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周慕寒凌眉一挑,搭在白素錦腰上的手猛地用力,將人狠狠捂在胸口,僵硬著一張臉說道:“知道了?!?/br> 白素錦整張臉埋在人家胸口,得逞地彎了彎嘴角。 十天后船隊進入了大運河,再有三天時間就能抵達京南碼頭,然后乘坐馬車不用一天的時間就可以進入京城。 皇家秘辛向來是百姓私下閑聊時最愛的談資,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榮親王府二公子,不,現在應該稱榮親王世子爺,與他老子榮親王素來不和,年少離府養在鎮北大將軍府,十四歲從軍,這么多年來即便回京,不是住在鎮北大將軍府,就是住在自己所置的院子??蛇@次不同,世子爺初封,還帶著新婚的媳婦第一次回來,如果仍不入榮親王府,那可就有笑話看了。 京城榮親王府,芙蓉苑正廳內,氣氛有些僵持。 下朝后,榮親王隨著皇上一起去了太后宮里,然后得知周慕寒回京后將會帶著新媳婦回王府住。于是回府后,他徑直先去聽竹苑晃了一圈。雖然和這個兒子不對盤,但總不能兒媳婦第一次進門,在吃住上有所怠慢,否則說出去丟不起那個人! 這一晃不要緊,看到游廊的柱子上朱漆都掉了,花廳的窗欞上還掛著灰,臥房里的被褥抖開后甚至有些發潮,更不要提院子里明顯疏于管理的花草樹木了。 榮親王大怒,當即將負責照顧聽竹苑的奴仆們每人打了十大板子,扣除三個月月錢。 從聽竹苑出來,榮親王直奔杜王妃的芙蓉苑而來。 自從周慕寒大婚,太后娘娘親下手諭拒讓榮親王府任何一人參與后,榮親王和杜王妃的關系一度緊張,至今也并未完全緩和。兩人見面杜王妃總要旁敲側擊提及此事,表面上是替榮親王抱不平,實則難掩她自己心里的委屈。榮親王若是回她兩句,總免不了要哭上一場。 過去無往不利的淚水,如今卻適得其反。 這不,榮親王剛質問了一句聽竹苑的事,杜王妃就默默掐著手帕擦拭眼角。 怒氣轉為一股莫名而生的無力感,榮親王重重嘆了口氣,“本王并非不知你心中所念,這些年來,能給你的,能給我們孩兒的,本王自認已經盡了全力,可是,唯有這親王的爵位,只能是慕寒的。這是我虧欠林家、虧欠映容的。你還是盡早斷了這個念想吧......” 榮親王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所以沒有看到他身后杜王妃手帕掩飾下陰鷙的雙眼和微微顫抖的雙手。 在榮親王的親自監督下,聽竹苑很快就被整理得煥然一新,期間大公子周景辰一直跟在旁邊幫忙。 周景辰的正妻梁氏,乃工部營繕司郎中梁鐸的嫡次女。梁氏的母親季氏,正是川省前巡撫季懷寧的族內堂妹。季懷寧已被周廷周大人押解回京,此時正關在天牢之內,不日就要問斬,季家未被牽連之人莫不站戰自危,榮親王府因為季氏的關系也格外低調,周景辰這些時日放衙后就直接回府,應酬一概推了出去。 榮親王府這邊聽竹苑剛拾掇完不到三天,周慕寒和白素錦的馬車就駛進了京城的南城門。 “如果你懶得應付,咱們可以住到芳嘉園,那是我自己買的園子,清靜?!敝苣胶粗姿劐\難掩疲憊的臉,臨時改變了主意。 第78章 心魔 白素錦隨即搖了搖頭,“沒關系,你的位置本來就該在那里。那是你應得的,也是母妃應得的?!?/br> 周慕寒將情緒波動斂于眼底,伸手握住白素錦的,用力捏了兩下,“凡事不必委屈自己,有我在?!?/br> 這是鼓勵自己橫行京城? 白素錦忍不住勾起唇角,鳳眼含笑瞟了眼周慕寒,“哪有你這么放縱人的!” 周慕寒難得不掩飾慵懶之色,隨性地靠在馬車車壁上,頗有幾分世家紈绔子弟的桀驁,“我不縱著哪個縱著?” 