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楚何帶著安奈開車去日報大廈那里的時候，林瑤瑤飛快地下了樓。

    他應該還是會繞路去頂呱呱幼兒園接團團，林瑤瑤想了想，自己先開車去了d市市郊。

    林瑤瑤坐在車里，周圍黑漆漆一片，現在這一片已經不是當年的自助游熱點了，雖然一些基礎設施和進山的公路還在，但是近幾年這座山幾乎成了荒山，現在只有入口那里還有一盞昏黃的路燈亮著。林瑤瑤把車停在半山的小樹林深處，兩手握著方向盤靜靜地等在那里。

    她覺得她像是蟄伏在黑夜里的……野獸？

    林瑤瑤自嘲地笑了一聲，是誰把她從鎂光燈的寵兒變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

    她握著方向盤的手攥緊了。

    ###

    越接近d市市郊那座山的時候，楚何就越緊張了。

    他感覺自己握著方向盤的手心都有些汗濕，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其實為了這個求婚，他帶著團團一起準備了好幾天，不知道安奈會不會喜歡。

    他希望她能喜歡，能答應他的結婚。

    楚何并不喜歡大庭廣眾之下的求婚，雖然大庭廣眾之下告白和求婚成功的機率更高，很多時候圍觀的群眾其實會給女方帶來很多壓力和情感上的渲染，楚何希望安奈答應他的求婚，只是因為他。

    所以他選擇了這個地方，待會兒到地方的時候安奈應該還記得。

    楚何抬頭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后座上的安奈，安奈微微低著頭像是困了，小團團卻很有精神地坐得直直的，對接下來的事情期待極了。

    山腳下很安靜，只有路口的一盞路燈亮著，燈罩下一群小飛蛾在飛舞著。

    楚何把車開上公路，d山不怎么高，但是還算陡峭，所以當年開發自助游景區的時候特意在山后面修了這條狹窄的公路，前面是索道。

    楚何開車上山的時候遠遠地就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影子，一輛車沖破了樹影，飛快地朝著他們撞了過來。那輛車是直直地沖過來的，正是下坡，速度極快。而楚何的車正在上坡，因為上坡的坡度比較陡，他剛才還踩了油門……

    那是一瞬間的事情。

    明亮刺眼的車燈映著那輛車，還有車里林瑤瑤慘白的臉，她是貼著路邊的道牙子沖過來的，哪怕林瑤瑤怕死不敢直接撞上他們，她就以這個速度，一旦沖過來也一定會擦到副駕駛座。楚何反應極快，他抓緊了方向盤，卻在那一瞬間猶豫了。道路很窄，他幾乎是避無可避。

    楚何覺得那一瞬間空氣都停滯了，連時間都凝固的感覺，他根本來不及慶幸安奈沒坐在副駕駛座上，安奈現在就坐在副駕駛后面的座位上。那一瞬間他腦子飛快地轉著，其實他可以依靠本能左打方向盤最大程度地避開林瑤瑤的車，但是這樣很可能會把安奈送到林瑤瑤的車前。

    向右打方向盤，團團還坐在他身后，團團那么小。

    “安奈！”楚何攥著方向盤的手都在顫抖，那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這樣讓林瑤瑤迎頭撞過來，比他往哪里打方向盤的結果都好，她的車子撞上他的車頭，后座的安奈和團團也許不會有事。

    林瑤瑤的車狠狠地沖了過來。

    她的車前燈照得楚何他們的車廂里一下子亮如白晝，安奈在一瞬間只看到眼前刺目的白光。

    ☆、第74章 你奈|我何

    車前燈很亮，林瑤瑤開車朝安奈他們沖過去的時候清楚地看到了安奈驚慌失措的神情。林瑤瑤覺得她大概是瘋了，被這段暗無天日螻蟻一般壓抑而艱難的生活逼瘋了，沖過去的那一刻她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意。

    一開始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鬼使神差地等在這兒，讓自己徹徹底底地死心，還是破壞楚何的求婚？隔應安奈？嚇嚇她？給她浪漫的求婚夜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但是現在……林瑤瑤覺得，她什么都不用想了，她被安奈逼到絕路，掙扎了這么久還是跳不出來，她已經沒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她把油門踩到最大……

    小團團可能被嚇壞了，呆呆地坐在兒童安全座椅里。

    安奈一驚，她看了一眼楚何，他手握緊了方向盤卻沒有動作，她似乎意識到了楚何的想法。

    安奈反應從來沒有那么快過，下意識地一下子就撲到團團的座位那里，伸手緊緊地抱住了小團團，護住了他的頭。以前她看過很多新聞，過山車出事，纜車出事，車禍……父母都寧愿犧牲自己也要救孩子。那時候，她覺得很偉大，但是她并不能體會那種血濃于水的親情。而現在她才深刻地意識到那不是偉大而是本能。

