送行了,快回去洗洗準備吧?!?/br> 等我匆匆沖洗后回到班里,我的背包已經打好,行李包也已經從倉庫拿出,床上整齊放著我的白色水兵服,一切都已經準備完畢了,我呆滯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一動不動。 班長把我的毛巾和臉盆遞給副班長后對我說“快換裝吧,汽車已經在等著了?!?/br> 我從抽屜地拿出一本我收集的報刊圖案,對班長說“班長,這個留給班里作紀念,別忘了我啊?!痹捨凑f完眼淚又在打轉。 cao場上的卡車按了兩聲喇叭,副班長催促道“走吧,小黃,車等著呢?!?/br> 我在全班的幫助下,快速穿好水兵服,轉身環顧這留下我六個月痛苦與歡樂歲月的簡易宿舍,跟著一幫為我送行的人后面離開了。 一出宿舍門,只見杜志高和徐昌兩位和我一起從長江農場出來當兵的好朋友、好兄弟也在門外等著。我們仨默默地對視著,誰也沒有發話,杜志高從班長手里接過我的背包,徐昌接過副班長的行李包,陪我走向cao場。 cao場上,卡車轟鳴,司機是我的上海寶山老鄉申錫昌端坐在駕駛室里,卡車旁,連長、指導員和文書,還有接我的那位不知道是干部還是老兵的文書陳瑜,炊事班的班長、沒有參加勞動的戰友,甚至廚房燒飯的炊事員也帶著飯兜都站在車旁。 我跨前一步對連長、指導員敬禮道“報告連長、指導員,二排五班戰士黃愛民整裝完畢,準備出發請指示!” 一向挺幽默的連長無言地握著我的手晃動著,嘴里蹦出一句話“好好干,別給我們連丟臉?!?/br> 指導員也握著我的手,微笑地說“記住這里有你的戰友和兄弟們,有你留下的汗水和足跡?!?/br> 我抿著嘴使勁點頭,身邊的陳瑜對我說“上車吧,到縣城還要趕上往寧波的長途,晚了就要等一個多小時?!闭f完率先登上了駕駛室,旁邊還給我留著一個位置,我對陳瑜說“文書,我想在車廂上站著?!?/br> 陳瑜想了想點頭把車門關上,我轉身對在場的所有為我送行的首長和戰友們大聲說“敬禮!”說完莊重地把右手恭敬地送到太陽xue。cao場上的連首長和戰友無論是否穿著軍裝也都向我敬軍禮。 我爬上了卡車后車廂汽車啟動了,戰友們揮手向我致意,我再次敬禮。營區大門口,哨位上站崗的戰友也向我敬禮,我的手一直保持著敬禮的姿態,久久沒有放下。 車出了大門后,我默默地對著越來越遠的營區說“再見了,我的農場我的連隊,我會一輩子記住這里的一切?!?/br> 當車經過我們勞動的稻田的時候,我拍拍駕駛室大聲說“班長,停一停?!?/br> 車“嘎吱”一聲停下,我向著田里正在干活的排長和戰友們大聲說“排長,戰友們,我走啦……” 聞訊抬起頭的排長和戰友們都向我揮手,許多聲音在耳旁響起“保重!”、“好好干!”、“別忘了我們”…… 那一瞬間我看到了許多我的崇明老鄉,張新、陸妙生、劉曉、杜志高、徐昌、周涼平、陸金堯、龔新生、陸飛德,陸新達、盛永兵、袁國明……哦,還有我的新兵連一班長張建國,還有許許多多已經叫不出名字的戰友那一張張青春與蓬勃的臉上,掛著汗水、淚水和燦爛的笑容,永遠定格在我生命的記憶中。 車一拐彎徹底消失在路的盡頭,前方出現了陸軍的營區,我忽然想起了那兩位叫不出名的陸軍班長和同年新兵戰友,幾個月前的偶遇依然清晰的在腦海里,可是如今我要離開這里了,他倆也已經為國捐軀在南疆前線,我的心在無聲的流淚,我對著那片掩映在綠色叢林的軍營敬一個軍禮。 車再次停下,申錫昌探出身子關切地說“下來吧,這里已經離開營區了,外面很熱,太陽火辣辣的,到里面坐吧?!?。 我笑著搖搖頭說“謝謝班長,我想好好看看這里?!?/br> 申錫昌理解地對我笑笑,回到駕駛室繼續上路,車沿著外面每天出cao的土路,一路揚塵飛馳而去,塵土將我雪白的水兵服染黃,然而我依然貪婪地注視著這里的一草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