白素錦輕笑出聲,繼而無奈搖了搖頭。隨著兩人接觸越來越多,相處時間越來越長,白素錦發現周慕寒性格中的無賴及厚臉皮屬性出現了被慢慢激活的趨勢。 車隊在黃昏將近時駛進南城門,劉從峰早派了侍衛先行一步到榮親王府稟報行程,是以抵達榮親王府大門口的時候,大公子周景辰已經帶著兩個弟弟等在那里迎接他們。榮親王等在韶光堂,椅子都坐不穩,頻頻走到門口張望。杜王妃陪坐在上堂側座,面上溫婉良順,低垂的雙眼里藏著諱莫如深的情緒。 榮親王府大門前,周慕寒先一步從馬車上下來,夏mama將車凳放在車轅下,周慕寒親自在一旁將白素錦扶下馬車。 眼前的王府大門挑高五間房,位于住宅院的中軸線上,屋頂上覆綠色琉璃瓦,脊安吻獸,朱漆大門,上用九行七列銅黃門釘,黃昏中莊嚴而厚重。 王府大門通常只開中間的三間,周慕寒炯目微瞇,看著大開的東門,無視信步迎上前來的周景辰,只是沉聲對他身后跟上來的王府現任大總管丁成吩咐道:“打開正門?!?/br> 丁大總管當下一愣,習慣性似的轉頭看向大公子周景辰。 周景辰眉峰微蹙,想要勸說兩句,可周慕寒明顯連正眼都不打算給他一個,權衡之下,他將麻煩拋給了丁大總管。 親王府的正門是只有王府的正牌主子才有資格走的,所謂正牌主子,指的是王爺和正室王妃及嫡子嫡孫。而且,就算是正牌主子進出王府也不是天天都走正門的,每年也就在祭祀的那天才打開,不然就是主子大婚的時候,新娘子的喜轎從正門而入。 丁大總管看著站在門前穩如泰山、不開正門就拒不入內的世子爺,兩側的太陽xue鼓動著隱隱作痛,只得牙一咬,跪請進去稟告王爺定奪。 周慕寒也不為難與他,肅著一張臉點點頭。 白素錦本站在周慕寒身后,不料一只大手伸過來將她拉到了身側,并肩而立。 周慕寒少小離府,同榮親王膝下的幾個兒子關系用寡淡如水形容都是美化過的,是以幾個人站在門口,干巴巴問候兩句后就這么無聲站著。 白素錦眼角余光淡淡掃過榮親王另外的三個兒子,庶長子周景辰眉目疏朗、氣質儒雅,三公子周景星狹目薄唇,舉頭投足間透著股玩世不恭,而四公子周景遠還是個少年,唇紅齒白,身材稍顯單薄,對周慕寒的態度最為豐富,時不時偷偷打量,眼里帶著掩飾不住的敬畏和仰慕。 白素錦又看了看周慕寒,得,這位周身都散發著nongnong的“爺不高興,都離爺遠點”的生人勿近氣息。 自從踏出馬車后,白素錦就感受到了,周慕寒的心情很糟糕。 借著斗篷的遮掩,白素錦握住了周慕寒垂在身側的手掌,周慕寒體會到她的用意,反手將她的手包裹住,稍稍用力握了兩下,周身的氣息也平和了兩分。 雖然年少時被迫離開,但他對這座埋葬了母親幸福與生命的偌大王府沒有絲毫的留戀,能逃離這里,對他來說是種解脫。 可是,不留戀,卻不代表著要放棄。當日的遠離,是為了當下即日后的真正占有。 在周慕寒的眼里,這座王府是母妃用她的全部換來留給他的,他必須要奪到自己手里,哪怕痛恨著,也要握到自己手里,然后再親手毀掉! 殺人誅心。對付最痛恨的敵人,最殘忍的方式并不是殺死他,而是讓他清醒地體會著心底最在乎的東西一樣一樣被摧毀,最后一無所有、看不到希望。生不如死,才是報復的終極手段。 這座王府里的,藏著周慕寒埋在心底里的魔。 手被握得很痛,白素錦卻沒有絲毫的掙扎。想起周慕寒之前幾次提及母妃時孺慕的神情,白素錦就只覺得心酸。 有過相似經歷的人,才能真正彼此理解。 白素錦有著白三姑娘的記憶,所以才敢說對周慕寒的心境理解一二。 君子以德報德、以直報怨。白素錦自認再活一輩子,也做不了君子。 所以,她奉行的從來都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