    她想要團團活著，因為他太小了，他的人生才剛開始，有很多路沒有走過，有很多風景沒有看過，有很多事情沒有經歷過。

    幾乎是與此同時，楚何看了一眼后視鏡就猛地向左打方向盤，堪堪避開了林瑤瑤撞過來的車頭，但是躲得太猛太急，車子一下子撞到了路邊的大樹上。而林瑤瑤的車擦著他的車頭過去撞到了車子右后側車門，安奈剛才還坐著的位置。

    林瑤瑤的車撞了一下他們的車門后又因為慣性繼續往下面沖過去。

    安奈緊緊地摟著懷里的團團，她感覺到車身猛烈地晃動了一下，巨大的碰撞聲、輪胎摩擦公路的尖銳聲音，就在她耳邊。那一瞬間安奈心里升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就像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樣。

    所幸她整個人卡在團團和駕駛座之間，離剛才的位置比較遠，沒受什么傷，而且這個狹小的空間形成了一個比較安全的角落，只是因為急轉彎時的慣性，她撐在座椅后背上的手一滑，手肘狠狠地撞到了車玻璃上。

    安奈的手還按在椅背上，團團被她牢牢地護在懷里。

    她腦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沒有。

    他們的車劇烈地晃動了一下之后停了下來，楚何熄了火把車子穩穩地停在了路邊。

    撞到樹上的時候，安全氣囊及時彈了出來，他沒什么大事，楚何一把推開車門沖到后面，他猛地拉了一下車門。他撞上樹的時候才體會到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威脅到了你最想保護的人，你卻無能為力。

    楚何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么慶幸過，他就著昏暗的路燈的光貪婪地看著安奈，看她沒事，他的一顆心才終于落地。他不知道如果他執意要來這里求婚，如果他剛才的些許猶豫或者反應不夠及時害得……

    他根本不敢往下想。

    楚何伸手輕輕地拍了一下安奈的背，空調溫度很低，他的手碰到她的后背卻發現安奈的衣服都濕了。他剛才握方向盤太用力，現在手指上還停留著那種觸感，指尖都發麻了，他把掌心貼在安奈的身上才有了真實感。

    “安奈，奈奈……”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安奈才反應過來，她慢吞吞地松開手，仰頭看著車門口的楚何，楚何伸手把她從車里抱了出來，安奈扶著車門站在那里，感覺腿都是軟的。安奈本來以為她只是手肘擦傷了，現在才發現手肘那里疼得厲害，像是骨折了。

    看到團團毫發無傷她才松了口氣，強烈的后怕讓安奈心臟依舊跳得很快。

    楚何鉆進車里解開安全座椅上的帶子把團團抱了下來，小團團被嚇壞了，呆愣愣地坐在安全座椅上，他剛才一直沒哭，現在被楚何抱起來才“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邊哭邊一疊聲地叫爸爸。

    “爸爸，爸爸，抱！”

    “沒事了，寶貝，”楚何被他哭得心都疼了，他抱著團團輕輕拍著他rou乎乎的小背，團團趴在他肩膀上把他的襯衣都哭濕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止住了眼淚，他抹了抹眼睛張著手要mama抱。

    “mama！”

    “團團……”安奈接過團團，團團的小手摟著她的脖子，還努力夠到她的后背輕輕地拍，像他爸爸剛才安撫他一樣。

    “乖寶寶……”安奈也表揚了一下他，她單手抱著團團溫暖的小身體才真的有種劫后余生的真實感，他們沒事，真的沒事了。

    “沒事了，奈奈……”楚何從她身后抱住她，他手勁兒很大，把她整個人都箍得很緊，“沒事了?！?/br>
    安奈報了警，也叫了救護車，然后抱著團團和楚何一起在路邊等，安奈沒有貿然去看林瑤瑤。她現在還心有余悸，車燈被撞壞了，這里漆黑一片。

    車子不知道被撞成了什么樣，楚何也不敢再冒險開這輛車回去。

    他們就站在原地，入夜的荒山很冷，楚何去后備箱拿了一個東西出來，彎下腰把那個東西放到她腳下，一手摟著她的腰讓她往里鉆，“抬腳?！?/br>
    安奈抬腳站進去后，楚何把拿東西往上一拉，安奈才發現楚何讓她站到了睡袋里，他伸出一只手摟住了被裹在睡袋里的她和團團，人為緊了睡袋的口，這個厚實的睡袋還真的挺擋風的。

    安奈有些驚訝楚何竟然還帶著睡袋，難道他開這么久的車帶她來這個荒山，就是為了……露營？

    露營的代價也太大了！

    她心里想著，沒問楚何。

    楚何正在低頭在手機通訊錄里找司機的電話，他撥過去叫司機開車過來接他們。他打電話的時候也沒松開手，明明還在后怕，安奈卻覺得和楚何在一起很安心，也很溫暖，像是什么都不用怕了。

    警車和救護車先后呼嘯而來，林瑤瑤似乎傷得很重，安奈看到她是昏迷著被人抬上救護車的。她手肘的傷被簡單地處理了一下，最后楚何沒等司機過來，先和安奈坐上了救護車去最近的醫院給她看胳膊。

