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釀酒飄香
總算是熬過了雙搶的鬼門關,原本以為可以休息一下,過上悠閑的一段日子,可是愛折騰的連長又來事了,這回他老人家竟然要帶領我們釀造白酒。事情一經宣布,全連頓時爆發出哄堂大笑,一些老兵自嘲道“瞧咱這兵當的真夠可以啊,扛過槍、站過崗,還種過田、采過茶葉,現在又釀上白酒了。這下好了,趕明兒退伍了就憑咱這學到的手藝,保準能混個萬元戶啥的?!?/br> 我聽到要釀白酒的消息后,苦笑一下,雖然不像老兵那樣的話里帶刺,但是也覺得很滑稽,想想到農場后的這半年所從事的工作,心里是五味雜陳,可我就是不明白,部隊干嘛要釀酒,還是高度的白酒,這酒干嘛用,難道是發給全團官兵享用,還是要到市場去買,真不知道首長葫蘆里買的什么藥。 說干就干,第二天連隊就開始忙起來,一排奉命去鎮上購買搭建釀酒工棚的毛竹、油毛氈等原材料,我們二排接到的任務是外出采購釀酒的大缸。 爬上解放牌卡車的車棚,隨著汽車行駛在山野的小路上,任由卷起的塵土飛揚,看著兩旁的景色從眼前快速掠過,心情好極了。 到達鎮上的一家供銷社大院,下車一看,嚯,里面全是大號的搪瓷缸,大大小小、層層疊疊堆滿了院長。司務長辦好手續后,排長指揮我們開始往車上搬運大缸,分上下兩層錯位擺放的,八只大缸擺滿了兩輛卡車,用粗大的草繩捆綁結實。我們這些隨車押送的戰士只能加塞在缸的邊邊角角里,扶著大缸,一路慢悠悠的晃回駐地。 等我們到達食堂后面的工地時,一排已經開始搭建釀酒的工棚了,不出一天工棚就建成了,我們的大缸也搬運到位。我環顧這用油毛氈和毛竹搭建的工棚,只見靠北窗的角落里,砌了好幾個灶臺,八只大缸被安防在灶臺的兩側,以我二十歲的經歷來看,壓根不知道這嗆人的白酒是咋做出來的,倒是小時候母親請人幫忙做酒釀的往事浮上心頭。 那時我們家住在部隊的家屬大院,來自東西南北的家屬們有許多干家務的能工巧匠,像包粽子和做酒釀就是每年常規的家務活,記憶中每年母親都要請大院那些能手幫助做酒釀。 一大早母親就用臉盆泡好了做酒釀的糯米,等中午回家吃午飯時,和約好的阿姨一起把糯米仔細洗干凈,將浸泡好的糯米均勻的鋪在墊有紗布的竹制蒸格里蒸,將用于發酵的甜酒曲倒入涼開水中化開,等糯米蒸20多分鐘后,再把蒸好的糯米放在鋁制的飯鍋里,用勺子翻拌散開,讓糯米的熱氣盡快散去。 一旁看熱鬧的我拿出一把扇子起勁地煽風驅趕熱氣,希望以最快速度幫助降低糯米的溫度。一旁的阿姨被我逗樂了,哈哈大笑對母親說“看把這孩子饞的,趕明好了,讓他使勁吃,吃醉了完事?!?/br> 阿姨說完將融化好的甜酒曲水倒在鍋里里,攪拌均勻用勺子輕輕壓平,中間戳個圓形的洞。將鍋蓋上蓋,用塑料袋套緊,用厚厚的棉被和父親的軍大衣緊緊包裹,在屋里放上兩天兩夜就可以吃了。 當母親打開鍋蓋后,頓時一股濃香撲鼻,我饞的口水直往下留,趕緊盛上一碗一口氣干完,還嚷嚷著要再來一碗,母親一把奪過我的碗警告我,小心要醉的,我嘟囔著不愿離去。 “嘿,想什么呢?一臉幸福的”班長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恍然回到眼前。 “這小子沒準在想酒釀好后,能夠喝幾碗的好事吧”班里的戰友拿我開涮道,我也咧著嘴開心的笑了。 為了釀好酒,連里還請了一位當地的老伯作為顧問,首先開涮挑選適合做釀酒糯米。 我們將新收割脫粒的糯米用大的篩子進行篩選,放在太陽下曬,那些糯米在陽光下顯得顆粒飽滿,色澤晶瑩。我不解地問“這么好的糯米為什么要釀酒,這不是糟蹋糧食嗎?” 副班長拍拍我的肩說“小黃,你這話說明你經過勞動后對糧食有了新的認識,就沖這點也是進步?!?/br> 對呀,我不禁想起剛到連隊時,經常把吃不下的飯菜隨便倒掉的糗事,現在算是真正懂了糧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樸實道理。 正式開始釀酒了,我一瞧和當年母親做酒釀其實差不多的原理。開始也是將篩選好的上好糯米放入大缸浸泡,到第二天上午將糯米從缸里撈出,用清水反復淘洗后放到竹編篩子里晾曬瀝干。 