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白素錦身形一頓,臉色愈發沉了兩分,脫口問道:“可說了是怎么傷的,嚴不嚴重?” “只說右肩中了弩箭,不甚嚴重?!绷执罂偣芸戳丝窗姿劐\的臉色,沉吟片刻說道:“夫人,大將軍也是怕您擔心才沒第一時間傳回消息的,硬撐著游街也是為了安定民心,同時給周大人助陣?!?/br> 白素錦不是不能理解周慕寒的用意,就是控制不住擔心,又有些冒怨氣,“難怪剛剛看到大將軍時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我已經讓人去衙門守著了,一見到大將軍就假托我急病為由請他速回府,大總管,差人去仁福堂跑一趟吧,常神醫是個口風嚴實的,可以放心?!?/br> 林大總管沒料到白素靜竟然動作如此之快,驚訝過后,緊繃的精神跟著放松了兩分,不過遠遠看上幾眼就能發現大將軍的異常,這是真把人放心心里了,林福只覺得替大將軍高興。雖然老將軍一家對大將軍視如己出,可林福伺候在周慕寒身邊這么多年,怎么會不知道他心里的苦!如今看來,這個他自己挑的夫人真是個好的。 林大總管痛快地應了聲是,退下去安排一應事宜。 白素錦對外稱病,故而到仁福堂請常神醫過府看診合情合理。 常神醫乃仁福堂第八代掌門東家,醫術精湛享譽大歷,但性情卻古怪得很,尤其是上了年紀之后,便極少親自替人看診,更別提上門了。 可偏偏對白素錦例外。 原因無他,只緣于一張止血去痛的藥粉配方。 暗地里加工藥品實非易事,短期內白素錦急需大量的藥粉,可又不信任藥署那邊,權衡再三,又和林大總管商量后,白素錦便拿著一張藥粉配方找上了仁福堂。 仁福堂百年老店,門下的藥坊制藥能力放眼大歷也是排在前茅,又有常神醫坐鎮,對白素錦來說是個再好不過的選擇。 不過一開始的時候白素錦還是保留了許多,之后經過幾番接觸,竟和常神醫格外投緣,至此白素錦打消了自己開辦藥坊的念頭,轉而和常神醫合作。而常神醫也不是個拎不清事兒的,算白素錦藥方入股,給了她仁福堂兩成的股份。同時承諾,白素錦有需要看診,隨叫隨到。 就這樣,白素錦用藥品配方換了兩成仁福堂的股份,以及一個神醫級別的私家醫生! 此時此刻,白素錦覺得自己當初那一步走得明智無比,不然以常神醫的個性,今天要請他過府來,還真沒這么容易。 常神醫不消一刻鐘就來了,白素錦和林大總管都不知道周慕寒的具體傷勢,不過看他騎馬游街的模樣,白素錦暗想應該不會怎么嚴重,可等到一個時辰后周慕寒趕回府里,肩上纏得厚厚的布條被常神醫一層層拆開的時候,白素錦看著被鮮血染透的布,只覺得眼暈,鼻端縈繞的都是血腥之氣。 “就是看著嚇人,其實沒那么嚴重,你莫擔心?!敝苣胶窗姿劐\的臉色發青,不落忍地伸出左手握住她發涼的手,捏了捏,寬慰道。 “是不嚴重,再偏上一毫,怕是整條手臂都要廢掉了?!背I襻t最看不得這些個莽夫逞能,一邊麻利地清理傷口、涂藥包扎,一邊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煽風點火。 傳聞撫西大將軍性情暴戾、鐵血手段,可如今看來傳聞果然多不可信,就算傳聞不虛,但一物降一物,這個看起來嬌嬌小小的大將軍夫人向來應該就是他的克星。 果不其然,聽到常神醫的話,白素錦的臉色沉得幾乎要滴下水來了。 “還請常神醫將所需要注意的事項細細寫給我?!?/br> 常神醫將手里的布條打了個完美的結,無視周大將軍散發出來的寒氣,神色自若地點了點頭,“自然,接下來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好好將養就行了,一個月內可大好,但要注意,三個月內不能用臂過度,否則就要落下病根了?!?/br> 白素錦當即就打了保票,客客氣氣地將常神醫送出門。病人周慕寒的意見徹徹底底被兩個人無視。在常神醫看來,病人就要聽他的,而對白素錦來說,自保不力受了傷的人是沒有發言權的! 周慕寒肩上是被弓弩造成的穿透傷,雖未傷及骨頭,但傷勢也著實不輕,必須仔細將養才能完全恢復。 “傷口必須三天換一次藥,起碼要換兩次藥之后才能出府?!卑姿劐\讓人端了盆溫水進來,然后摒退旁人,自己動手將他上身扒了個精光,仔細擦了一遍,然后替他換了身輕軟舒適的中衣,外面是青色錦衣。一路上穿著不透氣的沉重盔甲,也不怕傷口感染,真是胡鬧! 周慕寒看著白素錦近在眼前染了寒霜的俏臉,特別配合地任她擺弄自己,生平第一次處于被動一方任人擺布,竟覺得心里又酸又甜。 終是忍不住,用好好的左手將人攬進懷里,輕聲道:“放心,我真沒事,以前比這更重的傷不也挺過來了嗎?!?/br> 這安慰人的話真是糟糕透了! 