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早一點——早點鼓起勇氣去面對那些虎視眈眈的困難，而不是一味地被動接受保護，或許還有能見面的時間吧。

    可那時候他才多大。

    付安陽悶悶不樂地看著手中的珊瑚碎片，低聲說，“本來就是應該被保護的年紀啊?！?/br>
    本來是應該相信童話的年紀才對。

    ——會有幫人實現愿望的紅色珊瑚之類的。

    只是說起時會覺得遺憾罷了。沈聞敘并不希望看到他因此露出悲傷的表情，當即轉移話題，用輕快的語氣，“其實我一直都不信這個?！?/br>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沈聞敘已經繞開他的胳膊，堂而皇之地枕在他腿上半躺著說，“只是你沒日沒夜地吵著一定要幫我實現愿望，不配合你顯得我很不懂情趣?！?/br>
    沒有被反應激烈地拒絕，便又得寸進尺地埋進他懷里深深吸氣，“好香?！?/br>
    這人可真是……

    付安陽沒好氣道，“回頭我問宋阿姨把洗衣劑的牌子發給你?！?/br>
    沈聞敘笑道，“好啊?！?/br>
    之后他沒再說話。付安陽把玩手上的珊瑚碎片，能感覺到懷里的氣息趨于平穩，以為他累了，“你想睡一會兒嗎？”

    “在這種地方睡不著?！?/br>
    沈聞敘聲音里并無困意，環住他的腰一邊貼臉蹭一邊小聲感慨，“但太舒服了，就休息十分……二十分鐘再起來干活吧?！?/br>
    “……”

    付安陽口頭警告他老實點，卻沒有把他扔到一邊，手上穩妥地把珊瑚碎片放回懷表里收好，又安靜了一會兒才說，“我媽也在對我撒謊?！?/br>
    “她說跟我爸離婚是在我上初中那年，兩個人和平分手的。其實從我幾歲的時候就開始了。我媽不回家，我爸就把約會的女人帶到家里來，我見到過好多次?！?/br>
    付安陽道，“她大概不希望我再想起來，我就也沒提起過?！?/br>
    雖然腦子里忘了，但日記上寫著。吵架的聲音很恐怖，吵完架安靜的那段時間也很可怕。連帶著他也不敢出聲，整個家里寂靜的氣氛令人窒息。

    “我在聽?！?/br>
    沈聞敘輕聲說。

    “所以……你在我家里住的那段時間，我過得很開心。即使我不記得每一天都發生了什么，但那個感覺還在?！?/br>
    “你好像總覺得自己那會兒是個只會逃跑，等人保護的負擔什么的……可能對他們來說是那樣，但對我而言不是的?！?/br>
    像是從天而降的禮物。每當對那個家感到窒息時，沈聞敘的房間就像他的避難所，只有在沈聞敘的房間里，他才能放松地開懷大笑。

    后來沈聞敘離開，把那一部分的付晏晏也一并帶走了。

    往前或往后，都再也找不到那樣的日子了。

    付安陽說，“那是我最開心的時候?！?/br>
    這些話早就該告訴他了，卻直到今天才說出口，大概是借了面試時那樣能夠更輕松地袒露心聲的狀態吧。

    鋪在懷里的發絲泛著柔潤的光澤，似乎手感順滑。

    付安陽很想摸一摸，又不太好意思，正在猶豫時聽見沈聞敘的聲音。

    “是在跟我告白嗎？”

    告白……是應該說“我喜歡你”之類的話吧。

    那接下來是要談戀愛嗎？還是說已經在談了？

    弄不清楚。在這個人面前，靠解題那樣步驟分明的邏輯去思考，好像從來都得不到思路。

    或許直接得出結果就好了。

    付安陽不再煩惱，任由自己的手落了下去。

    “你要那樣理解也可以?！?/br>
    懷里的呼吸好像停了一瞬。

    指尖碰到溫熱的臉頰，輕輕戳出個小窩。沈聞敘沒有半點反抗的意志，躺在他懷里閉著眼喃喃自語，“看來真的得睡一覺了?！?/br>
    得睡著了再醒過來……才能確認現在不是在夢里。

    “不是在跟我對臺詞吧？”

    “不是?！?/br>
    “不是今天考試的題目嗎？”

    “……都說了不是！”

    本來還有點難為情的，付安陽被他兩句話打岔，沒好氣地嚷嚷，“不相信就算了！當我沒說過吧?！?/br>
    “這可不行?！?/br>
    沈聞敘猛地坐起身，按住他肩膀的力道失了分寸，眼神熾熱得不像樣，“看著我再說一遍?！?/br>
    “你又不是沒聽見?！?/br>
    付安陽被盯得臉上發熱。近距離的視線像能傳遞想法，讓人驀地想起路燈下那個吻。

    有種不快點躲開的話下一秒就會再發生的預感。

    肩膀被強制的壓力按得發疼，他象征性地掙扎了一下，倔強嘴硬，“讓我說我就說那不是很沒面……喂?！?/br>
    沈聞敘忽然放開他轉身咳嗽起來。那點曖昧的氛圍還沒聚攏起來就已經被打散，咳了好一陣子都沒緩過來，看起來呼吸有些困難。

    “……”

    付安陽從無語到擔心他哪里出了問題，幫他拍背下意識地想到，“叫葉嘉禾？”

    “不用?！?/br>
    沈聞敘拿起桌邊的水杯，勉強壓下涌到喉嚨的腥甜味，這種時候還不忘點題，“多聽幾句情話就能好了?！?/br>
    “……”

    應該是腦袋出了問題吧。

    他咳得微喘，眼底瀲滟著水光，偏偏還直白地盯著人看，面色緋紅而不自知。

    付安陽猶豫著飛快地瞟了幾眼，終于忍不住手動把他的臉擋住，“你這個表情太色/情了！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