接著就是蒸飯,將瀝干的糯米放到蒸桶里攪拌均勻,往大鐵鍋里注滿水,顧問老伯指揮我們炊事班的戰士點火燒水,等水燒開后,老伯指揮大家把一個個高大的蒸桶安放到大鐵鍋上端,再親自動手,將一臉盆嶄新的白毛巾,沿著蒸桶與鍋邊仔細塞緊。 正在幫忙的我自言自語道“干嘛要用毛巾塞緊呀,還是新毛巾,這釀酒也太浪費了吧?!?/br> 帶著圍兜的連長聞訊回頭瞇著小眼睛打量著我,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我心里寒顫地問“連長,干嘛這樣看著我,我說錯了嗎?” 指導員笑瞇瞇拍著我的肩說“沒有,連長意思你長大了,成熟了,懂得心疼和愛護公共財物了,他為你高興?!?/br> 我心里一顫,是嗎?原來我從來不在乎這些細節,什么浪費,與我一丁點關系也沒有,反正我們當兵的一切供給都是國家的,又不要自己掏錢,管我什么事,可是現在……我在艱苦的勞動中懂得了這一切都來之不易。我微微點點頭,算是自我表揚,正好與連長的目光相遇了,我舒心地笑了。 老伯用濃重的寧波口音告訴我,這樣的目的是為了防止漏氣,隨后指揮我們將糯米倒入蒸桶,炊事班的戰友開始往灶堂里添火。那些桔梗、干樹枝等柴火,在屋里裊裊升起,整個屋里彌漫著嗆人的煙味,我不停地干咳著,抹著眼淚退到了屋外。 大約半小時糯米的香氣伴隨著陣陣微風飄到我們鼻子下,我深呼吸一口,高興地說“啊,多好的糯米香啊,也別喝這破酒了,就吃這糯米吧,聞的肚子都餓?!蔽业脑捯鹆藨鹩褌兊暮逍?,連長也笑瞇瞇地看著我說“這小子就知道吃,沒出息?!痹捳Z未完,我們發現,他的那種原本就黝黑的臉,被煙熏黑顯得更加墨黑,我脫口而出“瞧連長像非洲大叔?!蔽业脑捯鹆藵M屋子的人放聲大笑,包括顧問老伯和連長自己,也開懷的笑著。 糯米蒸熟了,我們趕緊將蒸熟的糯米飯倒于洗干凈的大盤籃或匾子中冷卻。老伯讓炊事班把燒開的熱水倒入用來釀酒用的大缸,并且告訴我們這叫暖缸。 等十分鐘后再讓我們把缸里的熱水全部倒掉,將整個大缸擦干,老伯將釀酒用的酒藥放在臉盆里用搟面杖將其搗碎攪勻。一切準備停當后,等冷卻的米飯冷卻到略有余溫時,老伯將酒藥均勻灑落后,指揮我們用鏟子將糯米輕輕攪拌。 老伯說,這攪拌也很有講究,輕重適當,輕了酒味不夠,而攪拌過度酒會發膩變味,聽的我們是一愣一愣的,乖乖,這干啥都不容易,都有大學問。 最后一道工序是將灑入酒藥的米飯一盆盆地倒入大缸中,用橡皮管水龍頭噴淋些溫熱的清水,在中間摳一個小孔,以便酒液冒出。老伯讓我們在缸口蓋上稻草編扎的草蓋或棉被,在缸底缸周用稻草堆放以保持溫度。 一切就緒后,老伯拍拍手說“好了,等二三天后,就可以聞到酒香味道,那時候就差不多?!?/br> 這幾天,全連的戰士沒事老往酒棚跑,大家都在門外嗅著鼻子聞著酒香,那會這里一下子成了全連最熱鬧的地方,不少戰友還樂呵呵地相互調侃著,誰的酒量大,到時候是騾子是馬要拉出來溜溜,連隊一派熱鬧景象。 終于到了開酒的日子,全連都聚集到酒棚外圍觀,老伯和連長、指導員、副連長、司務長、各排排長有資格進入里面,我們這些小兵辣子只能在外面聞酒香。 一會,幾位排長每人端著一個大碗出來了,那醇香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呵,好香啊,聞的連我這個滴酒不沾的也蠢蠢欲動了。 一排長大聲宣布“都聽好嘍,連長、指導員有令,全連人每人都喝一口嘗嘗,一個不許拉下。來!弟兄們干!” 于是全連好似戰士出征一般每個人輪流干著酒,直到全部喝完,連長、指導員和顧問老伯才從里面出來,端著大碗扯子嗓門說“同志們,我宣布,釀酒成功啦?!?。 噢,全連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副連長接著宣布“連里今晚加餐,除站崗值班外,允許喝酒,但是,只能喝咱自己釀的白酒,而且限量,不能喝醉了?!?/br> 全連又一次發出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