    安奈坐在車上，團團被楚何抱在腿上，一大一小都緊張地盯著她的胳膊，安奈都被他們看緊張了。

    大半夜的，他們掛了急診，拍完了片子確認她確實是骨折了，楚何還是不放心，跑上跑下帶她和團團都做了各種檢查，折騰到天快亮的時候才確定團團確實毫發無傷，安奈也除了右胳膊骨折之外都沒事。

    “你還好嗎？”安奈看著額頭都冒汗的楚何，楚何拿著一大堆膽子搖了搖頭：“我沒事?！彼砩现挥幸恍┹p微的擦傷，都不嚴重。

    折騰了一夜，楚何臉上的青色胡茬都冒出來了。

    安奈在d市的醫院呆了幾天，由于那不是普通的車禍，期間警察還過來做了各種筆錄。安奈不知道這種情況算不算故意傷人，也不知道林瑤瑤最后怎么樣了，她也不想去打聽。

    幾天后安奈才出院，她從病床被楚何一路抱上了車。

    安奈沒說話，雖然她明明骨折打石膏的地方是胳膊不是腿，但是她住院的時候，每動一下楚何都緊張得不行，安奈也習慣被他照顧了。

    她以前從沒發現楚何是個那么細致的人。

    回到c市后，楚何跟景深打了個招呼，幫她請了三個月的長假。

    林瑤瑤的案子他一直在關注著，他絕對不會這樣放過她。

    ###

    安奈又在床上躺了一晚上，早上睡醒的時候覺得自己都快要發霉了，她看了一會兒手機，挺無聊的，最后她把手機丟到一邊蓋好被子又睡了一覺。

    睡醒的時候安奈感覺臉頰上有種濕潤的觸感，她一睜眼就看到趴在她旁邊的小團團，團團正在親她的臉，被她逮個正著又害羞地跑了，簡直是風一樣的孩子。

    沒一會兒團團又蹬蹬蹬跑回來了，還抱著一碗水抬起腿賣力地爬上床，坐到她身邊，兩手舉著小碗把水遞到她嘴邊小聲說：“mama喝水?！?/br>
    “好?！卑材尉椭鴪F團的手喝了幾口水，水順著她脖子灑了她一身，看團團緊張的小模樣，安奈也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中午楚何端著骨頭湯進來的時候，小尾巴團團還是非要從他爸爸手里搶勺子喂她，結果楚何舉高了勺子，團團蹦蹦跳跳地怎么都夠不著，最后哼了一聲自己跑去廚房又拿了一個勺子跑了回來，強勢插%入喂飯隊伍。

    團團舉著勺子的手顫顫巍巍的，把骨頭湯都喂到她臉上，一勺子湯他能撒出去一大半，安奈怕他傷心也由著他喂，倒是最后楚何實在受不了了，一把把團團抱走扔外面了，才回來給她喂好了湯。

    團團在門外拍了一會兒門，傷心地回自己房間了。

    一下午安奈都覺得全身各種黏膩各種癢，她一點也受不了，感覺自己現在全身都是nongnong的骨頭湯味，走出去都會被狗追那種。

    她想洗澡，但是胳膊上還打著石膏，她暫時也沒辦法只靠左手自己洗。

    “奈奈，洗澡嗎？”安奈正想著，楚何就走過來問她了。

    “洗！”安奈果斷點了點頭，對洗澡的渴望已經讓她無暇多想了。

    楚何把她抱到了浴缸里，還細細地拿保鮮膜給她的石膏胳膊包好了。末了，他低頭親了一下她胳膊上的石膏。

    安奈：“……”

    安奈本來給自己做好了各種心理建設，但是真的到她光溜溜坐在浴缸里，而楚何衣衫整齊地坐在浴缸邊緣拿花灑幫她洗澡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紅了臉，感覺全身都在發燙。

    雖然那天晚上他們都喝醉的時候，也算……

    但是現在是大白天，而且她整個人都沐浴在楚何的目光里，楚何的目光還特別特別專注。

    “安奈，你怎么這么紅？”楚何看了一眼她泛著紅的皮膚。

    “被熱氣燙的，我都快熟了，你的水溫太高了?！卑材伪犙壅f瞎話。

    “哦……”楚何點點頭，卻沒調低水溫。

    花灑里的溫水灑在安奈的肩膀上，細細的水流打在她身上很舒服。她靠在浴缸邊上，左手搭在浴缸邊沿，右手在胸前掛著一點也沒動。

    楚何一手舉著花灑，一手跟著水流經過的地方。

    親眼看著他的手指滑過她的鎖骨的視覺刺激讓安奈臉更紅了。

    楚何的指尖有些粗糲，安奈被他手指碰到的地方有些癢，還有些燙，像是也被染上了他指尖的溫度。

    “行了，楚何……”楚何的手指滑到她大腿上的時候安奈忍不住躲了一下，“我自己來，你把花灑掛上面?！?/br>
    “不行，你的傷口會沾到水?！背喂麛嗑芙^了她的提議，他先用花灑把她全身都打濕了之后，才在手心擠了沐浴露兩手揉開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