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那些年那些事
我的連隊位于浙江奉化縣的尚橋公社,是一個被丘陵山區包圍的江南小平原地區,在八十年代初的那個特殊的時期,這里有著一個很隱晦的名字,那就是蔣介石,沒錯。這里是老蔣的故鄉,我很奇怪我們團為什么會把后勤農場設在這里,我都不好意思提起奉化,可偏偏同學和朋友來信老師問我這里是蔣介石的老家,你當兵怎么會當到老蔣的家鄉去了,部隊有沒有組織你們去老蔣的舊居參觀一下,在那里舉行一個宣誓儀式什么的。嗨,搞得我很狼狽,干脆一律不予回答。 連隊南面遠遠望去是一座接連一座的綠色山脈,據說山的那頭就是大海,我們連隊這里是一塊相對平坦的土地,山上的清泉緩緩流下,穿過村莊和農田,山坡上到處都種的茶葉,遠看一片綠油油的,和山下開始泛黃的水稻相互交融在一起,景色美極了,真是一個山連著山、水通著水、田挨著田山青水綠的好地方。正因為如此,不僅是我們海軍在這里建立農場,與我們一水之隔就是陸軍的一個連隊,他們駐扎在這里的任務和我們一樣,也是種田。 到達連隊后我才慢慢了解到,自解放后,所有的我人民解放軍部隊,按照毛主席的指示,要一手拿槍,一手拿鋤頭,即是戰斗員,又是生產員,最大程度減輕國家的負擔。所有的部隊,無論是陸??杖娔闹Р筷?,都建立了農場的編制,組織干部戰士以農副業生產為主,兼顧軍事訓練,為各自的部隊糧食、農副產品的補給,正如我們連長說的那樣,這是我們人民軍隊的光榮傳統。 對于我這樣的軍隊部隊子弟來說,從來也沒有想到當兵了,還是海軍,竟然會被分配到農場種田,從小到大,我對種田的體驗主要來自中學時的學農勞動,可那時最多就是揀麥穗、摘棉花等基本的低級別勞動。如今,我即將在這里開始自己整整四年的莊稼兵的軍旅生涯嗎?我的心情很沮喪。 我們的連長是個樂觀開朗的人,瘦高的個子,長長的臉頰,筆挺的鼻梁,一雙細長的眼睛看上去挺和善。他可真是個老兵了,當兵的時間居然和我出生時間是同年,也是就是從我一出生,他已經當兵了,可我就不明白,為什么當了二十年兵,還是一個小小的正連級。老兵告訴我,這就是我們工程兵的特點,不是一線戰斗部隊,屬于后勤部隊,升職慢,兵員老。 不僅是連長,就是我們的指導員,依我看年齡應該是連長差不多,也有四十出頭了,估計兵齡也得二十年以上。指導員的性格和連長不同,他話語不多,也沒有連長那樣挺拔的軍姿,看上去就像一個穿著軍裝的農民,身上的兵味不濃。 指導員是浙江人,在我們連隊的營區前面,有一排紅磚白墻的平房,這里是指導員的家,還有幾間是作為連隊招待所,專門接待連隊來探親的干部或戰士家屬的。 最讓我們這些當兵的感興趣的是指導員的女兒已經上中學了,出落成美麗的少女,這在滿是男子漢的軍營里,實在是稀罕的寶貝。因此,指導員女兒無疑是我們連最受歡迎和矚目的人。清晨,當我們出cao歸來時,正好遇見到連隊廚房泡開水的女孩,她的出現,總會引起戰士們的關注,不少戰士都會情不自禁地把目光移向她,更有人忘記了在隊伍里,一腳踩到了前面戰士的腳后跟,只聽前面戰士大喊道“哎呦,你小子踩到我的腳了,要看美女出去看,別混在隊伍了分了大伙的心?!?/br> 戰士的話引得我們哄堂大笑,女孩羞澀地一甩辮子溜進了伙房。 出cao后是早鍛煉的時間,我們按照要求排隊做著單雙杠、跳馬等訓練科目,別小瞧咱們是后勤農場,可總參規定的軍人基本訓練科目一個都不少。 每當這時,指導員女兒打好開水或去食堂打飯經過時,總是最受歡迎的。