不過白素錦決定不跟計較,依這人的性子,估計也沒什么安慰人的經驗。 白素錦如今的個頭兒也就勉強能用頭頂抵上人家的下巴頦兒,身子板也薄,周慕寒看著身長勁瘦,懷抱卻是厚實的很。白素錦吊著的心這會兒才算真正落了下來。 雖入初冬,菜畦里的青菜卻不少,白素錦讓趙mama煲了鍋豬肝菠菜粥,拌了一大盤新鮮蔬菜,又煮了三個雞蛋,從元味樓打包的菜只端了那道黃燜牛rou上來。 周慕寒喝了口粥,頓了一下,又夾了一筷子拌菜,又頓了一下,“這菜的味道......” 白素錦吃飯不喜歡讓人伺候,如今暖閣內只有他們兩個人,白素錦剝了雞蛋,掰開后將蛋黃放到周慕寒手邊的碟子里,自己吃掉蛋白。聽到周慕寒的話,笑瞇瞇地顯擺,“怎么樣,好吃吧?” 周慕寒難得見到她如此生動的笑容,淺淺笑著點了點頭,“確實爽口?!?/br> “這是油坊新弄出來的果油,是用青果和茶果榨出來的,做出來的菜雖沒有豬油那般濃香,但口感清爽得很,趙mama可研究出不少好吃食,你好好將養,傷口好了有的吃!” 周慕寒嗜葷食,放在平常,這一桌子的清粥素菜他估計碰也不會碰,可面前的東西吃了幾口居然爽口非常,那一砂鍋他最喜歡的黃燜牛rou最后還剩了大半。 傷口沒少失血,又接連趕路,周慕寒一進家門,重新包扎了傷口,擦洗后換了身舒服的衣袍,又吃了頓爽口的飯菜,這會兒疲乏感不知不覺涌了上來,白素錦親自盯著他喝了藥,然后幫他脫掉了外袍,扶著躺到床上。 迷迷糊糊間,周慕寒覺得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自己感染風寒的時候,母妃就是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自己,從沒想過,此生自己還能有這樣被人捧在手心里呵護的感覺...... 以前,母妃在的地方是自己的家,如今,自己終于又有家了,因為她。 第73章 綢繆 穿透傷恢復起來沒那么容易,別看兩面的外傷口結了層薄薄的血痂,可但得牽動肘部時稍用力,血痂就容易破開,白素錦無奈,索性將周慕寒的手臂像骨折那般吊在胸前,還別說,效果竟然不錯。只是周慕寒的臉色有些臭。 白素錦執意不許他放下胳膊,周慕寒不想這么吊著手臂出門,最后只好老老實實窩在府里,趙mama覺得自己終于有了用武之地,成天變著法兒地煲湯,短短幾天,周慕寒覺得他從早到晚掙扎在補湯和藥湯之間,最后不得不委婉地向白素錦求救。白素錦哪里敢在這個時候阻止趙mama,會被念叨死的,沒辦法,只好舍身取義,每次幫他分擔一半的補湯。 于是,每天“痛苦”的喝補湯時間也變得有些期待。 周慕寒不出府,可并不代表就是宅在家里純歇著,每天一早開始,上午召見城西大營的人,下午召見府衙的官員,馮統領來無影去無蹤,哦不,吃飯的時候總能見到,就連周廷周大人也三不五時來湊熱鬧,周慕寒簡直就是把辦公地點搬到了家里。幸而府里前后院明顯隔開,否則白素錦這個對外宣稱的病號要怎么靜養?! 隨著周慕寒回來,臨西府的形勢愈發嚴峻,官倉貪墨案的調查進一步深入的同時,西軍糧草、被服供應舞弊大案也赫然浮上水面,川省總兵尚伯弘牽涉其中,被打進天牢,非周慕寒提審,否則一律不許探視。 周慕寒此次受傷,就是尚伯弘的外甥吳達所為。吳達系川省西北境府軍守將,戰時臨時被編入步兵西三營,任協辦守備一職。 大軍抵達陣前初期阻截小股北突厥騎兵不力,實際上并非周慕寒的策略安排,而是有人泄露了幾路兵力的行動路線,周慕寒發覺后將計就計,故意放出了幾條錯誤消息,很快就鎖定了吳達,當即就給控制住了。鑒于他與總兵尚伯弘的特殊關系,周慕寒并沒有就地處置,沒料到薊石灘大捷,吳達自覺難逃一死,竟殺了看守的衛兵,易裝后趁著慶功宴后防備松弛偷襲周慕寒,弓弩威力強大,近距離使用殺傷力更甚,幸而周慕寒反應迅速,這才避過了致命處。周慕寒在主帳外遇襲,只有近身侍衛在場,吳達重傷被俘,故而周慕寒受傷一事并未外露。 白素錦對外稱病,第一時間私下差人送了消息到萬通商行和白語元的莊子上,白家老宅這邊聽到消息后,白二爺竟然親自上門探病,白大少白宛廷和白三少白語年陪在身側。 周慕寒當時傷口已經處理完畢,但臉色不佳,白素錦索性讓林大總管出面應付過去,聽說白二爺和白大少倒是沒說什么,白三少的反應卻是明顯不高興。白素錦聽了淡淡一笑,也沒放在心上。 換了兩次藥后,周慕寒肩上的傷口基本上結好痂,小幅度的動作沒有問題,于是就到衙門正常辦公,白素錦也終于“大病初愈”,開始動手“鋪路”。 靜庵堂建在城北的翠云山山腰,半隱于山中,環境清幽雅致,庵堂內不少廂房是給香客準備的,西廂多接待臨時進香的香客,而東廂建在一片茂密的竹林深處,曲徑幽深,廂房幽僻,用處也比較特殊,多是大戶人家身份比較敏感之人長期“借居”之地,說白了,就是打著靜心休養旗號的禁足。