一些資格老的老兵甚至會直接叫姑娘的名字,弄的姑娘經常鬧大紅臉,好像這樣就滿足了戰士們的需求,過一把癮,我還真瞧不起這些來自山溝溝的土老帽。 后來指導員知道了,就讓自己的愛人陪著女兒進出營房,這下果然就沒有人敢亂來,畢竟指導員家屬和女孩不一樣,弄不好會被破口大罵一頓。 最搞笑的是這母女倆從背后看上去還有點像,指導員家屬雖說年紀上去了,可身材一點都沒有走樣,依然一派窈窕淑女模樣,難怪后來鬧出笑話。 說有一次黃昏時節,一位正在哨所上站崗的哨兵正寂寞無聊著呢,忽見從營區大門外走來了一位美女,哨兵見模樣斷定是指導員的千金丫頭,就大聲吆喝“嘿,姑娘回來啦,到叔叔的崗亭來坐會吧,一會等叔叔下崗了送你回家咋樣???” 女的沒有吭氣,繼續向里走。哨兵急了,忙提著槍追出來說“嗨,這丫頭,咋這么沒有禮貌呢?” 剛說完,女的轉身了“你叫誰丫頭???狗眼瞎了嗎?”,哨兵一聽聲音就感到不對,再一看可把他嚇了一大跳,啊……竟然是孩子她媽……。哨兵楞了一下,還算反映快的,急中生智“啪”的一個立正,槍上肩說“報告嫂子,我正在執勤,以為是你家姑娘回來了,正準備送她回家,請指示!” 呵呵,這些話看上去一點問題都沒有,氣的指導員家屬愣是沒有反駁的話,一跺腳哼哼唧唧走了。 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軍營,這小子成了我們大家調侃的對象。從那以后,此君見到指導員一家就像老鼠見到了貓一樣,拔腿就溜,更別提指導員的家屬了,要說其實她也不是母老虎型的,看上去挺和氣的,指導員也照舊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唯獨那哨兵好像見人老是矮了半截。 副連長姓劉,河南人,平時話語也不多,主抓連隊后勤和管理,沒有什么官架子,即使輪到他擔任連隊總值班,排長們向他報告請他指示時,也最多就是語氣平和的提要求,講話的語速也不快,根本不會連長那樣嗓門大大的,聲音洪亮,也不會像指導員那樣一臉嚴肅,目光犀利。劉副連長看上去就像一位和善的鄰家大哥。 我們二排長莫排長是個運氣叫好的人,他也是剛提為排長的,相比我們新兵連的陳排長,他的提干報告獲得了批準,因此正式成為一名海軍軍官。我到連隊的時候,我們排長還沒有配發干部的軍官服,雖然叫排長,但是依然穿著戰士的兩個兜的冬服。后來就更搞笑了,換全藍的春裝了,他請附近的裁縫幫他把自己的戰士軍服改成了四個兜的軍官服,這倒沒有什么稀奇,可戰士的水兵帽是無帽檐的,這可沒有本事改了,總不能到給水兵帽縫上一個塑料的黑色帽檐吧。 于是,每當我們連出cao或二排出cao時,在我們排前面領cao的我們排長,身上穿著是自己改裝的四個兜的干部服,而頭上卻帶著戰士的水兵帽,顯得特別滑稽,難怪有一次我站崗時小溪對岸的陸軍一位哨兵問我“你們連那位穿干部裝、戴水兵帽的究竟是干部還是戰士” 當我把事情經過描述一遍后,這位陸軍兄弟也笑的開了懷。 終于等到了下發軍裝的日子,我們排長如愿穿上了正規的海軍干部服,頭戴白色的軍官大檐帽,這在八十年代初期時是何等的威風,何況排長的確是身材魁梧,黑紅的四方臉,當一身上白下藍的海軍軍官服穿在身上時,顯得英姿勃勃。于是,我們排長把積攢的假期全部用上,身穿新發的軍官服,回鄉探親去了,按照我們私下說,這叫臭顯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